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李承乾嗤的一笑,看向房遗爱眸中的神采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如此迅速?那小王即刻派人去到工部赶铸铁锅!”
“殿下且慢。”见李承乾被说动,房遗爱不由动起了小九九,“酿造蒸酒一事,不宜大肆宣扬。若是被越王、晋王知晓,怕是会受制于人的。”
“越王!晋王!”听房遗爱提起李泰、李治二人,李承乾双眉愁错,喃喃道:“御妹夫所言不差,但此事御妹夫你觉得命人开筑酒房如何?”
“好便好,但总要找一个心腹之人。”房遗爱想起那在工部充当七品小吏的房遗则,不由升起了对血亲同胞的手足之情,“此事应为工部着手,房俊斗胆向殿下举荐一人?”
“御妹夫是想说房遗则?你家三弟?”李承乾邪魅一笑,悠悠道:“好!早就听说遗则被派去工部做一个小小的七品小吏,如今御妹夫开口,小王准了便是。”
见李承乾答应的如此爽利,房遗爱心中有些发虚,言语试探道:“殿下难道不怕引得国舅不悦?”
“哼!”李承乾微微皱眉,“舅父宽宏大量,此事绝非他有意为之,想来应是他的门生故旧擅自做主。”
李承乾这番话既否定了房遗爱的试探,又没有开罪长孙无忌,虽然将事由推在关陇一派身上,但却也不失为一条上策。
“这样,小王待会写下一封手喻,命遗则出任工部员外郎,全力督促蒸酒一事。”
说完,李承乾伸出二指微微敲桌,道:“不知这御酒额这民间酒水该交与何人采买?”
“此事虽然要瞒过越王、晋王,但总归是要通知万岁的。与其这样倒不如太子主动一些。”
“御妹夫是想推荐白简去做?”李承乾揉了揉双眼,喃喃道。
房遗爱拱手回应,“白简乃是掌印太监,在宫中威望不小,殿下若是想要堤防越王,少不得要与他活络。”
“可父皇未必欢喜小王与内侍臣有来往。”李承乾眉头微皱,事到临头反倒变得畏首畏尾起来。
房遗爱心中稍感失落,不过面色却是一如既往,带着微笑道:“此事只是蒸酒而已,况且先前万岁曾有御旨传来,何谈结党营私?”
“嗯好!全听御妹夫的就是。”李承乾心中的疙瘩被解开,朗笑一声,“御妹夫,这蒸酒除了你所说的消炎之外,可还有其它功效?”
“可驱寒,活络筋骨。”
“活络筋骨”四字一出唇,房遗爱立时便后悔了,“坏了!太子的腿疾”
李承乾脸色微变,看向房遗爱,接着低头缄口沉默,“活络筋骨御妹夫妙手回春,可有法儿治疗小王的腿疾?”
房遗爱的医术在长安广为流传,此时李承乾再次问起,房遗爱退无可退,只得不甘的道:“微臣愿尽力一试。”
“好!”李承乾举杯拱手,正色道:“如此有劳御妹夫了。”
和李承乾对饮一杯,房遗爱起身站立,搬着座椅走到李承乾身侧,轻声道:“殿下请抬玉足。”
“御妹夫,这使得么?”见房遗爱示意自己将脚放在他的腿上,李承乾沉吟一声,面露为难的道。
“如何使不得?殿下千金之躯,房俊受宠若惊。”
李承乾小心翼翼的抬起残腿,按照房遗爱的示意,将脚放在他身前,喃喃道:“御妹夫随身带着金针?”
“此番为殿下诊治,微臣只用点穴、推拿即可。”说着,房遗爱暗自催动真气,双手把在李承乾的小腿腹处,装模作样的点了一个穴位,实则是在利用手指将真气输送到李承乾的残腿之上。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房遗爱收回双手,拱手道:“殿下起身请试上一试。”
“先前御妹夫推拿时,小王只觉得膝盖发热,现在试试?”
李承乾缓缓起身,迈步在宫中徐徐行走,虽然走路的姿态还是有些不雅,但相比之前却是好了几分。
“呀!御妹夫,小王的腿走起路来不酸痛了!”李承乾诧异的看向房遗爱,继续道:“走姿仿佛也好看多了!”
“全仗万岁天威、全赖殿下洪福。”
房遗爱拍了一个蹩脚的马匹后,正要提及襄城回宫一事,一个小黄门却突然神色慌张的跑进了殿中。
“殿下,祸事了!”
“嗯?”
“这?”
耳听小黄门说出“祸事”二字,房遗爱和李承乾一齐皱眉,最终由李承乾问道:“何事惊慌?”
“后军督府长孙驸马,在五马道遭遇突厥敌军伏击,乱箭攒身捐躯报国了!”
第四百九十三章 黑云盖顶()
声音渐去,偌大的宜春宫中,只有小黄门那带着颤音的回禀悠悠回响,而房遗爱和李承乾却是同时愣住了。
长孙冲死了,死在五马道中,那个房遗爱曾设奇兵杀的哈迷蚩近乎全军覆没的地方。
而此番五马道设伏,袭杀长孙冲的罪魁,不用说必定是那突厥国师哈迷蚩。
一瞬间,无数个思绪在房遗爱脑海中涌现,随着新的思绪产生,如数宛若过江之鲫一般,转眼便被抛诸脑后。
“御妹夫。”
过了半晌,宜春宫中这才重新回想起了人声。
李承乾迈着残腿,一深一浅的走到茶桌前,手扶椅柄落座,双眸扫向房遗爱,其中早已不见了那残躯初愈的喜悦。
房遗爱颔首看向脚下布履,剑眉紧蹙近乎挤出水来,“长孙冲为什么死了?”
“他早不死晚不死偏偏死在后军督府的任上。”
“而且还是在五马道中被伏兵乱箭攒心。”
房遗爱目光呆滞的喃喃几语,举杯喝下亲自督促酿造的蒸馏酒,享受着那前世为数不多的熟悉的感觉。
李承乾喟然一叹,微正身躯,沉声道:“此事怪不得御妹夫。”
等到舌尖味蕾彻底失去了蒸馏酒所带来的辛辣、呛鼻后,房遗爱这才后知后觉的放下酒盏,哀声道:“殿下相信,怕是满朝文武无人信服。”
听出房遗爱心中的无奈,李承乾怒拍桌案,起身道:“小王信便是了!”
说完,李承乾微闭双眸,吐进胸中闷气,颇为无奈的道:“此事小王”
略带彷徨的双眸几经闪烁,李承乾嘴角忽的挂上了一丝阴鸷,“本宫监国摄政,御妹夫何惧之有?”
“如此全仗殿下。”房遗爱起身拱手,作揖道:“微臣先行告退了。”
眼望房遗爱离去的颓然背影,李承乾双拳紧握,时至今日,他在清楚地意识到,盟友与烦人的长辈之间的差别。
“御妹夫但放宽心,此场风雨本宫与你一路而行!”
听到李承乾声调不大,但却极为坚定的话儿,房遗爱忽的停下脚步,转身拱手道:“殿下,此场风雨房俊一人经受。只是玉儿”
见房遗爱舍弃了自己提出的庇护,转而以襄城为条件,作为结盟的砝码,李承乾颇感惊讶,支吾道:“难道儿女情长在驸马眼中,竟不及前程荣华?”
“微臣本布衣,望太子殿下多做周旋。”
“好!”李承乾颔首点头,目送房遗爱走出宜春宫后,缓缓坐在太师椅上,呢喃道:“房俊不爱荣华,只求阖家欢乐,如此他却是比长孙无忌更容易掣肘!”
走出东宫,房遗爱一头钻进青罗乘轿,对着四名轿夫摆了摆手,“回府。”
放下轿帘儿,房遗爱靠座在座椅之上,双手无意识的微微颤抖,背后的衣襟渐渐被汗水浸湿,直至化作一片汪洋。
此时,提枪策马、所向披靡的房都督,亦或是在贡院笔走龙蛇的布衣榜首,早已不见了半点踪迹,而眼下坐在乘轿之中赶回状元府的俊朗少年,只是房俊,一个被关陇门阀、萧氏一族举族愤恨的虚衔儿驸马。
沉寂许久,房遗爱伸手拨开身侧轿帘儿,眼望远方湛湛青天,缄口许久,这才苦笑一声,说出了一句打从心眼里不愿说出,也不愿承认的话儿。
“哈迷蚩,你赢了!”
不管那位吃了败仗的护国军师是有意还是无意,长孙冲已经在五马道变成了刺猬,而这个人原本该是房遗爱的。
“长孙冲,废物!蠢材!愚蠢至极!”房遗爱修长的手掌,紧紧攥着轿帘儿,心中早已将死去的长孙冲咒骂了千百遍。
长孙冲虽然死了,但房遗爱也因为他的死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长孙无忌的长子,未来国公爵位的继承人,也是新一代的关陇首领,就这样死在了五马道,那个房俊一战成名的荒山密谷中。
不管房俊愿不愿意承认,这笔账终归是要算在他的头上,其一长孙无忌眼下对哈迷蚩无可奈何,其二,身为一名城府极深的政客,如何会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报仇良机?
“旧恨未消,又添新仇。”
房遗爱放下近乎被他扯下来的轿帘儿,喟然一叹,思想起之前关陇门阀在东宫朝会上的打压,这位大唐驸马的直觉告诉他,如果先前的弹劾是一场春雨的话,那接下来迎接他的怕将会是一场疾风骤雨,足以摧枯拉朽的暴雨。
回到状元府,房遗爱一头扎进书房之中,站在书案前写写画画,至于写的是什么,怕是连他都不知道。
“长孙冲为什么会殒命五马道?果真是给我当了替死鬼?处弼、仁贵他们又在做些什么?”
房遗爱放下兼毫,眼望书案上洋洋洒洒的文章,却丝毫没了往日臭屁、自赏的雅趣。
一声木门被推开的咯吱声过后,襄城、谢瑶环轻移莲步,先后走进书房,眼望低头沉思的房遗爱,俏目中全都流露出了一丝彷徨和迷惘。
“官人。”襄城打破了书房中的宁静,缓步走到房遗爱面前,眼望桌案上那前言不搭后续,各朝诗句拼凑而成的“文章”,凝眉道:“官人都知道了?”
房遗爱抬眼看向佳人,反驳的心绪这才渐趋平静,“在东宫听小黄门说了。”
踱步走到茶桌前,房遗爱斟上三盏凉茶,含笑道:“玉儿、环儿如何知道的?”
谢瑶环坐在房遗爱右侧,将茶盏双手送到夫君面前,呢喃道:“长孙冲的灵柩送回长安了。”
“哦?这么快?看来督府的军卒办事效率很快嘛。”
房遗爱笑语晏晏,捧盏饮茶,叫人难以参详其心中所想。
亲眼见到夫君的反应,无论是被房俊称赞为“女中诸葛”的谢瑶环,还是心智近如妖的襄城。只觉得眼前这位枕边人、少年郎十分遥远,遥远到,仿佛置身在烟波浩渺之中一般。
“官人难道不忧心?”襄城坐在房遗爱左侧,捏起一枚荔枝,一如往常那样剥着,不过一双娇媚的俏目却是再也提不起半点儿媚态。
“忧心如何?不忧心又如何?”房遗爱苦笑一声,看向谢瑶环,含笑道:“环儿,几时回宫的?”
“回府已经两刻了。”谢瑶环拿起一枚柑橘,想要剥开递给夫君,但刚刚伸出玉指却是没了心思。
房遗爱接过襄城递来的丽质,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哦,漱儿可曾回来?”
“公主与奴家一并回府的。”谢瑶环放下柑橘,与襄城对视一眼,美目几经流转,这才下定决心似得,开口道:“房郎,长孙冲在五马道受伏,乱箭攒身”
“难道房郎没有想到其中利害么?”说完,谢瑶环微微低头,不知怎地,她今天反倒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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