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听了她这话,脸上染上了一抹怒意:“之前不都是说你婆婆对你顶好的么?怎么如今竟然这样对待你?想我那女婿虽然是个侯府嫡子,可却没有爵位在身,官职也不是特别高,把你嫁了过去,我还没嫌委屈了你,她倒是来说三道四了!”
说的很是激动,胸口都跟着起伏。
史贺氏走上前去抚了抚柳氏的胸口:“娘,女儿不是故意要惹您生气的,只是女儿这心里边儿,实在是委屈啊……”
说着便再也顾不得什么妆容打扮,一下子扎在柳氏怀里就哭了起来。站在柳氏身边伺候的娇莺见状就要退下去,柳氏一边劝着史贺氏,一边对娇莺道:“你先退下吧,把你娘叫过来,她是看着琪姐儿她娘长大的,在这伺候也便宜一些。”
娇莺听了诺诺下去了,屋子里便只剩下了柳氏和史贺氏母女两个,史贺氏哭得便更凄惨几分:“娘您是不知道,早些年我初嫁过去的时候,与相公还是琴瑟和谐的,三年里头就生下了琪姐儿和瑄哥儿两个,也很是得老太太喜欢。但是后来几年之内我都不曾再生育子嗣,老太太就开始有微词了,就做主把一个从小伺候相公的丫头开了脸,升做了姨娘。好容易我后来又有了身孕,只是在生璐姐儿的时候伤了身子,大夫说是再也不能生了……”
柳氏大惊,连连拍着史贺氏的后背,但是声音里边却还是有一点惊怒的:“这事儿你怎么从来不曾去信与我说过?”
“婆婆向来主张报喜不报忧的,我这又不是什么好事儿,哪会让娘知道呢?打那之后,婆婆前前后后给相公又添了好几个姨娘,那些姨娘看我不能生,也越发的作妖了。”
史贺氏哭得凄惨,泪水都把柳氏的袄裙下裙打湿了一大片。
娇莺的娘宋嬷嬷悄无声息的走进来,用冷水拧了一条帕子递到史贺氏手中:“姑太太快擦一擦眼睛吧,再哭下去眼睛都要肿起来了,天大的事情姑太太还有老夫人给撑腰呢,姑太太不必惧怕。”
史贺氏接过帕子,擦了擦红肿的双眼,缓了半晌,好容易才平复了下来,开口对柳氏道:“娘,其实你不晓得,我公公对琪姐儿这次选秀很是看重呢。”
柳氏确实听得疑惑:“按说亲家公是朝廷亲封的侯爵,又是世袭罔替的,何至于要用琪姐儿的婚事来换取前程?”
史贺氏鼻子里便冷哼一声,却并不说话。
柳氏柔柔劝道:“娘知道你心里委屈,可你若是不说出来,娘也不能帮你想办法不是?”
史贺氏刚要开口,却又忍不住哭了起来,这一哭就像泄了洪似的没了完。
白氏和长安却不知道和睦堂发生了什么,对于琪姐儿的住处,白氏可实在是较劲了脑汁。
长安也明白,关于史表姐住的地方,若是住的好了,只怕伯府没那么宽敞地方,若是住的差了,她爹这个当舅舅的不在,倒显得她娘这个当舅母亏待外甥女儿,白氏一贯是有温良名声的,岂会这样打自己的脸?
老夫人柳氏住的院子,堂屋便是和睦堂,原本是柳氏和老巩昌伯一起居住的地方,旁边各有东西厢房。现在老巩昌伯去了,西厢房被该做了柳氏为老巩昌伯上香念佛的小佛堂,东厢房却还保留着史贺氏做姑娘时的房子,是以老夫人院子定是没空让琪姐儿住下的。
长安跟着白氏一同住在白氏院子里,白氏的椿萱堂东西各有两间耳房,分别是贺甲青的生母耿姨娘和那个屡屡生事儿的葛姨娘住着,贺甲青和贺丁青因为是哥儿,又都是要读书的,府里单独给两兄弟辟了小院子。贺望安却因为年纪小,还跟着葛姨娘在椿萱堂的耳房住着。
而长安的雪华斋,就是白氏院子的东厢,采光还算不错,一年四季冷暖也还算适宜,对此长安还不止一次感叹过,这就是嫡女的好处啊。
如今白氏院子的西厢虽然没有人住着,但也零零星星堆放了不少白氏的陪嫁。长安心知,若是把这西厢挪出来给史表姐住,虽然没有什么不妥,那些陪嫁收拾起来也不难,但是西厢的位置到底是要比东厢差上一些,采光也不如东厢好的,只怕是史家姑母那里又要有话儿说了。
长安抬眼看了看白氏,白氏也是一脸忧色,显然是和长安想到一块儿去了,半晌,白氏才满脸愧色的道:“长姐儿,要么,你就算为了娘,暂且去西厢房住着?把雪华斋让给琪姐儿,也显得咱们巩昌伯府不委屈了外甥女儿。”
长安摇摇头:“娘,您觉着,就算是我肯让出来雪华斋,琪表姐会安心住下吗?姑姑是一个惯会挑三拣四的人,若是我真的那么让了,那姑姑或许还会说出来,咱们巩昌伯府看不起她们娘俩儿的话来。到那个时候咱们可就一百张嘴都说不清楚了。”
白氏摇摇头,又叹了一口气,眉毛紧紧地拧在一起,一筹莫展。
长安动了动心思:“娘,这府上我知道还有一个去处,不如我们把那院子收拾出来给琪表姐住,娘看使得不?”
贺长安朝着伯府东南角的那间院子直了过去,白氏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定睛看了过去,东南角那院子,恰好是宜春候贺成仁没有尚主成亲之前住的松涛院!
第十二章 史琪()
第十二章史琪
贺成仁是十八岁那年被定下来尚主的,到了二十岁正式迎娶了当时的兆兴公主,打那之前贺成仁因为是家中幼子,一直颇受宠爱,独子开辟了松涛院住着。
如今贺成仁娶妻封侯生子,贺成功的人丁又不兴旺,松涛院就一直在那儿空着,常年也没有人去收拾一下,白氏思忖了一下:“那便只能如此了,只是如今要收拾出来松涛院,也得结结实实的折腾一阵子。”
长安点点头:“若是住在西厢露白斋,只怕祖母说娘苛待了琪姐儿,若是住在我的雪华斋,姑母心中又要有芥蒂,松涛院是最合适的了,院子也宽敞,想来谁都不会有异议的。”
却看到那边已经擦看了眼泪,双颊哭得红红的史琪搭着自己丫鬟红杏的手走了过来,一边走着一边还抽噎着,显然情绪还没能平复过来,走到白氏和长安面前,端端方方地施了一礼道:“舅母好,长表妹好。”
方才在和睦堂的时候,史琪站的距离贺长安远了一些,现在离得近了,她这才仔细的看了看史琪,团脸儿上的眼睛已经哭得红肿,但是从眼底还是能透出清醒和睿智,翠绿的蜀锦袄裙上面绣的原本是竹枝纹样,现在还有几点斑驳的泪痕,看起来如同湘妃竹一般。
长安走上前去道:“琪表姐这套衣裳样子真是漂亮,料子也是很好的,好像我们帝都都不多呢。”
史琪止住了抽噎,挤出了一个笑容道:“表妹说的正是,这料子是产在成都的,帝都每年得到的大多都是贡品,但是江阴在南边儿,那边通商往来比较密切的,所以蜀锦商人大多愿意带了货去江阴那边卖,所以这料子在我们那到不稀罕,只不过质量多半不如帝都的贡品了。”
顿了顿又道:“舅母,表妹,方才史琪的样子,让你们笑话了。史琪没事的,就是一时半刻心里边儿想不开罢了。”
史琪虽然没有很多的表露出来,但是长安还是能感觉到,史琪现在活的谨小慎微,不觉得有些怜悯这个表姐,她自己一个重生的伯爵嫡女都没有如此,琪表姐又何至于如此呢?
难道说仅仅是因为寄人篱下?
还没等长安继续往下想,就听到一旁的史琪对白氏道:“舅母,史琪住的地方舅母已经安排了么?若是没有安排,史琪斗胆问一句,不知长安表妹住的院子可还有空的房间?”
史琪话音刚落,贺长安就看到白氏大张开了嘴,很是吃惊,那嘴巴足足能塞下一个鸡蛋!
长安笑了笑:“琪表姐,我娘方才还说呢,把二叔娶亲之前住的松涛院收拾出来,给表姐住着。二叔之前的院子,风水好,朝向也好,就是好些年没有人住过了。我娘说派人赶紧着收拾出来,表姐今儿就能把东西收拾进去。表姐的东西不可能全从江阴带过来,若是有什么东西,就跟我说就好了。”
完完全全是一副主人的样子。
实话说,这个琪表姐,还真的挺对她的脾气的!
她若是想要一世长安,便要尽可能的和皇室,和陆垣脱开关系,那么低调的把自己隐藏起来,就是最好的选择。而现在史琪这么低调,正和她意!
却看到史琪双颊红红的开了口:“大舅母,表妹。史琪……史琪……史琪想跟表妹住在一个院子,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说着眼眶又微微有些泛红,贺长安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话触动了她的伤心事,还是她本来心里就想着事儿,稍稍一动情绪就会忍不住想要哭出来。
“史琪想着,在大舅舅家,只有长表妹跟史琪年龄是差不多的,若是跟着长表妹住在一个院子,想说些什么贴心的话儿也方便自在一些。若是长表妹院子有空房间的话,还免得大舅母差人去收拾二舅舅之前住的那院子了。”
说着凑近了白氏一点:“大舅母可以答允史琪么?”
说话之间甚至有了一点央求的味道,看着白氏久久没有说话,还加了一句:“大舅母,史琪没有存心为难大舅母的意思,史琪只是想跟长表妹好好相处着。史琪从小就和家中的妹妹年龄差距太大,好容易长表妹只比我小了两岁,史琪最是盼着呢……”
白氏犹豫了一下:“若是想住在长姐儿院子,倒不是不行的。只是长姐儿是住在我那院子的东厢房的,唤作雪华斋,西厢房现在还空着没人住,我现在就让人收拾一下,把雪华斋给你腾挪出来,让长姐儿去西厢房住着去。”
若是史琪非要跟贺长安住在一个院子的话,那把雪华斋收拾出来给她住是最合适的了。
史琪睁着一双含着眼泪的眼睛看着白氏:“大舅母是不是觉得,史琪就是跟着娘一起回来的累赘?若是把长表妹院子里的西厢房给史琪住,史琪会觉得委屈?其实不是的大舅母……”
白氏只不过说了要把雪华斋给她住,她便已经想到了这些上面去,看来她的这个表姐,不光拎得清,也确实是一个敏感细腻的姑娘。
这样一番话说得直白,倒是把白氏难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史琪,想了半晌才道:“琪姐儿,大舅母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觉得你毕竟是大老远从江阴过来住在舅舅家的,舅母怎么也不能让你住在略差的屋子啊。既然你自己不愿意住在你二舅舅前头儿的松涛院,那住在雪华斋也是不差的。”
史琪扁了扁嘴:“大舅母,史琪就是想住那西厢房可以吗?大舅母不必想得太多,这都是史琪自己愿意的。我娘那头我自然会去说,有些事情……我娘不容我置喙,但是这种事情她还是会听我的。”
那省略掉的有些事情,比如说,选秀,还真的不是史琪能够置喙得了的。
白氏也很是为难:“那既然你执意要住在那里,我便让长安的杨嬷嬷现在带着你的丫鬟去简单拾掇一下,晌午一过你就可以搬进去住了。你可以先去长姐儿房间里略歇一歇,补一下妆,老太太那儿中午肯定是要传一桌接风宴的,我也打发了人去宫里边请耿姨娘生的彦哥儿,中午的时候彦哥儿也回来给你接风洗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