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到尾,许泰达都不喜欢陆铣一家。
哪怕在宝镜一家还没冒出来时,许泰达对陆铣就保持着距离。潜意识里,他或许也不想认一个给人当小厮的卖身奴当舅兄,许泰达认可的舅公,是像陆谨行那样的出身。娶陆枚,既有日久生情和舆论流言,也未尝没有赌气的成分。不过就像前朝的帝王,皇帝可以抬举包衣女子当宠妃,难道会自甘下贱认宠妃的兄弟当正经亲戚?
许泰达没当成皇帝,先学了皇帝的做派。
张警卫提起陆铣家的不忿,让许泰达心生厌恶:
“本来看在那是小晴的亲舅舅家,还想留几分香火情,不过他家人向来贪婪,有一会想二。小张,你留意一下,今后不准陆铣家人再打着许家亲戚的名义行事!”
张警卫点头称是,心里却嘀咕:丢了最后一层保护皮,陆女士娘家人的苦日子才刚刚来临呢。
许泰达忽然又道:“让你查那古怪道士,有没有消息?”
许泰达没有听从妖道的蛊惑,进行什么“复活许晴”的计划,并不代表许泰达忘了妖道的出现。
这样的江湖玄门中人,能自如出入他的住所,许泰达的人身安全肯定得不到保障。到了许泰达这样的身份,无疑都很惜命,一个惜命的大人物,总想要把危害他安全的存在扼杀在摇篮中。
然而,京城有一股不小的势力在庇护着妖道,许泰达尚未得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他只知道妖道和杨六有仇,仇人的仇人,他们似乎有机会做朋友——如果妖道不是同样也和宝镜有仇的话,许泰达说不定真会利用对方。
投鼠忌器,许泰达怕两人合力击垮杨六后,妖道下一个要对付的人就是宝镜。
宝镜不愿意认祖归宗,纵然伤了许泰达的心,但他可以对宝镜不好,外人却不能伤害他仅剩的血脉。
更何况,如今在京城的,除了宝镜一家人,还有陆敏之。
许泰达自认亏欠对方,对爱人别嫁又怒又恼,却不会允许有人伤害陆敏之——某种意义上,这是许泰达的情圣情怀在作祟,“你伤害了我辜负了我,我却对你默默付出”类似的情绪。
他的行事,求得的感动陆敏之。
如果不能如愿,至少能感动他自己。
张警卫当初查宝镜一家的消息时显得很废柴,那毕竟是大海捞针,其实张警卫能力挺不错,否则也得不到许泰达的信任重用。有的放矢,妖道的活动范围都在京城,再隐秘,总是有迹可循的。
张警卫还真查出点有用的东西。
“我发现,在一个月里,老道士和同一个人见了三次面……”
京城说小不小,能在一个月里偶遇三次,那就不是真正的“偶遇”。张警卫不知道他们为何见面,但这个人,他是查清了的。
张警卫低声在许泰达耳边说了一个名字,许泰达不掩惊讶:
“居然是他?”
这个人,短时间内,并不具备被许泰达重视的前途地位,许泰达不知道他暗算杨六有什么意思。
说起来,和杨家也没有仇,总不可能是因为私人恩怨吧。
……
“跟紧妖道,我们就能查到幕后的人。”
许泰达能想到的,杨六同样能想到,后者不会比许泰达傻,相反还相当聪明。
幼荷的死刺激到了杨六,让他一改往昔变得锋芒毕露。杨家对他的状态很担忧,祖宅那边已经不止一次派人来劝说杨六,让他顾及到整个家族的兴衰。杨六不置可否,祖宅那边也只能闭嘴。谁让杨六是领袖独子,是领袖早年在杨家竖起的旗子,故去的雄主威严未散,杨家必须听从杨六的指挥。
杨家如果不尊杨六为主,整个家族才会从内部乱起来。
反正家族兴起,也是因为杨六的父亲,杨六如果执意要将家族带到阴沟里,只当是抵消了杨父的功劳。
杨父昔日起兵,整个家族亲眷,本也跟着他将脑袋拴在裤带上,胜者为王,败者,大概要尸骨无存牵连九亲。
宝镜很同意六公子的看法,除了六公子在往外派人,她也一直在尝试用太阴镜找人。
太阴镜能“窥视”一个人的踪迹,不管他在世界哪个角落。
却有两个禁忌,一是太阴镜主人的血亲找不准,另一个是比太阴镜主人境界高的人算不出。
妖道的境界比宝镜高,强行动用太阴镜,只会让对方心生感应,打草惊蛇。
宝镜一直忍耐着,直到她从陆枚手里得到了黑刃。
黑刃如果被妖道用邪法祭炼过,就和妖道有了联系,虽然还不比上生辰八字联系密切,却和贴身之物媲美。利用黑刃当媒介,宝镜可以勉强一试。
施展秘术时她需要人护法,整个京城最危险的地方是柳荫街,因为妖道随时都会杀去。
但受到子母蛊虫间一方受损另一方避让的影响,柳荫街又成为最安全的地方。
宝镜来柳荫街时,六公子正在“遛鹰”,或者说正在被鹰遛?
不知谁帮傻白鹰做了个皮套子,一头系在六公子的轮椅上,另一头套在白鹰脖子上。白鹰煽动翅膀保持平衡,没有灵禽的尊严,拖着轮椅在院子里像鸡一样飞奔……轮子咔嚓咔嚓滑过青石板,如果此时六公子能随手喂它一些松子仁儿,白鹰更是大受鼓舞,恨不得拖着六公子飞到天上去。
“六哥,今天精神不错!”
宝镜好不容易现身柳荫街,替六公子调理身体的老中医热情无比,让宝镜难以脱身。
老大夫活到老学到老,又信奉达者为师,根本无视宝镜的年龄,一口一个“徐师傅”向她讨教问题,宝镜没办法无视。等她终于应付完热情的老大夫,已到了夜里。
让六公子安排一间客房,宝镜将自己关在了屋内。
“不论出现什么情况,六哥都不要让人打搅我。”
六公子摸了摸白鹰脖颈里柔软的细毛,郑重点头。
“这房子和堡垒差不多了,你想做何事,大可放心去做。”
宝镜不久前才见过妖道,那时候没有肆意出手,现在也不会冲动。仅仅是“窥视”对方的行踪,宝镜自信能全身而退。
燃了一支香凝神静气,宝镜开始用太阴镜感受黑刃的气机。
这东西是妖道交给陆枚的,必然在他身边呆过,很大可能是他亲手炼制,只要她努力去寻找,一定能循迹找到妖道。在对方不知情下,宝镜能看到许多有用的线索,比如妖道的藏身之处,他平时和哪些人来往。
太阴镜被唤出体内,镜面放大,半透明的镜面泛起阵阵涟漪。
宝镜将心神沉浸到镜子中,又小心翼翼折射到黑刃上。她不敢随意开放神识,害怕黑刃出现,本身就是妖道的阴谋,此刀邪气非常,突然暴起伤人都不奇怪!
慢慢由神镜,接触到黑刃。
死气沉沉毫无希望的气息,接触到了就让她不舒服。
宝镜另一只手握紧婴儿拳头大小的一块羊脂白玉,玉石能吸收黑气,希望能减轻黑气对她自身的影响。
好在,黑刃没有忽然变成杀人利器。
随着太阴镜的光华投映在黑刃上,镜子里慢慢有晃动的画面出现。
就是这短短时间内,竟然消耗了宝镜体内超过一半的元气!这黑刃,果然品阶很高……就是,依然不如太阴镜,所以能被神镜所制住。
镜动,人影也在动。
出现在镜面的影像,是飘落的雪花。
宝镜一开始并不奇怪,因为最近京城也在下雪。
然后她看到了巍峨的山脉线——咦,这里不是京城,妖道难道已经离开了?画面不断在晃动,视野在切换,镜面一阵扭曲,宝镜体内的元力积聚消耗,最终出现的画面,却让宝镜大吃一惊!
她对这地方并不陌生——雪山之下,破旧古庙,庙前狰狞的树枝,树枝上挂满灯笼。天啊,这不是堂嫂丢掉魂魄的地方么,宝镜还记得那个神秘莫测的斗篷怪人。
黑刃,追踪到的居然不是妖道,而是斗篷怪人!
宝镜想起对方的实力,心生不妙,正想要切断和太阴镜的联系,一阵疾风从庙里奔袭而来,有人桀桀怪笑道:
“居然又是你,真是不知死活,那就留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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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悦夏美人”的生日,祝妹纸生日快乐,越来越美~爱你么么哒(づ ̄3 ̄)づ
第三百一十三章 神魂被拘,选择自爆?()
黑刃追踪到的主人,居然不是妖道,而是宝镜曾经打过一次交道,恨不得远离的斗篷怪人!
她来不及去细想,妖道和斗篷怪人怎么搅合到了一块儿,这其中又隐藏着怎样的惊天阴谋,宝镜第一个念头就是退退退!她不想把自己变成庙前树枝上挂着的灯笼之一,堂嫂失了魂,有她救,若她自己失了魂,谁能用秘术救她?!
“想走?走不了!”
斗篷怪人桀桀怪笑,昆仑山白雪月夜,掩藏在斗篷下的手瘦骨嶙峋分外恐怖。
此时,他伸出手来往虚空一抓,无形的月光好像被他束缚在了手中。
远隔千里之遥,柳荫街的厢房里,正在施术的宝镜像被人扼住了脖子。她能感受到脖颈处的重压,甚至能清晰体会到那膈人的骨节不上不下卡在她喉骨处,分外难受。宝镜想切断与太阴镜的联系,斗篷怪人在千里之外,却捏住了她的神魂。
人不能御镜夜看千里,不能跨越万水千山的距离障碍,不能无视时空差异。
但神魂却能。
以太阴镜找人,实际上是镜子带着她的神魂夜游千里。
但神魂离体后极其脆弱,若没有太阴镜神力护着,哪怕大一点的罡风都会将神魂吹散。宝镜一个先天境修为的小辈,敢如此行事,也是无人指点她修行的缘故。不过从前都没有出过大事,宝镜摸索着前行,也平安过来。她在石碑世界里学的南疆巫术,与现实的玄门世界又有不同,“知道”和“实践”,真的是两回事!
此刻斗篷怪人一出手就制住了宝镜的神魂,她方惊慌,一时却无济于事。
太阴镜悬浮在她面前,失去了和主人的联系,嗡嗡嗡不停颤动。
而宝镜本人,更是从挣扎渐渐安静,慢慢闭上了眼皮。
千里之外,斗篷怪人瘦骨嶙峋的掌心攥着一团光亮,“这么纯粹的神魂,在修行者里也很少见。”
斗篷怪人喃喃低语,手一挥,从庙里飞出了纸和篾条等物。
他闲着的左手极为灵活,手指翻飞间,一个小灯笼就成型出现。先是篾条做好的灯笼架,再糊上纸……斗篷怪人糊灯笼时用的不是米浆,而是类似人血般暗红粘稠的液体。纸是泛黄类似牛皮纸的质感,篾条不是竹篾,更像是某种动物身上的软筋。
神魂并无形态,只是一团扭曲的光影。斗篷怪人制作好了灯笼,正要将宝镜的神魂装入其中,千里之遥的京城柳荫街,原本悬浮在宝镜本体上方的太阴镜忽有反应。
神镜光芒大作,破窗飞遁而出,像一颗流星射向虚空,转瞬消失!
柳荫街宅子里,众人都被这变化所惊。
白鹰惴惴不安嘶鸣,用鸟喙轻轻啄着六公子的胳膊,想把他弄出院子。对于和现代科学不符合的现象,多见几次,就没有那么吃惊了。六公子见过了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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