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长孙津问好,房遗爱自知此举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过碍于情面还是拱手回了一礼。
候霸林深知大哥与长孙家的矛盾,眼见长孙津带领一帮小弟来找晦气,转而升起了要保护大哥离去的想法。
可还没等他来得及将房遗爱拉走,一声极为洪亮的惊讶叫嚷,忽的从长孙津身旁响了起来。
“呦!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布衣榜首吗!怎么不去到榜前看名次啊?今科会元恐怕非榜首莫属了吧?”
说话间,萧敬明故意将声调提到最高,怀恨自己父亲被当众殴打的他,心中对“何足道”的怨念一点不比长孙津小。
听闻萧敬明的高声讥讽,举子们的视线纷纷朝房遗爱投去,眼神中哪里还有以往那崇敬的目光,此刻脸上尽是不屑、惋惜的神色。
有几名国子监的生员恰巧路过房遗爱身前,在看到房遗爱后,尽都埋头疾步而去,往日那副老远见了就打招呼的场景早已将不复存在了。
察觉到众人对待自己的态度发生转变后,房遗爱暗自长叹,苦笑道:“得势争相问冷暖,落难纷纷壁上观,古言诚不欺我啊!”
引来众人目光围观后,萧敬明达成目的,在长孙津的示意下,缓步向前走到房遗爱身前,洋洋得意的道:“何榜首,怎地不言语了?之前你在五凤楼醉酒题诗,是何等的威风杀气,怎地今天却变成了霜打的茄子?”
房遗爱早就料到此二人会落井下石,眼下揣摩圣意而不得解的他,自然没有心思去搭理耳边嗡嗡乱叫的苍蝇。
虽然大哥无心理会萧敬明,但小弟却不干了,候霸林虽然惹不起长孙津,但萧敬明一介国公内侄却没被他放在眼里。
见萧敬明一副小人嘴脸,候霸林毫无情面的回怼道:“是啊,我大哥龙灯会占尽风华,烂柯棋馆痛殴银青光禄大夫,多解气多可乐!”
短处被人当众提起,萧敬明顿时不干了,指着候霸林破口大骂,不过身躯却不曾向前一步,毕竟身体孱弱的他哪里是候霸林、房遗爱的对手。
见萧敬明、候霸林的互骂引得举子连番侧目,怀揣心事的房遗爱不想多生事端,伸手扥了扥小弟的衣袖,呢喃道:“快要放榜了,霸林咱们还是去看看吧。”
说完,不等候霸林回应,房遗爱拉着他缓步离去,颇有兵书上“暂避锋芒”一计的意思。
房遗爱虽然不想与萧敬明多做计较,但此举却引得萧敬明气焰更盛,站在原地横眉竖眼的数落“何足道”,还不忘出言夸赞长孙津几句,俨然一副捧臭脚的样子。
来到人群前,举子们虽然还想往日一样给房遗爱闪路,但目的却是千差万别。
之前他们敬重房遗爱的才华,想着有朝一日能够攀上未来状元公的高枝,可自打那个荒诞无稽的谣言在长安城流传起来后,有心依附权贵的试子们自然也就打消了心中的算盘,眼下给房遗爱让路完全是出于他是秦琼外甥的身份,饶是向后退让,但目光中却隐隐流露出了几丝嬉笑的神色。
房遗爱思绪敏捷,对于众人的态度如何不知,不过经过一月的苦读兵书,他的心境早已悄然有了改变,面对周围诧异的目光也能做到坦然应对了。
来到牌榜前,几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房遗爱的视线当中,见身旁站着几位国子监的同窗,房遗爱微微一笑,礼貌性的对着几人拱了拱手,唤了一声年兄。
要说平常试子眉眼高低,那么国子监的生员更是见风使舵的好手,他们全都是当朝大臣的子嗣,自幼耳濡目染父辈官场往来那一套,自然懂得什么叫做“等价对换”了,之前见房遗爱的背影、才华前途不可限量,他们全都对房遗爱“年兄长、榜首短”的以兄弟相称,此刻听闻何足道惹怒了唐太宗,这些个人精巴不得与他划清界限,哪里会当街相认攀谈。
就这样,面对房遗爱的笑脸见礼,几名同窗生员视若罔闻,看向房遗爱的目光,就像看到陌路人一般无二。
第二百二十五章 人情冷暖()
见同窗将自己当做陌路人,房遗爱心间一阵恶寒,饶是他两世为人,但却也无法看透这人世间的人情冷暖。
要说房遗爱的脾气毛包轻浮,那候霸林则更要胜过他三分,见往日与大哥称兄道弟的同窗,此刻一副不曾相识的模样,这位少公爷顿时动了肝火,“你们!”
还没等候霸林出言计较,房遗爱便扬手将他拦了下来,“霸林,他们几个的态度分属正常,不要这样气恼。”
饶是开口安慰候霸林,房遗爱却十分落寞,背地嘟囔道:“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看来国子监中也就霸林真心那我兄弟了吧?”
就在房遗爱暗自伤感时,耳畔突然想起了一声熟悉的称谓,“榜首,近来可好?”
见有人与自己交谈,房遗爱欣喜不已,抬眼望去,却见来人正是国子监的同窗。
赞叹一声人间自有真情在后,房遗爱含笑说道:“承蒙年兄挂念,学生近来还好。”
生员在国子监与房遗爱并不相熟,不过出于同窗之情和对“何足道”才华的敬佩,这才没有落入他人之流,开言劝慰起了房遗爱。
“榜首不必气馁,纵然是会试失利,依照榜首的武功韬略,取得武状元那还不是探囊取物么?”
见生员好言宽慰,房遗爱点头致谢,正要继续攀谈,却被一声大笑喝断了思绪。
“哈!武状元?这位兄台还不曾听说吧,万岁已经传旨给武科场考官,今科武举不许何足道参加!”
话音未落,解元张文便大摇大摆的走到了房遗爱身旁,他那夹带笑意的脸上还有些许淤青,显然是当日从五凤楼台阶摔跌下来所造成的伤势还未痊愈。
张文落井下石般的言语出唇,举子们一阵哗然,就连房遗爱心中也是七上八下,心神久久不能平静。
“万岁取消我参加武举的资格?难不成是要对我动手了?我之前答应京娘的承诺岂不是要”
想到一半,房遗爱忽的苦笑一声,心想,“万岁取消的不过是何足道的资格,我房俊还是可以参加武举的吗。想来这事还需要跟秦元帅商议商议,莫要给化名之事雪上加霜才是。”
房遗爱稳坐中军帐,不为张文言语所动,但那些不明就里的举子却不一样了。
得知“何足道”被唐太宗明令禁止参加武举,众人纷纷猜测他一定是彻底激怒了万岁,日后的仕途十有八九就这样断绝了。
想到其中要点,举子们有的摇头叹气,有的面带不屑,更有几个像张文、萧敬明这样与房遗爱有仇的举子,竟自发出了几声大笑,还不时有叫好声传来。
“何榜首被取消了武举资格?会试他一定是没戏了,如果武举不能参加的话,他岂不是要做一辈子的白头生员?”
“何榜何足道!此人平日做事锋芒太甚,眼下落得这样的下场纯属自找的!”
“何足道虽然是秦元帅的外甥,又是房杜二相的门生,但没了仕途这些个人际关系又有什么用?最多不过是做一辈子的富贵闲人而已,想来长孙家与他素有仇恨,他往后的日子绝对好受不了!”
“万岁先是责打何足道,又是取消了他参加武举的资格,岂不是表明不看好他与长乐公主的婚事?哎呦,考棚中一时不谨慎,即丢了前程又丢了皇家驸马的身份,完了,这人就此废了!”
众人交头议论时,有几句语调过大,以至于如数被房遗爱听了过来,他们几人这闲言碎语出口不费劲,却又令房遗爱胡思乱想了起来。
待等议论声落下,之前被房遗爱捉弄过的张文抓住时机,开始出言报复起了布衣榜首。
“何榜首,想当日你在五凤楼占尽风华,可曾想到过有今天?可曾想到过文武仕途完全断绝?”
说着,张文正了正头上的发冠,摆明了一副吸引房遗爱注意力的架势。
“在下虽然不才,但却也是解元加身,想来榜首今科能否得中会元?我听说千金坊内榜首得中会元的赔率,已经升到一赔一百二了!”
听闻张文讥讽味十足的话语,房遗爱摇头苦笑,眼下他一心只想观看杏榜,至于旁人的嘲讽、千金坊的赔率,跟他又有什么紧要的关系?
见“何足道”连连苦笑,又见候霸林怒目圆睁,解元张文适可而止的闭上嘴,站在一旁同样等待起了放榜准备查看名次。
众人等了片刻后,长孙津、萧敬明这才姗姗来迟,行走在举子让出的道路上,长孙津对着旁人连连拱手,俨然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更可笑的是,经过一个月的谣传,竟有许多举子果真认定了今科会元非长孙津莫属,拱手问好竟开口称呼起了他“会元郎”、“长孙会员”等许多奉承的称谓。
长孙津对众人的尊称,显得极为受用,况且此刻他认定已经盖过了“何足道”,出过恶气后,精神仿佛年轻了几岁,望向房遗爱眸中尽是得意、不屑之色。
与张文、长孙津、萧敬明并排站立在牌榜最前端,房遗爱能够清楚的感受到三人异样的目光,不过张文、萧敬明的目光不时回避,显然是受到了候霸林的怒视,而长孙津的目光稳定且阴鸷,让房遗爱产生了一种酷似被毒蛇的凝视的错觉。
就这样,房遗爱忍受着三人的上下其眼,低头静候着差人放榜。
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贡院大门缓缓打开,四名手持红纸、浆糊的差人齐步走出,在众人的退避下,昂首阔步站在了牌榜前。
将两张红纸尽数张贴过后,为首差人清了清嗓子,高声叫嚷道:“会试春闱一百二十至四十名杏榜张贴!”
说完,差人陆续回到贡院,剩下一众举子争先向前看榜,饱含期待的在杏榜上寻找起了自己的名字。
长孙津、张文、萧敬明三人恃才傲物,目标全都盯在会试前十名上,对于末位八十名显然并没有放在眼里,以至于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与三人不同,房遗爱自知会元无望,只求着不要名落孙山,也好为日后的殿试搏上一博,而候霸林完全是来陪伴房遗爱的,知晓大哥心思的他,同样细细在杏榜上寻找起了“何足道”三个大字。
一番寻找,有人欢喜有人愁,欢呼与唏嘘接连响起,将试子们十年寒窗的辛酸尽数道了出来。
逐一将八十个人名看完后,见其中并无自己的化名,房遗爱长叹一声,嘟囔道,“完了,我的功名去了一大半了!”
见房遗爱面带失落,长孙津冷笑一声,而张文、萧敬明则开始了新一轮的冷嘲热讽。
这边,众举子齐聚贡院查看杏榜,那边,紫宸殿内李世民手持朱笔,正在对着折子犹豫不定。
紫宸殿内,长孙无忌、柴绍身处李世民左右,三人的目光全都盯着龙书案上的折子、宣纸。
折子是正副主考送来的,二人秉承着小心驶得万年船的心思,一齐推荐长孙津位列会元,而宣纸上则是李世民亲笔写下的“何足道”三字。
李世民本想让柴绍来帮自己拿主意,却没成想长孙无忌也因为公务找了过来,眼见会元折子被他看到,一心想提拔“何足道”的李世民犯了难。
“长孙津,嗯,寡人看过他的文章。试卷可算得一等上品,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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