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长安听了不禁想笑,若是真能让泪珠子漫过门槛儿,只怕这宫里也就是要翻了天了,不过那些能在良嫔身边伺候的丫鬟,前段时间良嫔最得宠的时候,一个个都是挺直了腰板子说话,个个春风得意,这会儿皇帝不进后宫,饶是良嫔之前那般的得宠,也是无计可施了,拿底下奴才撒气,自然是会有的。
这个时候宫里面最沉得住气的自然是陈皇后,她向来不算得皇帝宠爱,但是皇帝敬重她却是真的,就是这之前最后一次留宿后宫,也是按照惯例初一十五歇在了正宫,但是也不知道皇帝有没有提前和皇后通过气儿,就算后宫已经因为皇帝不来而暗潮涌动,皇后那边还是每天按部就班的,该请安请安,该怎样怎样,就是中间,杜若生得那个女儿过百天的时候,还让人专门去送了赏赐,除了该有的金银珠宝,最让人注目的,就是那个女孩儿的名字。
说是皇帝心里面怜惜这个先天不足的小孙女,亲自给她赐了名字叫做陆静心,若是在往常,皇帝赐名那是不可多得的荣耀,就是皇孙,也不见得是人人都有这个机会的,更何况只是个皇孙女呢?就是陆田心的名字,也是陆城自个儿取的。
但是偏偏赶在了皇帝不如后宫的节骨眼,且赐名的旨意是跟着皇后的赏赐一道儿去禹王府的,不免就让人浮想联翩了,这哪里是赏赐,分明就是打脸!
可就算是杜若一口银牙咬碎,还是不得不脸上带笑的接下了旨意,看着传旨的太监眯着眼睛道:“奴才在这儿给静郡主道喜了。”心里面满是恼意,但还是让身边的丫鬟给传旨的太监递上了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红包。
静郡主?
静这个字虽然有着岁月静好之意,可是这会子自然会有有心人觉得,皇帝这是觉得禹王这段时间风头太胜了,变着花样打脸呢。
送走了前来送赏的人,杜若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面,气的拿起赏赐里面的一对玉镯子就想要摔,不过到底是被丫鬟给拦住了,这才冷静了几分……毕竟是皇后娘娘的赏赐,若她真的一时恼怒给摔了,只怕是就连庆妃都有的吃挂落的。
一旁的贴身丫鬟是自打杜若进了禹王府就贴身伺候的,明里暗里也帮着杜若做了不少事情,因此最得她的信赖,这会儿看到杜若面色依旧不愉,凑上去低声劝道:“娘娘您这是何苦,皇后因着同咱们庆娘娘不对盘,给您添堵下绊子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可是那又有什么要紧呢,左右咱们王爷将来是要成大事的,就算她能当上母后皇太后,那又哪里比得上庆娘娘可以是圣母皇太后呢?再说,到时候,娘娘可就是……”
杜若一面喝止了身边的小丫鬟,一面心里面已经美滋滋的想到几十年后她能住进那凤栖宫的事儿去了,只是如今她确实还有一件事情不满足。
她已经是禹王妃,那她的陆铎就已经是嫡子了,只可惜却不是长子。
可是就在十月初十这一日,南安传来了一则消息,却是让之前一直被皇后的沉着冷静掩盖着的暗涌给打破了。
南安派了使节前来,带来了一个让人万分悲痛的消息。
一直被软禁起来的二公主陆如意,怀着身孕的时候也得不到应该有的正常供给,最终在七天前难产去世,就连肚子里面的孩子,也没能保住,跟着她的娘亲一起去了九泉之下。
跟着南安的使臣一道儿来的,还有陆如意的陪嫁丫鬟朔雪。当时跟着陆如意和亲南安一块儿过去了的,就是两个几乎是从小跟着她一块儿长大的丫鬟,出来朔雪,另外一个名唤寒霜,不过已经在二公主怀孕的时候,为了向讨要二公主应得的俸禄供给,撞柱而亡。
如果说二公主只是在大宣的帝都寻寻常常的找了一个驸马嫁了,这会儿就算是难产而亡,但是她在这后宫悄无声息已经是惯例,倒是不至于让后宫众人有多么惊讶。
可是二公主死的太不寻常了,虽然大宣历来也有和亲到南安的公主,但是嫁过去短短的一年多就没了的,陆如意还是第一个。
所以贺长安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脑袋里面仿佛“嗡”的一声炸开了一样,她还记得去年的中秋家宴结束之后,陆城难得的多喝了许多的酒,也就是因为陆如意确定下来要送往南安和亲之事。那时候她肚子里面还怀着荣泰,陆城之前那样希望这孩子是个女孩儿,却也在看到陆如意的命运的时候犹豫了、脆弱了。
那一年的中秋家宴,她没有去,可是只一年的功夫,这一年的中秋家宴上,没有陆城,也没有二公主,以后的中秋家宴上,也再不会有那个笑起来有一个小酒窝但是却十分腼腆害羞的二公主了。
贺长安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她听到这个消息不到一个时辰的时候,凤栖宫正殿派了銮轿来,说是皇后娘娘有事请她去凤栖宫一趟,来的人正是喜桔,看着贺长安大着肚子,犹豫了半天,才小声道:“王妃主子,皇后娘娘听闻二公主去了,心里面不大好受,这会子身边正需要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劝着点,奴婢们没这个能耐,还希望王妃帮忙劝劝皇后,就算是再悲痛,二公主也回不来了,不要因此伤了凤体才是。”
听完了喜桔的话,贺长安隐约的懂了一点,问道:“那是你们做主请我过去的了?也是,母后虽然不是二公主的生身母亲,但也算是看着二公主长大的,这会儿二公主没了,她老人家心里面必定不好受,我做儿媳妇的,去劝劝,是理所应当。”
却不料喜桔摇了摇头:“虽是皇后娘娘心里不好受,可是毕竟王妃您已经怀孕,现在已经八个月了,奴婢万万不敢私自做主请王妃过去的,实在是二公主身边那个从南安回来的丫鬟,说是二公主生前留了信给王妃,一定要当面交给王妃。”
陆如意有信留给她?贺长安实在是有些诧异。
陆如意出嫁的时候,她嫁给陆城也还不满一年,而在她嫁给陆城之前,她也就是和大公主陆可意的来往多一些罢了,对于这个二妹妹,她也不过就是每到备礼的时候,给她和三妹妹四妹妹准备一份一样的礼罢了,就是话,都没说过几句的,而且大部分就是点头打个招呼,相互说句嫂子、妹妹什么的。
但是看喜桔的样子,却又实在不似作伪,便将信将疑的乘着銮轿去了凤栖宫。
如今,她身子沉,又因为陆城不在身边,只能万事自己小心,因此她慢慢腾腾的拖着肚子来到正殿,都已经过去了一炷香的功夫。
只是在正殿的拐角处,贺长安先是听到了一阵不是很响亮的哭声。但是因为二公主去世的缘故,整个凤栖宫都陷入了一片沉寂,这哭声听起来就格外明显。
贺长安赶紧叫停了銮轿,探出身子一看,才发现是三公主,穿着一身有点儿旧的石青色团杂宝纹兔毛长袄,跪在那里低低的哭。
若是在之前,贺长安可能并不会太放在心上,可是二公主的死对于她来说实在是个不小的刺激,因此她也就出声安慰了一句:“三妹妹,现在已经是深秋了,妹妹这样跪在凤栖宫外面哭,会不会热闹了母后还是还是其次。若是跪坏了身子,或者是冻着了,可就实在是不值得了。”
可是这样安慰的话,并不能使三公主陆随意止了哭:“嫂子……二姐姐连命都没有了,我……我若是再不求求母后,只怕是我也要死在那背井离乡之地了,跟这个比起来,就算跪穿了膝盖,又有什么要紧……”
第二二六章 香消莽(下)()
第二二六章香消莽原(下)
看着这样固执的三公主,贺长安也有些头疼,不过银针经过这几个月来的锻炼,倒是越发的进益了,跟着三公主的丫鬟一左一右的把三公主搀扶起来:“三公主,奴婢明白,因为二公主在南安那边儿没了,您是做妹妹的,心里面必然不好受,但是这会儿,皇后娘娘心里面必定更不好受,与其您在这儿哭,不如好好振作起来,帮着皇后娘娘料理二公主的身后事,也算是皇后娘娘的得力助手了。奴婢觉着,有些时候,前程不是哭一哭就能哭来的。”
看着银针一板一眼说出这样的话,贺长安有点吃惊于她成长之快,或许就是之前一直有碧螺保护着,她才一直看不出什么来。这会儿她说这话,乍一听起来似乎是有点以下犯上,可是想来三公主长这么大,还没有人和她说过这样一针见血的话,三公主虽是怔住了,但是很显然,却是将这话听进去了。
三公主站直了身子,揉了揉膝盖,对着贺长安的銮轿福了一福:“多谢嫂嫂,随意记住了。”
贺长安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正殿中,皇后名没有穿朝服,而是换上了一身月白色四合如意盘条纹的袄裙,一条胳膊撑在凤位的扶手上,支撑着头部,怎么看去,都看不出往日里的从容气度。
贺长安请了安:“母后,儿臣来迟。”
陈皇后却没有怪罪,只是摆了摆手:“老二媳妇,二公主的事儿,你听说了吧?”
这虽然是问话,但是语气却是肯定的,这样大的事情,阖宫都知道了,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但是她也只能走近一点,挨着皇后下手坐下:“母后也别太难过了,二妹妹素来是个孝顺孩子,若是知道母后这样放心不下她,必然在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的。”
陈皇后点了点头,从花楠手中接过绢子把眼泪擦去,看着殿中站着的一个丫鬟模样的姑娘道:“朔雪,你说公主临走之前有信留给秦王妃,那么现在就把信给她吧。”
朔雪已经哭得眼睛红肿,自从跟着陆如意一道去了南安那等荒凉之地,身边能够说话的人,就只有公主和寒霜,可是这两人又先后去了,让她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是好,除了哭,只能哭。
她到现在还记得公主还有最后一口气儿的时候,拉着她的手道:“朔雪,这一关我怕是熬不过去了,你和寒霜从小伺候我,因为我不得宠,所以你们两个在宫中也总是被人欺负。到了这边,寒霜还为了我豁出去了性命,我是不祥之人,所以,还是早早的走了干净。只是我却放不下你,我们名为主仆,但是相伴十多年,我早已经将你当成了自己的妹妹。等我走后,你就拿着我嫁妆匣子第二层里面的那封信,想办法回到大宣去,将信交给秦王妃,她一定会帮你安排一个好的出路的。”
贺长安结果信封,小心翼翼的展开,里面竟然是厚厚的一沓信纸,还有另外一个封的更为严密的信封。
嫂嫂:
这似乎是如意最后一次这样称呼嫂嫂了,结果却还是在信上,因为如意可能此生都再也回不去大宣了。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嫂嫂的时候,是和嫂嫂一起参加大姐姐的诗会,那个时候嫂嫂虽然不是爱出风头的,但是我却觉得,嫂嫂比所有的贵女都要好……所有人都认为我娘亲有罪,因此我也有罪,所以都瞧不起我,只有嫂嫂,从来没有对我有过任何异样的眼光。
父皇他们以为,将我真正的身世隐瞒的很好,以为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娘亲是谁,其实,我在六岁那年就已经知道了,在知道那件事情的真相之后,我用苦肉计换掉了身边原来的丫鬟,但是新换来的丫鬟却是两个刚入宫的小毛丫头,和我一样大,就是寒霜和朔雪。
所有的人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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