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喜悦之下,哪里还顾得上分辨房遗爱的话语真假,自知已经和夫君交心的她,万没想到直到此时房遗爱却还在满哄着她,当然这次的瞒哄却是善意的。
一番呢喃,房遗爱想到昨夜那旖旎一幕,不由心生怨气,抱着哄逗高阳的心思,冷声道:“漱儿,昨天夜里为什么要把握灌醉?还来轻薄我!真真岂有此理。”
高阳脸颊红云浮现,伸手轻轻捻动房遗爱斜跨着的红绸绣花,讪讪地道:“漱儿还不是怕俊儿哥有什么三长两短,也是为了给俊儿哥留后”
高阳这番夹带娇羞的话儿,听得房遗爱好像吃了蜜一样,含笑看向妻子说:“你这小丫头平日看着清纯稚嫩,却没想到胆子竟然如此大!看我今天晚上怎么收拾你!”
说完,房遗爱示意高阳起身,眼望窗外沉沉落下的夕阳,喃喃道:“天黑了,去给父亲母亲请安吧?”
要是换了往常的脾气,高阳恐怕早就已经摔门而走了,可她此事与房俊已有夫妻之实,加上这段时间的耳濡目染,早已将将这个小丫头的心性改了大半,眼下听到房遗爱的话儿,只是轻轻点头,接着便和夫君并肩走出了卧房。
来到房玄龄夫妇门前,听着房中不时响起的咳嗽声,房遗爱眉头微皱,自知父亲已经返回府中的他,随即轻轻扣动了木门上的铜质门环。
“爹爹,母亲,孩儿前来请安了。”
“进来吧!”
房遗爱夫妇得到房玄龄的首肯,这才推门一前一后走进了卧房之中。
房玄龄将身站在窗边,透过窗纸眼望窗外夕阳,眸中彷徨之色展露无遗。
而卢夫人则坐在茶桌前,不住的擦拭眼泪,看向房遗爱满是慈祥的目光,细细对着状元儿子打量一番,本就声声呜咽的她哭的更加来劲了。
见父母这般模样,房遗爱只觉心间一阵绞痛,恨不能跪在地上磕头赔礼,以表达心中的自责。
高阳缓步走到卢夫人身旁,取出丝帕为婆母擦拭面庞泪水,轻声安慰道:“母亲,俊儿哥得中状元乃是天大的喜事,母亲为什么哭了。”
房玄龄察觉到高阳到来,瞬间便将心中彷徨深深掩藏在了心底,转身看向卢氏夫人,少有的冷声说道:“好了,爱儿得中状元本就是喜是一桩,你高兴哭两声就算了,怎么哭起来没完了!”
说完,房玄龄对高阳颔首示意,转而走到房遗爱面前,父子二人四目相对,眸中彷徨不言即明。
“去二堂用饭吧,今天爱儿得中状元乃是我房家的大喜事,老夫要好好喝上几杯。”
房玄龄走出房门,房遗爱紧紧跟随,而卢氏夫人则在高阳的搀扶下,哭哭啼啼的朝二堂走了过去。
一家四口坐在二堂的餐桌前,眼望面前琳琅满目的珍馐菜肴,除了不明就里的高阳之外,房遗爱三人哪里有半点吃饭的胃口。
房玄龄有心事在怀,坐在正坐上一个劲儿的自顾自喝着酒水,看向身着状元袍服的房遗爱,支吾着想要开口商议日后的事情,却又害怕被高阳得知房遗爱被赐罪衣一事。
思来想去,房玄龄深知此事瞒不了高阳多久,索性打算把话说明,可就在他打定主意正要开口的瞬间,两个人儿径直一前一后的走进了二堂之中。
“玄龄,寡人不请自到是不是有些唐突了?房俊!让个座儿,叫寡人坐下吃杯状元郎的喜酒!”
第三百四十七章 云谲波诡()
李世民的突然来访,令房遗爱四人措手不及,一齐将身站起,饶是房玄龄生来沉稳,但眼下却也有些乱了方寸。
“万岁夤夜过府,怎地不知会老臣,眼下这戏残酒哪里能让万岁享用。”说着,房玄龄便想让管家换上一席新菜,但话还没出唇就被李世民扬手打断了。
“诶,这席酒宴挺好的,别让人换了。”
得到李世民的明确答复,房玄龄连忙让出正坐,恭恭敬敬的将李世民请入了席间。
房遗爱搬来椅子让父亲坐下后,惴惴不安的站在原地,自从被李世民在暖阁一顿殴打后,他心底彻底对这位千古一定产生了畏惧,眼下哪里还敢在唐太宗面前托大。
李世民示意卢夫人、高阳落座后,举着酒杯白了一眼房遗爱,见他站在一旁神色十分凝重,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恨意后,转而与房玄龄对饮了一杯。
“玄龄,最近身子骨还好吗?”
“承蒙万岁挂念,老臣的身子还算硬朗。”
“真没记错的话,你的长子房遗直现在官居银青光禄大夫?改天朕写一道手喻,叫他去做紫金光禄大夫吧。”
李世民说出给房遗直升官的话儿,房玄龄心间猛地一颤,他最怕的事情终归还是发生了。
要是换作平常,李世民要给房遗直升官房玄龄自然是一百个愿意,可眼下房遗爱身负欺君重罪,加上萧锐之死跟他也脱不了干系,二罪合一,李世民显然是打算用房遗直升官一事来弥补房玄龄,而弥补的原因自然是出在房遗爱身上。
房玄龄老谋深算,哪里会猜不到李世民的用意,惊骇下连忙拱手推辞道:“直儿资历尚浅,恐怕哪里担当紫金光禄大夫一职,不如过几年再说?”
“诶,遗直的才能朕清楚得很,这事就这么定了!”不置可否的敲定房遗直升官的事情后,李世民这才悠悠将目光转到了房遗爱身上,“白简,去给状元郎搬个座儿,别叫他总站着。”
坐在席间,房遗爱目光直勾勾盯着桌上的菜肴,倒不是他饿了,而是不敢去与唐太宗对视一眼,毕竟此番李世民的来意尚不清楚,谁能保证房府外没有驻扎着一队禁军呢?到时候再来一次候旨杀头,房遗爱恐怕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杀的。
高阳见房遗爱面前慌张,不由灵机一动,开始为夫君找起了台阶儿,“父皇,漱儿敬你一杯。”
端起酒盏,高阳起身看向李世民,含笑将杯中酒水尽数饮了下去。
“漱儿什么时候会喝酒了?”李世民笑着举杯看向高阳,目光短暂的朝房遗爱打量,其中阴鸷之色宛若寒芒一般,瞬间便进入了房遗爱的余光当中。
“坏了!万岁一定以为是我教会了漱儿饮酒的!”房遗爱身躯一抖,先前好不容易被他积攒下的坦荡,此刻在李世民轻描淡写的扫视之下,竟自分崩离析就连半点儿残渣都找寻不见了。
李世民与高阳喝过酒后,转而举杯看向卢氏夫人,含笑道:“多谢嫂夫人教养出,文武双全的状元郎来,寡人敬你一杯。”
卢氏夫人不曾想到李世民会举杯来敬自己,吃惊之下竟自将茶盏当做了酒盏,知道茶水入喉,这才察觉到了不对劲。
“嫂夫人不胜酒力,以茶代酒却也无妨。”说完,李世民转头看向房遗爱,一开口便惊得房遗爱出了一身冷汗,“贤婿,陪寡人喝一杯?”
李世民和颜悦色的语气,让房遗爱抓不到他的半点心思,举杯与其同饮,房遗爱隐隐感觉在唐太宗柔和的态度下,隐藏着的一定是奔袭而来的滔天海浪,而这道浪花究竟在什么时候拍击在他身上,恐怕只有李世民一人知道。
就这样,身着便服出宫的李世民,在白简的斟酒倒茶下,一直跟房遗爱四人聊到了二更时分,最后有些醉意的他缓缓起身,对房玄龄夫妇拱手道:“亲家公,寡人还有奏折要看,今天就先走一步了。”
说完,李世民将视线对准站在卢夫人身旁的高阳,含笑道:“漱儿,在房府一定要侍奉好公爹、婆母,莫要像在宫中那样,耍些个小孩子的脾气。”
高阳敛衽施礼,眼见父亲对待夫君的态度十分平和,她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父皇教诲漱儿铭记在心,父皇慢走。”
李世民含笑点头,在白简的搀扶下缓步走出席间,走到房遗爱面前,身形稍顿了一下,伸手轻拍房遗爱的肩膀,面色不改的道:“早点歇着,这几天辛苦你了。”
房玄龄四人将李世民送出府门后,眼见门外站立着的两队手持横刀的禁军,不由暗自倒吸了一口凉气。
李世民站在龙轿前,对着房玄龄拱手道:“回吧,寡人这就回宫了。”
说完,李世民掀开轿帘儿,在踏进轿中的瞬间,脸颊上的笑意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副诡谲难辨的铁青样儿。
一直目送李世民的龙轿消失在视线当中,房玄龄四人这才返身回到了府中。
经过李世民这一招迷魂阵的诱导,高阳和卢夫人全都放宽了心,而房玄龄和房遗爱父子,彷徨忐忑的心神却更甚数倍,十分了解李世民秉性的二人,清楚的知道今天晚上过府饮宴的李世民,所表现出的举止并非他的真是性情,而这位千古一帝之所以会这么做,恐怕也只是为了安抚房玄龄罢了。
怀揣着满腹疑惑,房玄龄对房俊夫妇嘱咐了几句,便与卢夫人匆匆回到房中休息去了。
送走父母后,房遗爱被高阳挽着肩膀,强做笑意,一路有说有笑的回到了卧房之中。
插上房门,房遗爱若有所思的摘下纱帽,望着纱帽两侧颤颤巍巍的两朵芙蓉金花,这位新科状元暗自叹息,“圣上此来诡谲难辨,临走前叫我好生歇息,究竟是何用意?”
正当房遗爱暗中猜测唐太宗的用意时,只觉身前一松,之前被系在胸前的红绸绣花便被妻子解了下来。
换下红袍,房遗爱看向眉目含情的高阳,怎会不知道这小丫头的心中所想,自从有了昨夜的坦诚相见后,二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以往的隔阂也随着流光一去不复返了。
相拥坐在榻上,房遗爱借助昏暗的烛光,见怀中佳人黛眉含羞,杏眸泛着丝丝旖旎,不由邪火上涌,自从昨夜那酒后一幕发生后,在想他如柳下惠一般坐怀不乱却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漱儿。”
“俊儿哥。”
四目相对,房遗爱忽的想起一个前世曾经听到过了一句话,“世上只有零次和一次,而一次却也等同于一百次。”
联想到李世民今晚过府饮宴的事情,房遗爱隐隐猜测自己的姓名已经抱住了,虽然一番皮肉之苦在所难免,但眼下佳人在侧,春风得意,刚刚经历过金榜题名大登科的状元郎,哪里还会顾得上许多。
放下青萝幔帐,房遗爱凑到高阳耳边,在那宛若羊脂白玉的耳垂上轻轻啄了一口,随后喃喃道:“昨晚是我吃醉了酒,才叫你有机可乘,眼下漱儿看我可曾吃醉?”
“唔俊儿哥好像没有吃醉但脸为什么这般红呢?”
“嗯,我想应该是房大官儿想娘亲了”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有大亮,房遗爱便早早起床,蹑手蹑脚的穿上一件粗布衣衫后,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正在梦乡中的妻子,紧接着便悄无声息的溜出了房门。
站在门外眺望初升的红日,房遗爱嘴角微微上扬,回想昨夜旖旎,私语道:“知慕少艾女色伐身先贤诚不我欺也!”
房遗爱一直等到红日东升,随着一阵轻笑在耳畔响起,他终于等到了要等的人。
长孙无忌缓步向前,如沐春风的看向房遗爱,拱手道:“状元郎,气色不错嘛。知道老夫要来?想此地乃是堂堂的丞相府邸,此番去到察院就不用老夫锁拿了吧?”
第三百四十八章 绵里藏针()
房遗爱负手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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