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只有这些生死前途都跟皇家绑在一块儿的阉人内侍,基本上还能算是比较可靠的自己人……
这位穿越版崇祯皇帝并不知道的是,虽然他自认为已经够悲观了,但事实上,他还是太乐观了!
——真以为只要逃出了北京这块死地,接下来就能转危为安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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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温府内,内阁首辅温体仁刚一回家,也吩咐府内上下火速收拾行装,准备随帝驾出逃。
“……爹!京师这回真的守不住了么?唉,也罢,这宅子丢了也就丢了吧!阿爹能够去南京接着当首辅,总比在这京师的围城之中,整天提心吊胆,唯恐贼寇破城要强得多……”
温体仁的大儿子温子辰闻言,有些不舍地看了看这座雕梁画栋、庭院深深的奢侈宅院,但随即又轻松起来,“…?呵呵,那秦淮河画舫上的江南佳丽,还有浙江故乡的水乡风景,我也是怀念已久了……”
“……去南京接着当首辅?想得美!等到去了南京,老夫这条命还保不保得住都难说呢!”
温体仁一边收拾着自己的书籍和文稿,一边瞪了一眼这个整天眠花宿柳的放荡儿子,“……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也不知道想一想,如今天下皆知,为父乃是东林党的死敌,而东林党的老巢又是在哪里?”
“……自然是江南,东林书院就在无锡……”温子辰不假思索地回答说,随即便是一阵毛骨悚然,“……如此说来,父亲若是跟随御驾南迁金陵,岂不是自投罗网?”
“……有什么办法呢?南下金陵固然是前途叵测,但如今的京师更是一块死地啊!”
温体仁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作为明朝政治斗争的败犬集中营,大明的南京朝廷六部,尽是在政争之中落败的失意官员,其中很多东林党大员,都是刚刚被温体仁赶下去的。距离他们灰溜溜离开北京的时间还不过一年呢,如今的情况却是倒了过来,轮到温体仁逃到南京去找他们这些老冤家一起搭伙混饭吃了!
可想而知,当温体仁这个东林宿敌逃到南京之后,那些老仇人们将会何等“热情”地欢迎他!
更何况,除了南京朝廷之外,东林党在江南民间的势力还要更加庞大,其财力和影响力简直令人窒息!
“……可是,正因为江南东林党势大,圣上才更要重用父亲,以防朝堂上一家独大吧!”
虽然被公认为是贪欢好色的纨绔子弟,但作为内阁首辅的儿子,温子辰多少还是有着那么些政治敏感性的,“……如果朝政尽皆落入东林党之手,没有制衡的力量,圣上就会沦为拱手木偶了啊!”
“……皇上当然是想要保住老夫的,可是朝廷南幸之后,皇上纵然有心,也未必保得住老夫啊!”
温体仁摇头叹息道:“……你可知东林党的背后靠山是什么?整个江南的乡绅、势家、豪族!朝廷要征粮,田地在这等人手中;朝廷要募兵,壮丁在这等人手中;朝廷要官吏,读书士子还是在这等人手中;朝廷要收商税,南方的哪艘海船不是这些人的资产,哪家商号不是挂着这些人的名号?
此等庞然大物,即使以皇家天威,也是很难压得住的——只要南都的东林众臣齐心一致,截断朝廷赋税钱粮,这大明天下就立时要崩溃!在北京的时候,朝廷还可以凭着多年积威,勉强震慑东林逆党。可若是朝廷迁到了南京,一是落毛凤凰不如鸡,二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哪怕天子有心制衡,除非手中能抓到一支精兵,威吓住江南的缙绅豪门,否则的话,纵然是天子之尊,还不是只能听凭东林党摆布?”
说到这里,温体仁的眼神愈发黯淡,“……也不知陛下心中是否清楚,如今的北京固然是险地,城内固然有奸细,军心士气固然已经丧失殆尽,但只要皇上在紫禁城中一日,那么直到敌兵破城之前,他就还是大明的皇上;可皇上的御驾若是出了北京,天下人还会当他是大明的天子吗?哎,真是前途难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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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五年十月二十三日,天子决议弃京师出奔。当夜至次日,车驾迤逦出宫。京中群臣闻讯,纷纷赶赴神武门外,欲哭谏圣驾不可轻离京师。不料天子早已更换衣冠,率锦衣卫及内操净军赶往德胜门,接管城防,为出京队伍开道。唯有张皇后(崇祯帝的嫂子,天启帝的皇后)于宫门外下车,垂泪劝说群臣散去。
于是众臣又赴德胜门,见天子顶盔贯甲立于城头,翰林院掌院陈演上前,哭而奏曰:请陛下勿要丢弃宗庙陵寝,为天下所笑。臣等愿率军民血战,以死报君王提携之恩!帝对曰:爱卿一腔血气之勇,虽是可贵,然京师已成孤城,外无援军,内有奸细,固守京师与自杀何异?与其复作北宋徽、钦二帝,任凭鞑?凌虐,北狩五国城坐井观天,不若南下掌握财赋之地,筹饷练兵,刷新吏治,如此或许还有中兴之机!
又有京中勋贵率家兵并五城兵马司所部巡丁赶来,于城墙上与内操净军对峙,似欲夺门阻拦御驾。帝怒甚,呵斥曰:莫非尔等已私通东虏,欲弑君投鞑耶?勋贵家兵闻言战栗而退。帝遂命大学士何吾驺为北京留守,与成国公朱纯臣一同掌管京中诸军,又令大开北京内城外城诸门,听凭百姓逃散。随即,帝径自出城,率皇后、皇妃、皇子、宫女内侍、随驾朝臣以及护驾兵马合计万余人,出京北走昌平帝陵。
当是时,国子监祭酒闻讯,已发动监生并在京士子数百人,手捧至圣先师牌位,欲往德胜门阻拦御驾。不料监生士人大多体弱,步行缓慢,待祭酒率诸生抵达德胜门,天子御驾已出城多时矣。
十月二十六日,御驾至昌平,与卢象升所部天雄军会师,旋即又转往宣府。三十日,关宁叛军并东虏数千追来,帝命卢象升率兵御之,激战一日,宣府骁将王斗率部来援,遂破敌。御驾乃至舜乡堡暂歇……
第一百零一章、京师大乱斗(上)()
第一百零一章、京师大乱斗(上)
自从崇祯皇帝的御驾逃出京师,北走昌平、宣府之后,北京城内就陷入了一片空前的混乱之中。
——在皇帝出奔之际新鲜出炉的北京留守何吾驺大学士,乃是清贵文士出身,素来鄙夷武夫、厌恶战事,更无半分领兵经验。而另一位被任命为北京留守的成国公朱纯臣,号称是国朝名将后人,其实乃是几代人未碰刀枪的纨绔子弟,跟《红楼梦》之中的贾府上下一般,喝酒听戏最是拿手,行军布阵如何能行?
结果,待到帝驾出城去后,何吾驺大学士立刻缩回府中,闭门不出,从此不问世事。成国公朱纯臣最初倒是还有几分责任心,硬着头皮坐镇五城兵马司衙门,跟一干京营武官商讨多时,总算是讨论出了一些章程,下令让京中兵马尽数上城,严密防守。又贴出告示,命京师各衙门的差役、杂工一并上城。还使更夫宣谕:东虏西贼并关宁叛逆皆已入京畿,守城十万火急,城破之日,百姓官宦必不可免,今命全城丁壮尽数上城,协同防守,不准迟误!各家门口悬挂灯笼,严防奸细;各人不准随意上街走动,违者立时拿问!
只是到得此时,随着天子弃城出奔,朝廷威仪在京师之中已是荡然无存。京中诸军并各衙门的差役小吏,十停里起码有七八停,把成国公朱纯臣的命令当成了耳旁风,各自拖着军械甲仗四处逃散。另有一部分京中的百姓丁壮,倒是让差役给征发起来,哆哆嗦嗦地被驱赶上城守备,可是一无粮饷补帖,二无兵器可用,只是赤手空拳,呼喝呐喊。而家中妻儿嗷嗷待哺,无人看顾……结果才过了半日,也尽皆逃散一空。
看着局势已经完全失控,朱纯臣也是心灰若死,下令散去衙门内的官吏,各自回家听天由命不提。
又因天子遗令,北京各门终日大开,无人管理,城内无数缙绅小民见状,便纷纷拖儿带女,拉着箱笼行李,宛如决了堤的洪水一般,涌出北京城各自逃散。同时又有泼皮无赖、溃兵贼人趁机打劫弄得街巷间横尸狼藉,坊市内黑烟四起,妇孺哭声不绝。更要命的是,北京城里的监狱囚犯,也趁乱暴动,一口气逃出来近千人,在京城里四处作恶,一时间闹得人心惶惶。
然而,对于北京城里的市井百姓而言,属于他们的各种悲剧和惨剧,还只是刚刚开始上演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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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西山(石景山),陕西流寇大营
一个身披铠甲的陕西汉子,正静静地远望着北京的方向,他的面色冷峻,目光中却是略带着兴奋。
他便是眼下名声赫赫的闯王,高迎祥。
虽然在前不久,高迎祥刚刚挨了一记闷棍,在卢沟桥头被卢象升的天雄军打得一败涂地,追随的部众散去了大半,但他还是坚持继续钉在京郊的西山上,不肯放弃对京师这座天子之城的窥视。
现在,他终于等到了时来运转的绝妙良机。
片刻后,一位部将匆匆赶来,拍打了几下身上的尘土,上前单膝跪倒,对高迎祥十分恭敬地说道:“……闯王,据探子回报,北京城门大开,那朱家狗皇帝当真是丢下京城,跟卢象升一起往昌平那边逃走了!”
听了部将的汇报,高迎祥的脸色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但站在他身边的其余诸位头领却是一个个喜形于色——传说中金银遍地、富户满街的北京城,就如同一个脱光衣服的美女,叉开大腿躺在他们面前了!
“……闯王!真是大喜啊!”此时还只是“闯将”的李自成,立刻上前抱拳恭贺道,“……请问闯王,我等接下来该如何去做?是去昌平追击那崇祯狗皇帝?还是去见识一下京城里的花花世界?”
“……当然是进北京去见见世面了!那崇祯小儿有什么可追的?”一位流寇首领连忙呛声道。
“……是啊!崇祯小儿这回是落荒而逃,身边能带着多少金银财宝?如何比得上京城,那里头遍地都是金银粮米!只要随便打开一家皇亲国戚的宅院,那收获就抵得上咱们之前打下陕西的一座县城!”
“……听说昌平那里有朱家皇帝的祖坟,应该多少也有点儿油水……”
“……想拿皇陵里头陪葬的财宝,还得先挖坟,那有多辛苦?再说那点儿油水怎么比得上北京城里?”
“……而且在崇祯小儿的身边,还有卢象升这个煞星,这些日子咱们可是和他打过好几回交道,没讨到一次便宜……哪有放着眼前的肥肉不吃,却专门跑到大老远去啃硬骨头的道理?”
对于下一步的行动方向,诸位头领一时间议论纷纷,大多都一心想着冲进北京城里发财,不太愿意去昌平追人。高迎祥自然也是从善如流,“……既然如此,咱们就暂且放过那崇祯小儿,先去京师见见世面!”
“……遵闯王令!”诸位头领齐声唱诺,恭身退下,却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刚走出没几步,就纷纷对各自的部众吆喝起来,“……小子们!打起精神来,今个儿咱们一起去京城里,抢钱抢粮抢娘们喽!”
——崇祯五年十月二十四日,帝驾弃京师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