太医才没兴趣管这个,他的任务是治病救人,此时已经坐在桌边,执笔开药了。
祁崇归倒是饶有兴致地看向了挽春。
张氏怒道:“你这贱婢,休要血口喷人!我为何要害老爷?”
“我怎么知道?”挽春见事情发展成这样,心下有些慌乱,也瞪向张氏,“日日都是你在老爷身边伺候,不是你还能是谁?”
张氏张了张嘴,仿佛要气哭了,掏出帕子沾沾眼角,抽泣道,“你这黑心的婢子,竟敢谋害主家老爷,还不知廉耻的把罪名安到我的头上……”
戚绵冷眼看着,愈发觉得张氏话里有话,她便转头看向祁崇归,低声道:“让殿下见笑了,还请殿下去前厅稍坐片刻,容臣处理家事。”
祁崇归看她一眼,也明白她这是不想让自己插手的意思,于是点了点头,正要转身离开,张氏却突然扑了过来。
“太子殿下!”张氏伏跪在地,两手拽住了祁崇归的衣袍,“还请殿下为我家老爷做主!”
祁崇归眉头微蹙:“何事须得让孤来插手?”
“有人,有人要害死我家老爷!”张氏抬起一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面上满是惊惶。
祁崇归有些嫌弃地把衣袍从她手里拽出去,听她这么说,倒是下意识想起兰山猎场的猛虎来。
“你既然有此猜测,为何不去报官?”
祁崇归瞥眼站在一边安安静静的戚绵,有些诧异的发现她有点冷静过了头。
戚绵上前两步,揪住张氏的衣领,把她往后拽了拽,低着头说道:“家丑不可外扬,还请殿下暂时回避。”
张氏猛然挣扎一下,打落戚绵拽住她衣服的手,骂道:“你休要再惺惺作态!老爷为何会落得今日这般模样,不都是你这个不孝子做出来的事吗?!”
戚绵:“……”
她明白了,戚博舟这是使苦肉计,在太子面前告她的状呢。
32。三更()
祁崇归眉心一拧; 听出张氏的话别有深意; 他以为顶多不过是攀咬一下那个会医术的挽春,却不想张氏竟把戚绵也牵扯进来。
“张氏?”祁崇归垂目睨她,“你可知诬陷朝廷命官是什么罪?”
“妾身知道!”张氏转过头,再次向祁崇归俯下身去; “可妾身更知道; 不能眼睁睁看着大郎一错再错下去!”
戚绵无语地扯了扯嘴角,没再出声打断,她倒是想看看,张氏会有什么说辞。
张氏把戚博舟告诉她的父子恩怨; 添油加醋又说了一通; 含泪泣道:“兰山猛虎之事就是她做的,老爷顾念父子之情,本不欲追究,谁知大郎变本加厉,竟在老爷用的药上做手脚,要至老爷于死地!”
她伸出手指向挽春:“那个黑心的婢子; 就是大郎身边的侍女!”
祁崇归沉默了。
太医原本只是过来看病的,哪曾想过会碰上这样一桩家族丑事,不由有些尴尬。
他放下笔,手里拿着写好的药方,向祁崇归行礼道:“殿下; 那老臣先去煎药了。”
祁崇归淡淡点头。
房门开了又合上; 屋内重归安静; 张氏等了半天没等到太子发话,有些忐忑地抬头看去:“殿下?”
祁崇归看向戚绵:“你可有什么话说?”
“他不是我爹。”戚绵淡声开口。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惊得屋中众人都愣住。
祁崇归一时怀疑自己听错了,眉头一皱:“你说什么?”
张氏只当戚绵说的是气话,承认她和戚博舟之间的恩怨了,忙不迭接话指责:“听听!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的父亲的?真是可怜老爷生了这么个不孝的儿子……”
“孤没问你。”祁崇归冷声打断张氏喋喋不休的哭诉,他走向戚绵,“你刚刚说什么?”
“臣说,他不是我爹。”戚绵深吸一口气,抬眼对上祁崇归看过来的目光,“兰山一事是臣有意为之,但昨夜这事儿,不过是个苦肉计。”
祁崇归盯着她没说话,他有些不太明白。
趴在地上的张氏却愣住了,不是亲生父子?这都什么跟什么?
挽春也惊讶地微张了唇,阿绵怎么把实话都说出来了?
戚绵稍垂下眼,正要再开口,却突然听到床上的戚博舟咳嗽了一声。
张氏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快速地扑到床边,惊喜道:“老爷,您醒了!”
幸亏醒了,她差点控制不住局面。
只听戚博舟使劲咳了几声,硬是把戚绵的话打断,然后他转过头,看向祁崇归:“大郎说的没错,我确实不是她的亲生父亲。”
祁崇归俊眉微扬。
“臣与元妻结发多年,膝下一直无所出,这才从族中旁支把她过继过来养着,前些年她不知在哪儿拜了个师父,就离开了臣的身边,年初才回来。”
“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告诉臣,她想去殿下您身边当值,臣心里觉着她有志气,也支持她。大郎确实没有辜负臣的期望,这么快就成了您身边的亲卫。”
“可是就在前不久,臣发现她暗中与什么人有书信往来,问她她也不说,神神秘秘的。臣心里好奇,便偷偷去她书房,翻到了那人给她的回信,发现上面写着些朝政的事,臣观那书信之人的口吻,竟不像是楚人。”
“臣真是吓了一跳,这不是通敌叛国的罪名吗?等她回来,问她怎么回事,她却不肯回答,还冷着脸训斥了臣一通。可怜臣一大把年纪,居然被一个小辈弄得没脸。”
“后来……后来的事殿下您也知道了,臣明明不善骑射,她却非要向您讨一个让臣跟过去的名额,就是因为害怕臣坏了她的事,要让臣在猎场送命啊!”
“臣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养了这么个不知好歹,不仁不孝的畜生!”
戚博舟说的涕泗横流,颤抖着抬起左手擦了擦眼泪。
张氏被戚博舟突然变换的说辞搞懵了,怔怔地跪趴在床沿说不出话,直到戚博舟悄悄用胳膊碰她一下,张氏才回过神,低头呜呜地哭了起来。
戚绵:“……”
好巧,真是把她准备泼给戚博舟的脏水,全部一股脑儿泼到她身上了。
偏偏这话还说的半真半假,让知晓前世的祁崇归听了,还不得全信了去?
果然祁崇归面色变了几变,似乎是强压着怒气一般,转头看向戚绵:“你刚刚是想说什么?”
“臣确实想要他死,”戚绵面色平静,仿佛没有感受到他的怒火,“不过原因与他说的不同。”
“与敌国通信的,是他而不是我。叛国通敌的,也是他而不是我。”戚绵抬眼看他,“殿下相信我说的吗?”
挽春连忙接话:“少爷也是无奈之举,老爷做下这等糊涂事,一旦被发现是要牵连到全家的,少爷怎么劝他都不听,只得出此下策……”
这便是双方各执一词了。
祁崇归沉默的看着戚绵,半晌突然轻笑一声,重复了一句:“你想要他死?”
戚绵回望他。
“那在兰山时你怎么不说?看着孤为你担忧,安慰你,允你告假,为你支使太医,你心安理得地受着吗?”
戚绵一怔,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
“谎话连篇。”祁崇归强压下胸膛中翻涌的怒气,低声问她,“那戚博舟所说,你在外面认了个师父,年初才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想方设法混进东宫,是也不是?”
“……是。”
“你那个师父,是晋国国师莫毅,是也不是?”
“是。”
“你私下与苏妩见面,只因你与她都是从晋国来的,是也不是?”
戚绵诧异抬眼,意识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他监视了,不由有些气闷:“是。”
祁崇归拳头握得咔嚓作响,见她一件件事回答的爽快,再也忍不住冷笑一声:“既然这样,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戚绵:“……”当然有。
这一世她可没做过什么对他不利的事。
“臣没想为莫毅做事,戚博舟正是莫毅派过来监视臣的人,臣为了摆脱他,所以设计了兰山一事。”戚绵轻声说道,“戚博舟受伤期间,曾经试图往晋国送信,被臣截下来了,就放在书房,殿下要去看看吗?”
“殿下!”戚博舟见势不妙,喊道,“您可千万别被她迷惑了,臣不过区区一个散官,能接触到什么核心?哪有那个能耐为敌国做事!若不是她自己愿意,臣还能逼着她到您身边去不成?”
祁崇归皱了皱眉,答应戚绵:“去看看也无妨。”
于是戚绵跟着他出门去,挽春有些担忧地看着她,戚绵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院中依然站满了东宫禁卫,其中不乏有戚绵熟识的同僚。
二人步出正院,正好看见太医带着身后的婢女走过来,那婢女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熬好的药。
太医看见二人,躬身行了一礼,便避让到一边。
戚府不大,正院到戚绵所居住的东院也不过百步距离,很快就到了。
戚绵引着他进入自己的书房,在一个抽屉的夹缝里,找出来那张薄薄的信纸,递给了祁崇归。
祁崇归大致扫了一眼,便放到一边了。
只看内容,确实是寄给莫毅的,信上说戚绵生了二心,要害那书信人至死。
戚绵低头沉默,她已经解释了这么多了,也拿出了证据,祁崇归再不相信,她也没办法了。
“为什么不愿意帮莫毅做事?”祁崇归问。
“臣不喜欢被人利用的感觉。”
“那你现在,是忠于孤的了?”
戚绵有些奇怪地看他一眼,低头道:“应该可以这么说。”
祁崇归:“……”
什么叫应该可以这么说?
祁崇归打量着她的神色,仍然半信半疑。不过,他的情绪确实被她安抚到了。
他忍不住想,或许上一世,戚绵也是被迫给莫毅做事的呢?她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反抗过,但是失败了?
祁崇归眸中现出一丝自己都没发觉的柔和,说道:“那你为什么不早点与孤说清楚?”
都说清楚了,他什么事不能给她摆平?
戚绵一怔,所以,他这到底是信没信她?
祁崇归轻咳一声,问道:“除掉戚博舟,你欲如何?”
那自然是辞官归家啊。
戚绵不确定他对这个决定持什么态度,不好直说,便犹豫着看他一眼,吞吞吐吐地提醒道:“殿下,父亲没了,臣是要守孝三年的……”
当初她之所以能混到祁崇归的身边,都是多亏了他原本的亲卫彦霖家中母亲亡故,不得已回家守孝,戚绵才得了被提拔的机会。
祁崇归:“……”
他刚刚平静下来的怒火又被激了起来,所以,戚绵这是不单单想摆脱莫毅,还想远离他的身边?
实在有些不能忍。
祁崇归一把拉过近在咫尺的她,勾了勾唇角:“戚绵,你说什么?”
戚绵眨眨眼,聪明的保持了沉默。
祁崇归倏地抱紧了她,把她的头按在怀里,深深吸气。
幸亏他插手这事了,要不然,是不是又让她逮到机会,逃得没影了?
33。召见()
戚绵猝不及防被他抱在怀里; 见他没了别的动作; 知道自己在他面前又过了一关,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些心虚。
毕竟上一世的有些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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