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过白简的禀告后,身穿御医袍服的李世民抚髯点头,“待会引何足道去万花厅,就说朕有公务在身,叫他先吃些糕点。”
白简走后,李世民与柴绍并不急于去往西花厅,而是商量起了待会与何足道手谈的事宜。
眼见日上三竿,却迟迟得不到李世民的宣见,房遗爱忐忑的心情更甚了几分,在兰花厅内坐卧不宁,样子像极了热锅上的蚂蚁。
正当房遗爱暗自心焦时,忽的听到白简呼唤,误以为要面圣的他,匆忙起身,快步走到了白简面前。
“哎呦呦,瞧把榜首给急的。”见房遗爱脸上冷汗密布,白简轻笑一声,柔声道:“圣上眼下正在处理公务,一时半会怕是抽不开身。这不让咱家带榜首去万花厅吃些糕点。”
见李世民公务缠身,房遗爱连连点头,跟随白简低头疾行来到了万花厅。
坐在万花厅中,房遗爱手持精致糕点,心不在焉的鼓舌嚼咽,御膳房费尽心思制造出的糕点,在此时的房遗爱看来却与嚼蜡无异。
正当房遗爱失魂落魄的充饥时,随着一阵脚步声响起,做御医打扮的李世民与柴绍缓步走入万花厅,纷纷打量起了这位“布衣榜首”。
见李世民二人到来,早已被告知其中玄机的白简不动声色,强撑着胆子颔首对二人问好,“二位御医,怎地道万花厅中来了?”
听闻白简的询问,柴绍率先开口,“万岁宣我二人研造熏香,不过此时圣上正在操劳国事,便叫我二人先到万花厅候着来了。”
遮掩过李世民二人的身份后,白简语气如常的低于一声,“哦,如此咱家先行去紫宸殿伺候去了。”
说完,白简对房遗爱微微拱手,便去到万花厅外把门去了。
坐在餐桌前,见李世民与柴绍对着自己细细打量,正在吞吃糕点的房遗爱有些不好意思,尴尬下起身拱手道:“二位大人,要不要一块吃点?”
柴绍见桌上的糕点被房遗爱吃下了大半,担心有损龙颜的他,刚想开口回绝,却被李世民的话语声打断了。
“好啊,想来我们二人还是沾了小哥的光了。”说着,李世民大步向前,将身坐在了房遗爱对坐。
见李世民有心试探房遗爱,柴绍不敢多想,跟着坐到餐桌上,生怕身份被眼前这位心思缜密的布衣榜首看破。
拿起一块蟹黄酥,李世民略微咬了一小口,故作无聊的试探起了房遗爱的秉性,“敢问小哥此番进宫所为何事?”
房遗爱之前一直为面见李世民忧心忡忡,此刻见有人说话解闷,倒也乐的语气闲聊上几句。
“学生草名何足道,此番进宫乃是奉旨为长孙国舅的六公子治病来了。”
见房遗爱言语恭谦,李世民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眸中露出了些许赞许之色,“哦?小哥就是名震长安的布衣榜首何足道么?失敬,失敬。”
之前心迹被长孙无忌、白简连番看破,使得房遗爱在大明宫中更加谨慎,面对李世民的夸赞,连连摆手自嘲道:“布衣榜首?嗨!实不瞒二位大人,学生眼下并无功名在身,哪里当得起榜首二字。”
柴绍见房遗爱自嘲苦笑,微微一笑,出言试探起了他为官入仕的打算,“眼下会试临近,不知小哥可有心去夺会元?”
虽然心中打定了要考中“会元”,可眼下房遗爱一心要遮盖锋芒,怎会将心事对李世民二人言讲?“学生正有此番打算,不过功名成与不成全看时运,会元只能尽力一搏了。”
一番“闲聊”过后,见房遗爱不再品尝糕点,转而拱手道:“久闻小哥烂柯棋艺超群,眼下圣上正在料理国事,不如我陪小哥对上一局如何?”
听闻李世民提议要手谈对弈,不明其身份的房遗爱略微沉吟,拱手道:“大人,万花厅乃是皇家重地,你我对弈使得么?”
见房遗爱生性谨慎,柴绍出言安抚道:“使得,这有何不可。你我三人俱都是奉旨等候,闲聊无事对弈一句有何不可?”
得到柴绍的劝解,房遗爱微微点头,起身拱手道:“好,如此二位大人请。”
说完,三人缓步走到棋桌前,李世民率先而坐,房遗爱也在柴绍的示意下坐在了对座,准备与这位“御医”手谈消遣一局。
不过房遗爱万想不到,眼下这局看似闲来无事、聊慰愁烦的对弈,却关系着他日后的人生走向,乃至于生死存亡!
第一百六十六章 身陷迷魂阵()
双双落座棋桌,看向对坐器宇不凡的“御医”,房遗爱莫名感到了一丝压抑,出于礼节拱手道:“大人先请。”
见房遗爱请自己执白先行,李世民忽的想起了那句“奉饶天下最高手一子先”。
盯着檀木棋篓中的白玉子稍作沉吟,李世民暗想,“我若是执白先行,岂不是自认棋艺不如这小子了吗?”
相同其中关节,身为万乘之君的李世民哪里肯低头与人,拿起棋篓递到房遗爱面前,说:“小哥执白子吧。”
房遗爱本想推辞,可听闻李世民那浓厚的嗓音后,只觉心中一颤,鬼使神差下双手接过了面前棋篓。
将黑子递交给李世民后,房遗爱拱手施礼,转而不再推辞,执白子先行一步。
房遗爱、李世民你来我往,柴绍站立在一旁观看的也是饶有兴致,而白简则身处在万花厅门外,严查一切可能撞破李世民身份的过往宫人,不让他们走入万花厅。
数十着过后,这位名震棋坛,气得长孙澹呕血三升的布衣榜首早已冷汗淋漓,望向棋盘上的横交错落黑白子,不由暗暗叫苦、心惊胆颤。
“这位御医的棋艺着实了得,仿佛能看穿我下一步的棋路似得。”被李世民的棋艺震惊后,房遗爱摇头苦笑,转而心生一计,喃喃道:“得了,干脆还是那招“抱头鼠窜”吧!”
拿定主意,房遗爱所持白子连连闪躲,每着意在避过李世民的锋芒,任由他持黑子吞吃白子,却说什么也不敢与其正面硬抗了。
见房遗爱连连闪躲,李世民眉头微皱,心中不由暗道其没有骨气,男儿汉怎地如此畏首畏尾?
一旁的柴绍看到房遗爱的棋着,也露出了一副鄙夷的目光,好奇下插话道:“嘿,你这娃娃怎地如此胆怯?”
听闻柴绍贬低自己,房遗爱心中有些不悦,诡辩道:“胆怯?大人不曾听说过“暂避锋芒耐等良机”的俗语吗?”
见房遗爱引出俗语反驳,李世民、柴绍俱是一笑而过,不再理会这位能言善辩的何榜首了。
百着过后,房遗爱眉头紧锁,脸上愁闷之情溢于言表。
棋盘间,黑子并不迫切吞吃白子,所到之处且攻且停,布下的棋着稳扎稳打,显然是不打算给房遗爱反击的机会。
眼见李世民黑子棋着稳健,房遗爱叫苦不迭,暗想,“这位御医莫非看过呕血谱了?怎地棋路如此之稳?若再这样下去我迟早会被黑子鲸吞腹内的!”
察觉到暂避锋芒的棋着无用后,房遗爱索性不再闪躲,手持白子连番猛攻,意在将黑子的棋着破解,也好在死地中博得一条生路。
房遗爱的棋着突然改变,李世民颇为惊奇,百着内他手持黑子稳扎稳打,一路全都是秉着“稳战而胜”的路子来,面对房遗爱的突然反击,一时竟也抽不出棋子反击。
趁着李世民手忙脚乱布下反击棋子时,房遗爱所持白子早已攻破了黑子的防线,一路大开大合,颇有战场中奇袭冲上的意境。
见房遗爱不顾君臣大体,竟敢以下犯上如此搏杀黑子,柴绍大惊失色,想要开言提醒却又想起了李世民此行的初衷,无奈下只得站在原地暗自为房遗爱捏了一把冷汗。
近些年,李世民登基大宝,虽然闲暇时也曾与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等人手谈玩耍,但这些老臣心迹个个赛过妖精,与天子对阵手谈哪里敢贸然攻击,十次有九次都是守多攻少,最终被李世民稳扎稳打的棋路消灭一空。
正是诸位大臣这样的棋路,才让李世民形成了“稳战而胜”的棋着,可此刻房遗爱这个愣头青并不清楚李世民的身份,全当他是太医院的御医,下起棋来自然顾不得什么君臣大体,往往是什么路数杀伤力大就一顿劈头盖脸的招呼。
察觉到棋着被攻破,李世民忙于应对,可无奈他的棋路早已成为习惯,虽然有意反击但却还是稳扎稳打,一时间非但奈何不了房遗爱,还又丢掉了十几枚之前布下的黑子。
见所持黑子已成溃败之象,李世民冷哼一声,略带埋怨道:“你这娃娃太不懂得礼节,怎地一点孔孟之道的中正平和都不讲?”
面对李世民的埋怨唠叨,不明就里的房遗爱颇为得意,翘着二郎腿笑嘻嘻的道:“大人啊,眼下棋局战役正酣,学生若是着着留有余地,恐怕不是宰人就是被人宰了吧?”
此言一出,柴绍猛地想起了当年的玄武门之变,细想之下大感惊骇,暗道:“这小子莫非是活的不耐烦了?什么宰人被人宰,若是被圣上误会那还了得?”
听闻房遗爱的话语,李世民即将落在棋盘上的黑子猛然收回,喃喃道:“不是宰人就是被人宰?”
房遗爱这句话令他触景生情,想起自己的大哥、三弟,抬眼轻声问道:“小哥,此等棋路固然能够取胜,不过你现在就不曾愧疚么?”
“愧疚?”误以为李世民棋艺不精,想要转而打心理战后,房遗爱微微一笑,手持白子看向棋盘悠悠道:“逢乱世你不出手他出手,你不断头他断头。棋局与战事说来却也一样,落子无悔每一步自然要拼尽全力了!”
李世民听闻房遗爱的言语,低头沉吟了片刻,嘴角不由泛起了一丝弧度。
一番话让李世民稍稍摆脱了杀兄屠弟的内疚,微怒的情绪也变得愉悦起来,“此子做事秉性倒与孤家之前有些相似,有趣,实在有趣。”
见李世民面带笑意,柴绍暗舒一口气,心中笑骂道:“这小子倒是歪打正着,无形间拍了圣上的马屁。。。”
又过了五十着,房遗爱渐渐扭转败局,棋盘上的白子稳稳压过黑子,隐隐有反扑全攻的局势。
面对房遗爱不留后手、不择手段的棋路,李世民稍感头痛,好奇下出言问道:“小哥,凡事还是要留些底线才好。”
听出李世民的言下之意后,房遗爱苦笑一声,拱手道:“学生若是让大人稳住局势,恐怕输棋的人该是我了吧?”
李世民见房遗爱毫无放水之意,一向习惯被人谦让的他,不由笑骂道:“你小子!”
就在二人对弈胶着时,陪着长孙澹去太医院的长孙无忌匆匆赶回了御花园。
正如房遗爱所说,长孙澹才喝下御医开的理气药汤后,果然渐渐转醒了过来,见儿子转醒,一心想找机会搞掉仇人的长孙无忌这才马不停蹄的回到了御花园,唯恐错失了这次天赐良机。
站在万花厅门口,见白简把门,长孙无忌轻声问道:“公公,圣上在面见何足道?”
见长孙无忌走的满头大汗,白简略感困惑,摇头如实道:“圣上在万花厅中乔装御医与何足道下棋呢,谯国公伴驾同行。”
“圣上乔装御医与何足道对弈?”喃喃过后,想到何足道那不择手段的棋着,长孙无忌狂喜不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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