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翁见钟老头辱骂房遗爱,不知真身在眼前的他,出言劝解道:“钟兄,房丞相家事你我不好多言,儿孙自有儿孙福啊!”
“我只是为房丞相鸣不平啊,一代贤相怎地生出这样的畜生来!”
叫骂过后,钟老头噘着嘴回到棋桌前,竟自抢了棋友的残局,与谢仲举对弈了起来。
望着对坐面色铁青的钟老头,之前被房遗爱言语轻薄的谢仲举大呼解气,对着房遗爱吐了吐舌头,眸中尽是得意之色。
见谢仲举对着自己做鬼脸,房遗爱一皱眉头,暗骂道:“你个小太监,钟老头的棋艺委实不错,小心输了!”
讨论过何足道的医术后,杜翁的注意力随即再次转移到了之前的琴曲之上。
杜翁与房玄龄相识三十余载,对这位惧内的老朋友自认还算了解,之前见房遗爱所言好似千真万确,好奇下不由问道:“小哥,你可知道房丞相所奏琴曲的名字?”
见杜翁询问,房遗爱有些犯了难,暗想,“万一杜翁回家去找爹爹,这事儿岂不是露馅了?”
忧虑刚刚生气,转眼便被房遗爱打消了,“反正待会我就走了,杜翁去到房府找爹爹又当如何?这些人谁都不知道我的身份,大不了日后不来烂柯棋馆就是了。”
拿定主意,房遗爱手扶额头,佯装一副思考的样子,过了半晌这才说道:“学生攀墙听琴时也曾听房丞相喃喃自语过,好似叫什么“笑傲江湖曲”。”
“笑傲江湖曲?”听闻房遗爱之前所奏琴声曲名,杜翁抚髯轻吟,末了微微一笑,心想,“这个老倌儿,莫不是有心告老还乡?他走了我不就成孤雁了吗?”
见杜翁发笑,房遗爱不明就里,轻声问道:“先生为何发笑?”
杜翁哈哈一笑,淡然说:“哦,我笑房丞相琴艺如此过人,怎地平日不曾听人提起过?想来丞相这才是怀才不露啊!”
房遗爱所奏“笑傲江湖曲”虽然完整,但有些地方还是稍显稚嫩,十分倒是够上了六七。
饶是这样,勉强入耳的琴声在听惯了低沉婉转曲调的众人耳中也宛若天籁一般。
白衣老者生性喜爱琴瑟,听过“笑傲江湖曲”后,只觉余音犹在耳边,心中不由升起了爱才之心。
碍于之前对房遗爱一番责斥,白衣老者犹豫再三,最终厚着脸皮说道:“小哥,你既然能够将“笑傲江湖曲”弹奏出来,想必琴谱也了然于胸了吧?”
想到焦尾琴能被白衣老者收藏,想来他一定是琴道高手,眼下听闻他的话语,房遗爱暗暗揣摩,“莫非这老头儿想要我抄写下曲谱来?”
猜透白衣老者的心思后,房遗爱下意识看了一眼博古架上的文房,暗想道,“曲谱可以给你,不过雁过拔毛人过留声。。。嘿嘿嘿!”
拨动小算盘,房遗爱故作不解道,“嗯?先生的意思是?”
“老朽想请小哥将“笑傲江湖曲”誊写下来,日后也好细细观摩研究。”
自知要求有些唐突,白衣老者说话时脸色微红,时不时偷眼望向房遗爱,生怕其会一口拒绝。
见白衣老者果然如此所想,房遗爱背地奸笑一声,故作为难道:“誊写曲谱?”
可就在房遗爱准备婉转的提出条件时,杜翁突然扬手打断道:“诶,房丞相所创曲谱你怎地能贸然所求?想来这位小哥也只是偷学而来的,如何能擅自做主将曲谱誊抄给你!”
“梁国公乃是当朝宰相,宰相肚里撑得舟,杜翁不曾听说?”
说完,白衣老者眼神一挑,显然是话中另有深意。
听闻白衣老者的话语,见老友打定心思,杜翁轻挥衣袖不再言语。
白衣老者凑到房遗爱面前,小声说道:“小哥,老夫刚刚看你对博古架上的文房摆件颇有兴趣,不如你我两下对换?”
“对换?”见白衣老者的脉被自己把的真切,房遗爱窃喜一声,正当他暗自思想是要青瓷羊还是青瓷灯时,与对坐老者战平的谢仲举起身离座,踱步走到了房遗爱面前。
决定心中所要物件后,房遗爱虚情假意故作推辞道:“学生不过是誊写曲谱而已,怎能平白要先生的物什。”
回想起房遗爱之前观看文房时,那副口流涎水、眸中放光的模样,白衣老者暗骂眼前的“钻营之徒”虚伪,但碍于委实想要“笑傲江湖曲”只得虚言相对,“不然不然,曲谱绝妙无比,想来不能让小哥白白誊写。”
“好,如此学生想要。。。”
虚伪推辞后,房遗爱正想开口,话说一半却被谢仲举拦了下来。
伸手将房遗爱拦下后,谢仲举踱步走到二人中间,对着白衣老者拱手说:“我猜仁兄是想要焦尾琴对不对?”
说完,谢仲举转身看向房遗爱,对其使了一个眼色。
听闻谢仲举的话儿,房遗爱猛然想起了书案上的焦尾古琴,一拍额头暗想,“对啊,有焦尾琴我放着不要,要什么文房摆件?”
谢仲举的举动虽然细致入微,但却还是被杜翁看得真切,见二人目光交流,这位老者点头一笑,暗道,“嘿嘿,让你偷学人家的琴曲,这下可好焦尾琴你舍得给这个娃娃?”
得知房遗爱想要焦尾琴后,白衣老者像极了踩了尾巴的猫儿,连忙摆手,“不行,不行。焦尾琴乃是老夫的心头好,有道是君子不夺人所好。。。委实不行。”
见白衣老者舍不得焦尾琴,谢仲举倒也不在强求,在她看来棋馆中除去焦尾琴以外,再无其他物什可以与“笑傲江湖曲”做等价。
得到答复后,谢仲举对着房遗爱说道,“仁兄,眼下天色不早了。你我还是早些回去吧?”
望向谢仲举,房遗爱误以为其是打算“待价而沽”,随即做出了一副“我懂得”的表情,奸笑一声,“好。”
见房遗爱表情猥琐,谢仲举顿时会错了意,狠狠瞪了房遗爱一眼后,对着众人拱手道别,转而朝着棋馆大门走了过去。
“众位先生,学生先行告辞了。”对老翁们道别后,房遗爱转面看向杜翁,他总觉得杜翁的气质与父亲相似,出于对大病初愈的房玄龄的惦念,爱屋及乌下房遗爱拱手对杜翁道:“老丈,学生先行一步了。”
杜翁饱含深意的看了房遗爱一眼,微笑着道:“好,有缘你我再见。”
说完,房遗爱紧随谢仲举而去,行走间他刻意放慢了脚步,心道:“不出三步,那白衣老倌儿必定叫下我!”
白衣老者见房遗爱二人就此离去,眼见就此与稀世琴谱失之交臂的他,左右思忖过后,果然伸手喊下了房遗爱。
“小哥慢走!”
听到白衣老者的呼声,房遗爱微微一笑,转而做出一副寻常模样,转身问道:“先生还有事?”
在房遗爱停下的同时,谢仲举也停了下来,在她看来焦尾琴实乃稀世珍宝,她之所以示意房遗爱取得焦尾琴,并不是打算自己细细观赏,而是有意点播房遗爱将焦尾琴送进宫中,这样也可以拉近他与长孙皇后之间的关系。
扪心自问,谢仲举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要帮助房遗爱,只不过在房遗爱说出愿意为了秦京娘遭受长孙皇后责罚时的那番话后,这位经纶满腹的女娇娥便对这位放荡不羁的驸马爷升起了一丝别样的看法。
“焦尾琴实乃老夫心头所好,单凭一张琴谱实难割舍。。。”
话说一半,唯恐房遗爱二人就此离去,白衣老者自作聪明的有了一招缓兵之计。
“之前听闻二位与何榜首乃是同窗好友,若是二位能为老朽求得一幅何榜首的墨宝,想来“笑傲江湖曲”加上何榜首的“瘦金体手书”,应当可以抵得上蔡伯喈的焦尾古琴了吧?”
自作聪明的白衣老者万万不曾想到,他这一招缓兵之计径直撞到了枪口上!
听闻白衣老者提出的条件,房遗爱与谢仲举同时问道:“此话当真?”
见房遗爱二人被勾起兴趣,白衣老者微微一笑,心想,“两个小娃娃,没有听说过“姜还是老的辣”这句俗语?想把你二人的兴致勾起来,到时候随便那个文房换来琴谱就是了。反正你俩也没能耐向何榜首求得墨宝!”
心中打定算盘,懵然不知一头撞进房遗爱怀中的白衣老者,信誓旦旦的说道:“当真!不过老朽要的可是何榜首的亲笔手书!”
“好!如此承让了!”
见白衣老者当众承诺,唯恐他改变主意的房遗爱,哪里还管得什么化名不化名,反正烂柯棋馆中这些人与他素不相识,纵然知道他是“何足道”又当如何?
权衡利弊,房遗爱大步走到书案前,拿起一张宣纸,提笔挥毫泼墨起来。
见房遗爱不由分说提笔书写,谢仲举嘴角微微上扬,心想,“想来房俊这招瞒天过海倒是高明,就这样便骗来了焦尾古琴!”
棋馆中众人将刚才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眼下见房遗爱提笔挥毫,不由面面相觑。
“这娃娃莫非想焦尾琴想疯了不成?他写的字画有什么观赏价值?”
“这娃娃莫非一时高兴,将自己当做了何榜首?”
“我看咱们还是去请关木通来吧?别待会这小子犯了失心疯,砸了咱们老哥几个的如意馆儿!”
老翁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时,杜翁眯眼望向房遗爱,喃喃道:“此子之前思绪清晰,倒不像是神智错乱。想来他的棋路与何足道极为相似,莫非。。。”
话说一半,一个熟悉的身影缓步走入棋馆,朗笑着对众人打起了招呼。
“老几位好啊,今天国子监休课,我来下棋来喽!”
对众人拱手问好后,见一众老友全都盯着房遗爱发呆,老博士眉头微皱,嘀咕,“怎地今日棋馆有年轻人到了?”
说着,谢仲举见老博士到来,不由嘴角上扬,暗想,“这可真是瞌睡了就有人来递枕头,想来老夫子证明房俊化名身份,应该没人会怀疑吧?”
想到这里,谢仲举躬身对着老博士施礼道,“夫子。”
听闻谢仲举的问好,老博士转头望去,瞬间便认出了谢仲举的“身份”。
发现谢仲举后,老博士颇感惊奇,大声问道:“咦!你不是何榜首的伴读书童吗?怎地今日也来烂柯棋馆了?何榜首莫非也在?!”
此言一出,众人不由张大嘴巴,倒吸了一口凉气,望向谢仲举一个个活脱像极了地震仪下的铜蛤蟆!
就连生性沉稳的杜翁,得知谢仲举的身份后,眸中也不由闪过了一丝惊奇。
察觉到众人惊讶的目光后,谢仲举秋霜似得面颊上泛起一丝笑意,伸手指向书案前,道:“榜首正在书案前写字。”
“哦?”见“何足道”果真在场,老博士大步疾行到书案前,迎头便看到了专心写字的房遗爱。
“何榜首!你真在这啊!”
老博士此言一出,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将目光全都转向了白衣老者。
得知“布衣榜首”就在眼前,白衣老者顿足捶胸,恨不能抽自己两个大耳刮子,望向距离房遗爱近在咫尺的焦尾琴,恨不能一把抱起就此溜之大吉。
杜翁之前便感觉房遗爱不似平常学子,此刻得到老博士的确认,杜翁抚髯微微笑道,“此子虽然年纪不大,但却深谙扮猪吃老虎之道,想来着实有几分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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