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太撇撇嘴,老伴儿总叫她对老大好点,她还不够好?老大呢,小钱花的爽快,一到关键时刻就六亲不认,真是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
郑润芬挺着肚子艰难挪动,眼神有几分闪烁,“妈,你说大嫂该不会是在医院生孩子吧,算算日子,差不多就是最近了。”
徐老太板着指头算了算,还真是。
一想明白了,老太太更生气。宝镜那臭丫头死活不说,难道她还能把李淑琴从床上抓起来打一顿?
“走,我们上楼看看去。”
郑润芬不太愿意,“还是不去了,妈,我肚子有些不舒服。”
徐老太盯着小儿媳妇的肚子,心里也很诧异,无他,郑润芬的肚子实在太大,按说还有两个多月才足月,搞得像现在就要生一般。
“润芬啊,这鸡以后你还是少吃两只吧,妈是过来人不会骗你,孩子太大生产的时候可遭罪着。”
郑润芬一噎,她就是嘴馋懒惰,平时也没少告诫自己要少吃些,不然生产的时候孩子太大月份对不上。可她就是忍不住,不仗着怀孕作天作地,把徐家拿捏住,孩子生了后可怎么办?郑润芬嫁进徐家之前就看明白,徐海南就是个十足的蠢货,很好糊弄。
公公徐老根也不多言不语,不会东想西想。唯有婆婆和小姑子最难搞,幸而徐海霞不知道得罪了哪路神仙,在她和徐海南结婚前就倒了霉,只剩下个婆婆需要对付。
死老太婆除了在对待大伯一家的态度上像被猪油蒙了心,其他时候还挺精明,郑润芬告诫自己得多用点心。
正想劝婆婆离开医院,一抬脚,肚子却真的隐隐作痛起来。
阵痛袭来,郑润芬迈不开脚。
有股液体用身体里涌出来,顺着大腿往下流。夏天穿的薄,郑润芬脚下很快积起一滩水。
徐老太大惊,“润芬,你这是失禁了?”
怀孕到后期肚子内胎儿太大压迫到膀胱,孕妇上厕所的次数会变多,徐老太不懂什么压迫膀胱,但尿频她是有经验的。可小儿媳妇这个也太夸张了吧,在医院大厅就尿失禁,真的兜不住?
一个医生恰好经过,见两人没有动静,忍不住皱眉:
“这是羊水破了,你赶紧缴费,让她住院!”
羊水破了?就算来第一次来徐家时就怀上了,时间也不到七个月啊,羊水好好地,怎么就破了?
徐老太心中狐疑,郑润芬紧紧抓住婆婆的手,“妈,我好像真的要生了!”
小儿媳妇肚子里的,可是海南的骨肉,是徐家的亲生骨肉,徐老太顾不上瞎想,大呼小叫赶紧让医院安排床位。
“我儿媳妇要生了,麻烦你们让让。”
宝镜一路上楼,不知道在她离开后大厅里所发生的一切。
她以为情况估计很紧迫,哪知跟着大舅妈到了楼上,她妈李淑正半靠在床上,端着碗荷包蛋在吃。
“妈妈,你怎么样了?”
李淑琴把碗放下,“这不吃荷包蛋呢,你别担心。乖啊,一会儿走远点玩,等你弟弟生下来,一定第一个给你抱。”
病房里除了宝镜就四个人,徐海东,宝镜外婆,还有大舅妈。
外婆也是那说法,小姑娘可不能守着生产,不小心就给以后留下阴影。女人生孩子,宫口呢是一点点开得,从开始阵痛到生产,顺利的话要几个小时,不顺利的能生一整天,外婆才会给宝镜妈煮荷包蛋吃,是让李淑琴在生产时有体力。
经过三个女性长辈轮番解释,宝镜心总算落到了实处。
她妈的情况还挺好,害她一路上提心吊胆的。
徐海东摸摸女儿的头,“傻丫头,你妈妈惦记着让你第一个抱抱弟弟或妹妹,否则生下来才会给你送信。”
呵呵,你们差点没将我吓死。
宝镜心里腹议,一脸乖巧给李淑琴倒水,“荷包蛋腻不腻?外婆肯定放了许多白糖,妈妈喝点水。”
手指一弹,几颗透明的月华珠顺着指缝滚落到水中融化。
等缠着李淑琴将一杯水喝了,宝镜更有了底气。大人们都说离生产至少还有几小时,宝镜想起来自己匆匆下车,阿华肯定还等在医院门口。
她得和阿华说一声,还有,秦云峥。
路过一楼病房时,宝镜发现了徐老太的身影。她们怎么还没走?探头一看,郑润芬躺在病床上大叫,徐老太正抓住一个护士的手不断数落:
“我儿媳妇才七个月,怎么就破羊水了?你们医院是不是想骗钱,我听说现在医院都骗人开刀把孩子从肚子里取出来!”
护士忍无可忍,郑润芬呢是第一次来产检,护士不知道情况,否则肯定当即要回复徐老太一句:明明是足月了,你偏偏说七个月早产,孩子还没出生呢就想赖给医院?
宝镜暗笑,她到没想到小婶会和她妈同一天进医院。
七个月早产?小婶婶的肚子是瓜熟蒂落自然生产,奶奶可真白担心了。
宝镜怕被徐老太抓住,一溜烟跑了。
到医院门口一看,阿华的确在车上等着,秦云峥人却不见了。
原来宝镜急忙下车后,秦云峥也尾随着下了车,不过他先向医务室借了电话打了个内线,在通过电话后脸色却微变,返回车里给宝镜留个张字条,人就下车离开了。
阿华递来一张折起来纸,“就是这个。”
宝镜一打开,两个龙飞凤舞力透纸背的字映入眼帘,只有两个字:等我!
等你干嘛?神经病!
宝镜把字条揉成一团随手扔掉,“阿华哥,你先回去吧,我估计还要在医院耗上几小时呢。”
阿华就像是宝镜师傅祁震山身边的影子,从来只默默办事儿,不分辩不提反驳意见。车子抵在医院门口的确不像话,他启动了汽车开离医院门口,走了一百多米,在宝镜视线范围外的街角停下,自己靠在驾驶座上闭目养神。
宝镜一无所知,转身又要上楼。
走了两步,想想又折回原地,捡起了之前揉成一团的字条。左看右顾没人,她将纸团揣在了衣兜里,明明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个小动作,宝镜却不由自主有些心虚。
心虚啥呢?心虚美色误人!
路过郑润芬所在的病床时,里面很热闹,护士们正合力将郑润芬往救护床上抬:
“她宫口已经全开了,必须马上送去产房!”
徐老太傻眼,她生过三个孩子,就是生老小海南时发作的也这样快呀,有半小时么,居然就要生了。小儿媳妇生得这样顺畅,徐老太本该觉得高兴自豪,偏偏郑润芬不是“足月”生产,她心里总有着奇怪感。
“这就要生了?护士啊,我们今天是来产检的,我、我身上没揣钱啊!”
护士将她拨到一边,“医院会先垫付,等你儿媳妇生了,你赶紧托人回家取钱。”
徐老太重重点头,此时也不骂人家护士了,觉得医院很善解人意。
宝镜也感叹,80年不仅民风淳朴,医院也还没变成死要钱的地方。此时看病的人不会逃欠巨额医药费,医院也不是先收钱再治病的,要是风气一直这样下去多好?不过想想也不可能,现在剖腹产手术直到出院也才花费几十块,搁后世,大病的巨额医药费能拖垮普通的家庭,实在不能比。
等郑润芬被送进了产房,徐老太一拍脑袋:刚才真是傻了,她没带钱,老大媳妇在医院生孩子,她肯定不缺钱啊!
徐老太东张西望往楼上摸去,宝镜脸一黑,也猜到了她奶奶的打算。
宝镜家如今缺钱吗?不缺,就是宝镜的个人资产说出去,也是叫人眼红的万元户。
可宝镜乐意为了搭救大舅出两万,也不愿意帮她小婶郑润芬生孩子出钱……凭啥啊,要是生的是徐家亲孙子,还能瞧在徐爷爷的面子上,可生的又不是!
宝镜跑到医院门口,抓住个骑自行车的路人,递给他十块钱:“您能帮我去下面徐家村跑一趟吗?通知徐海南家,就说他老婆在人民医院生孩子,等着他带钱来救命!这算是我谢谢您的酬劳。”
现在的人多淳朴,听说是等着救命的,人家根本不要宝镜的十块钱。
“小姑娘别担心,我这就去!钱你收回去,把我想成什么人了,这不趁火打劫嘛。”
好心人飞快骑着车走了,宝镜才赶回二楼。
她奶奶果然已经找到了病房,正扯着脖子嚷嚷。李淑琴黑着脸一言不发,徐海东不停劝着出去说,徐老太不管不顾,从在医院碰见宝镜开始说起,念叨着老大家生孩子的大事也不通知老家,可见是不想要年迈的父母了。
“淑琴生孩子,你通知亲家母,也不给我送一个消息,徐海东你是不是忘记了自己姓徐,想要给李家当上门女婿?”
宝镜外婆一辈子没和人红过脸,被徐老太挤兑的说不出话来。
病房不是单人的,还有其他人几个病患和家属,他们不了解前因后果,只觉得道理是站在徐老太那边的。
“这位同志,你老母亲说的很对嘛,老人愿意来照顾儿媳妇,生孩子这种大事你连通知都不通知一声,实在说不过去。”
徐海东辩解无言,他能当着众人的面说徐老太只是养母?这也罢了,问题是淑琴生宝镜那年,徐奶奶说是要来照顾媳妇,结果宝镜生下来是个丫头,徐奶奶一日要念叨淑琴七八次,话里话外埋怨她肚皮不争气。
气得李淑琴在月子里没少掉眼泪,一生气就没奶水,宝镜外婆家送来下奶的猪蹄等物,还全被徐奶奶自己吃了,坐月子的产妇李淑琴就捞到点黄豆汤喝!
李淑琴心里记着这些事,哪怕过了十二年,她那个月子过程实在终生难忘。
此次生二胎,她真不想和徐奶奶打上牵扯,徐海东心疼妻子,本人也同意了此做法。哪知世事就是这么巧,自从他身世问题闹开后,明明和老家走动疏远了,今天还能在医院碰上!
“妈,淑琴生孩子没通知您,就是不想叫您受累,您不是还要照顾海南媳妇?现在事情都这样了,您说吧,有什么意见。”
徐海东不想把家里的破事吵出来让外人看热闹,他仍然在竭力安抚徐老太。
徐老太得意洋洋,养恩比天大,大儿子还不是要服软?她眼皮一抬,正想说你下楼去把润芬住院的钱缴了,宝镜猛然从门口闯进来:
“奶奶,您怎么在这里,护士到处找您呢!”
她握住徐老太的手臂,“哎,刚才我在门口遇见一个徐家村的人,他帮忙回去通知小叔了。小叔这是第一次做爸爸,怎么能不出现在医院?反正他在村里也是闲着无事,很快就来了,您别担心,我让人记得转告小叔,要带着住院费来!”
黑脸的李淑琴忍不住噗呲一笑。
宝镜嘴皮子利索,说得话很有想象空间,同病房之前帮忙指责徐海东的人也不搭腔了。
合着小儿媳妇也在楼下生孩子呢?这老婆婆,就是心偏呗,还假意跑上楼来说不通知她,听听,生孩子不带钱进医院,这是小儿媳妇生孩子,想让大儿子出钱?!
徐老太真是满心冤屈,润芬明明是来医院产检的,忽然羊水就破了,要是知道生孩子,她会不带钱?就是找老大要钱,也是事后的说法,关键时刻徐老太舍不得拿亲孙子的生命安全来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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