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里有好些水果都是在日本很难吃到的,守随先生不妨多尝几个……”
守随信吉低头一看,只见硕大的蓝花白瓷盘里放满了切成片的各色水果,有西瓜、哈密瓜、芒果、菠萝、火龙果、椰子肉……红的红、白的白、黄的黄,五彩缤纷,散发出浓郁的甜香味儿,哪怕还没吃到嘴里,光是这么看着和闻着,就已经让人垂涎三尺。旁边又有一个大号的玻璃广口瓶,里面装满了漂浮着冰块的紫红色饮料,弥漫着花草的香气,还有丝丝的冷气,霎时间就能令人暑意尽消……
“……这些瓜果之中,确实有不少我等远藩小邦难得一见的珍味,在下多谢黄将军的厚待了……”
守随信吉态度谦恭地点了点头,“……只是,眼下长州军上洛(进京)之战已经蓄势待发,急需军械弹药的补充,以及贵国水师舰队的助战。否则德川将军家毕竟坐拥敝国大半江山,兵多将广,在困兽犹斗之下,我军胜败还未可知。所以接下来小臣觐见贵国太上皇陛下的时候,还请将军务必多多美言几句……”
“……守随先生请放心,虽然朝堂之上对贵藩的援助力度还有争论,但给贵军补齐军械弹药,还是绝对没问题的。那些弹药、枪械和火炮如今都已经堆在了临高的码头上,等到您回航的时候就能带走!”
黄石拍着胸脯大包大揽地说道,“……至于采购军火的款子,也可以先赊账。如果最终达成了出兵助战的决议,本将军或许还会再一次亲自率领福宁军远征日本,试一试德川家的兵锋到底有多么犀利呢!”
“……啊,这可真是……黄将军的大恩大德,小藩上下感激不尽,没齿难忘!”守随信吉迅速露出了欣喜的神色,再一次诚恳地低下了头,“……愿黄将军武运长久、公候百代……”
此时,黄石还不知道的是,他自认为还算稳固的福建大本营,已经是暗流涌动、骚乱在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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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震列岛、位高权重的“长州宿老”守随信吉,在此时悄悄离开长州藩,不远千里从日本渡海赶来海南岛,当然不可能只是为了吃喝玩乐,享受南国的阳光与沙滩,而是肩负着关系到军国大事的重任。
事实上,在公元1632年春天的时候,由毛利家发动的新一轮倒幕战争,已经吹响了开战的号角。
当冬雪融化之后不久,三千长州新军就渡过关门海峡,直扑幕府在西国的最后两个据点:平户与长崎。
然后,他们却没有在这里遇到任何德川幕府的武装部队,而是惊讶地看到了两片被烧得焦黑的残垣断壁,以及一支来自菲律宾西班牙殖民地的“海外日侨”十字军,首领是一个姓冈本的外籍基督徒……
——海参崴远东公司的两艘鳄鱼级登陆舰和渡海出击的现代化机动部队,除了在去年突入濑户内海,大肆劫掠堺町,把德川家光将军花费偌大心力拉起来的幕府新军一口气统统烧成了骸骨灰烬之外,接下来又把九州的平户和长崎这两个幕府天领、通商口岸给狠狠祸害了一通:又是炮击又是火攻又是发兵登陆劫掠,不仅把驻守在这里的幕府军队打得土崩瓦解,连没来得及逃走的农民町人都被绑了去充当苦力。
面对着无法抵御的漫天炮火,可怜的幕府长崎奉行不得不放弃城市,逃到荒郊野外,收拢少许残兵败将,饥一顿饱一顿地四处流窜了好久,好不容易才熬到了远东公司舰队拔锚出海,满载而归……谁知还没等幕府残军把沦为废墟的城市清理出来,就又有一队西班牙大帆船扬帆而来,载着一千五百多名来自菲律宾的“海外日侨”十字军强行登陆,在一位来自后世的匪号黑尔的穿越者,真名为埃瓦里斯托。罗萨。冈本的巴西籍日裔国际恐怖分子的率领下,依靠西班牙战舰的炮火支援,对残破不堪的长崎港发动了猛烈进攻。
屋漏偏逢连夜雨之下,幕府在西国的最后一点势力彻底灰飞烟灭,而这支十字军也趁机占据了长崎港,同时大肆宣传自己是为了保护日本信徒而来,极力争取长州藩与“切支丹”势力的承认和支持。
而对于领导倒幕联盟的长州藩来说,虽然对“菲律宾日侨基督徒十字军”这支西班牙人的附庸势力,趁此机会进入日本感到有些疑虑,但不管怎么说,如今正是招兵买马之时,为了打倒势力庞大的德川幕府,能多一份力量总是好的。于是,在耶稣会传教士的协调之下,冈本的这支由日本浪人、南洋土著和少数欧洲冒险家构成的“菲律宾日侨十字军”,终究还是得到了利家的认可,顺利加入了倒幕军的序列。
接下来,毛利藩主亲自率领长州军主力一万余人,以及各同盟藩国援军约一万五千人,合计两万五千大军登陆九州岛,会合长州藩先遣部队与九州岛本地的各路盟友之后,就以泰山压顶之势,对唐津藩、岛原藩等西国残余的最后几个忠于幕府的诸侯展开攻略。
在各方面都占绝对优势的倒幕联军面前,九州的残余佐幕藩国相继被攻破覆灭,或开城降伏。而刚被远东公司重创的德川幕府,一时间根本无力渡海援救。只有四国岛上的几个藩国集结了一支军队,渡海偷袭九州岛东部,企图牵制倒幕军的一部分兵力,但很快被打得抱头鼠窜,能逃回四国岛的人十不存一。
然后,随着九州岛的成功平定,倒幕军的下一步战略,显然就是东征上洛,与此时已经坐镇近畿的德川家光将军决一雌雄……但问题是,眼下的幕府方面固然处境狼狈,可长州藩这边也是问题不少:首先,在前期的九州平定战之中,长州藩多年囤积的军火弹药已经消耗了近半,凭着藩里极为可怜的兵工生产能力,在短时间内完全补不上缺口。其次,倒幕联军眼下只是粗成,想要理顺指挥系统都是一桩麻烦事。
而且,毛利家如今虽然已经征集了西国和九州各藩的兵马,但在数量上恐怕还是不如德川幕府能够在关东纠集的庞大联军,在兵力上属于以少攻多。更糟糕的是,长州藩迄今仍然未能在近畿地区成功策反任何藩国,所以本次上洛之役完全是异地作战。倒幕军不仅要长途跋涉,深入敌国,以劣势兵力对抗以逸待劳的幕府军,还要强攻大阪这座丰臣秀吉倾尽举国之力修筑的坚城,长州藩上下对此不免有些心头发恘。
面对这样胜负参半、扑朔迷离的局势,为了给这场决定日本霸权的大战增加几分胜算,避免毛利家进京开幕府的宏愿化为泡影,在藩内的一致公推之下,身为“明国通”的“长州宿老”守随信吉,就趁着双方进行战前准备!这一段时间,搭乘临高穿越者元老院派遣过来的定期联络船,跑到海南岛来求援了……
然而,此时的临高元老院已经不能再像过去那样自主行事。而是除了要接受中央“有关部门”的指导之外,在对日问题上,还要协调海参崴远东公司的利益……于是,便有了长州藩使团的此次三亚之行。
第六十六章、南海铁道纪行 6()
第六十六章、南海铁道纪行(六)
事实上,早在长州藩使节团抵达临高之前,降临这个时空的中央“有关部门”,就已经通过哆啦a梦神奇道具之中的【迷你侦察卫星】搜集情报,对日本内战的局势发展进行了推演和评估。
从地图上看,如今的日本内战局势,已经跟原本历史上十九世纪中叶那场倒幕战争前夕的形势非常相似——常年接受穿越者武器援助和技术输出的长州藩,乃是倒幕运动当之无愧的主心骨。刚刚被临高穿越者元老院远征舰队教训了一顿的萨摩藩,也在炮弹的“说服”之下顺应时势,加入了倒幕阵营,坐上了第二把交椅。剩余的西南各藩,或是主动加盟、或被武力胁迫,如今都站队加入了倒幕军。而坚持不肯倒幕的,则已经被当成投名状给干掉了。只是四国岛各藩依然全都坚持亲幕府立场,显得有些遗憾……
不过,即使是十九世纪的那场倒幕战争,贫瘠穷困的四国岛各藩,除去土佐藩出了一个传奇名人坂本龙马之外,其实基本也就是在打酱油。以他们堪称贫弱的兵力财力,根本影响不到全国大局。
更别提在今年初春的九州平定战里,四国岛的几个藩国因为出兵偷袭九州岛,已经被倒幕军狠狠教训了一通,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它们恐怕都只能躲在老窝里舔伤口,同时坐观东西两军决胜于近畿。
而作为对手的德川幕府,则同样是流年不利,先是数年前的征伐长州惨遭大败,作为幕府根基的旗本武士损失惨重。然后是这几年苦心经营起来的近代化新军尚未遇敌,就被“不明海盗”打得一战全灭,接下来是幕府在日本西部残余的盟友和据点也被相继拔掉,战线已经从长州藩边境一路后退到了京都附近。
如果是十九世纪那个坐享安乐两百多年、从上到下衰朽不堪、全无血性的德川幕府,在这么多接二连三的沉重打击之下,恐怕早已是人心背离、摇摇欲坠,甚至处于瓦解状态之中了。
但问题是,如今这个世界还只是处于十七世纪,而不是十九世纪。
——此时距离日本战国时代的结束,才不过二十多年,一两代人的时光,不少追随过丰臣秀吉和德川家康,参与过壬辰入侵朝鲜之役和关原合战这些大场面的老将都还活着。日本各藩的军事力量,还没有被漫长的和平岁月给“钝化”。德川幕府上下和作为幕府臂膀的各个谱代亲藩,都还在相当程度上保持着开幕之初那股奋发向上的锐气,远非原本历史上十九世纪幕末年间那些武备松弛、不识战阵的怯懦废物可比。
所以,面对着关西战场上极端不利的“开门黑”局势,意志坚定的“葵三代”德川家光将军,并没有像末代将军德川庆喜那样可耻地丢下大军逃回江户——尽管他原本倚为中坚的近代化幕府新军,还没来得及跟长州军交手,就已经被海参崴远东公司的“二十一世纪海贼”给歼灭在了大阪城郊外,对军心士气的打击严重到无以复加。但为了德川家才坐稳了不到二十年的江山,德川家光还是想尽办法激励斗志,拉拢盟友,胁迫和收买各藩提供更多的援军,恢复幕府军的战斗能力。
而此时还在上升期的德川家与其谱代家臣团,面对着江山易主的可怕征兆,也没有多少动摇和畏惧的迹象,反倒是难得地万众一心,咬紧牙关刮地三尺,几乎是倾家荡产地给前线输送兵力、粮草、战马和军械——反正要是幕府倒台的话,他们就是藏着再多的财宝,也不过是便宜了各路逆贼而已。
因此,当长州藩结束了九州平定战,摩拳擦掌准备“上洛”直扑京都的时候,幕府军已经再次在近畿地区集结了超过六万人的庞大军团,严阵以待。而倒幕军虽然同样能够凑出超过六万的兵力,但由于是长途远征、外线作战,为了保证补给线和后方腹地的防御,最多只能在近畿战场上投入四万人而已。
这样一来,倒幕军就等于是在主动攻击之中还要以少击多,即使在武器装备和步兵战术上有着一定程度的技术领先,但如果拉不到更多外援的话,似乎也未必能抵消六万幕府军的兵力优势和主场优势。
因此,尽管在局势上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