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长孙无忌老泪纵横,“只怕此生报仇无望了!”
“恩师!”岑懋忽的一声,吓得长孙无忌心间一凛,而吓人的对象,却在瞬间双膝跪在了地上。
“恩师!学生有一计可除房俊!”岑懋这番话说的斩钉截铁,坚定的语气由不得长孙无忌置疑,而长孙无忌确实也没有理由怀疑这位学生所言是真是假,对于眼下身处丧子之痛中的他来说,不管是好招还是昏招,只要能对付房俊便是够了。
“贤契快快请起,细细说来为师静听。”长孙无忌亲自搀起哭的声泪俱下的岑懋,言语安慰露出了罕见的和蔼。
见长孙无忌被自己游说成功,岑懋收起那副悲痛欲绝的样子,有条不紊的说道:“恩师,此番恩师为冲兄长报仇,有五胜,而房俊却有五败。”
岑懋舌绽莲花,前些日子刚刚通读过《三国志》的他,转眼便将郭嘉的“十胜十败”重新包装,兜售给了长孙无忌。
“五胜五败?”长孙无忌坐在书案前,捧盏润喉,喃喃道:“贤契慢慢道来。”
“恩师请听。”
“第一,恩师乃是晋阳从龙元臣,两朝元老威望甚高。”
“第二,恩师官居当朝宰辅、太子太师,与东宫太子交情匪浅。”
“第三,恩师与万岁乃是郎舅之交,一衣带水深得宠信。”
“第四,当今国母与冲兄长乃是姑侄血亲,血浓于水,亲疏分明。”
“第五,恩师乃是关陇士族领袖,桃李满天下,一呼可得百应。”
有条不紊的说完早已思忖了上百遍的腹稿,岑懋作揖道:“此乃恩师五胜是也。”
“这五胜,贤契所言不差。”岑懋的马匹拍的长孙无忌十分受用,起身引他走到茶桌前,师生二人对坐品茶,气氛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得到了极大的改变。
岑懋口干舌燥,倒不是他说的废了口舌,而是长孙无忌的态度令他欣喜若狂,捧盏轻呷了一口凉茶后,这位投机的监察御史继续道:“学生斗胆再来说一说房俊的五败。”
“好,贤契先喝杯茶润润嗓子。”长孙无忌捧盏饮茶,努力化解着岑懋心中的不安,好使这位得意门生超常发挥。
有了长孙无忌的陪伴,岑懋悬着的心稍稍落地,一连喝了三大口凉茶后,这才放下茶盏,作势要发表自己的言论了。
“第一,房俊此人生来狷狂不避锋芒,在朝中得罪之人不在少数。譬如辩机法师,高士廉老先生,解元张文,国子监祭酒林修文等人。”
“第二,房俊先前冒名参加殿试,已经让万岁龙颜不悦,虽然眼下并无危险,但此事宛若利刃悬空,不知何时落下。”
“第三,房俊在曹州斩蔡少炳、罢曹州知府,已然引得关陇门阀同仇敌忾,恨不得人人食其肉、寝其皮。”
“第四,先前房俊私自出兵五马道、私自将秦、谢二女接到府上,已经引得太子殿下不悦,早晚会收拾他。”
“第五,之前萧锐暴毙刑部天牢,宋国公萧瑀被贬剑南,早已让萧氏一族举族愤恨,此一路可结为盟友。”
岑懋说完“五胜五败”,脸不红气不喘,引得长孙无忌连连击节赞叹,不知郭奉孝泉下有知,会不会从灵柩中跳出来掐死这位后世的“文抄公”。
“贤契真知灼见,一语道破迷障,老夫深感欣慰。”
长孙无忌从果盘中挑了几枚上好的龙眼,亲手递给岑懋,以表心中赞赏之情。
“学生愧不敢当,恩师折煞学生了。”岑懋接过龙眼,继续道:“学生斗胆有一拙见在此,恩师请赏光听上一听。”
长孙无忌听得云遮雾绕,一时却也没反应过来岑懋的意图,“什么拙见?”
铺垫已经铺垫了,这位监察御史恨不能将郭奉孝的“十胜十论”完全搬出来,可碍于自身才情也只能折半说讲,眼下便到了真正的准备时刻。
“学生有一计,可将房俊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哦?贤契快快说来!”
“恩师听了。”岑懋微微拱手,身体向前倾斜,刻意压低嗓音道:“恩师可知道襄城公主现在何处?”
“襄城长公主?她不是身染奇病失忆了么?”自从萧锐死后,长安城渐渐忘记了那位曾经被房俊“轻薄”过的长公主,而眼下岑懋突然提起,却让长孙无忌有些应接不暇,无法答话了。
见长孙无忌颔首不语,岑懋拱手道:“那长公主现在就住在状元府中!”
“啊!”长孙无忌身躯一凛,手扶颌下胡须喃喃道:“有这等事!”
“襄城公主在状元府住留已经十多天,状元府平日门禁甚严,谁知道他会对长公主做些什么?况且长公主已然失忆,就算房俊狼子野心再次显现,怕是也要称其心愿了!”
长孙无忌点头道:“不错!长安城曾经传言萧锐确系房俊毒杀,而房俊之所以甘于犯险,就是贪图长公主的美色!”
“恩师洞幽烛远,学生拜服。”
拍过马屁后,岑懋继续道:“其实大可以用流言蜚语多做文章,将这顶不忠不义的帽子扣在房俊头上。到时不但房俊无从辩解,而且还会引起萧氏一族的愤恨之心,到时趁机与萧氏结盟,勠力同心参奏弹劾房俊!”
“贤契这顶帽子好便好,但此事干系襄城公主的清誉,又有谁敢去触犯天颜呢?”
“御史台一百多位言官御史,个个都是道学先生的做派。这些人不怕死!万岁也不会背上杀戮诤臣的名头,由他们去做弹劾房俊的枪头,最为合适不过!”
第四百九十六章 倒“房”童谣()
“言官?”
长孙无忌轻抚长髯,双眸闪烁不定,目光时而对准岑懋,时而看向脚下,显然是在权衡着什么。
“这一步走出,怕是要牵一发而动全身了!”
想起与房遗爱之间的恩恩怨怨,长孙无忌虽然恨不得将其剥皮抽筋,但在房俊身后的庞然大物,却是令他打从心眼里忌惮三分的。
“山东士族!”长孙无忌二指轻敲茶桌,喃喃道:“房乔这个老倌儿,未必会看着亲子涉险而坐视不管。”
岑懋微微一笑,眸藏诡谲的私语道:“若是言官们动起真格的,房乔又能奈之若何?他肯背上一个遗臭万年的骂名?”
“好!”岑懋这一番话,彻底使长孙无忌下定了决心,“此事一定要做的干净利落,切莫露出痕迹。”
“恩师放心,此事学生亲自去办,保证来一个草蛇灰线延绵千里!”
“好,贤契即刻着手去办吧!”长孙无忌起身拱手,郑重其事的道:“此事若能干办得力,老夫保你官升三级!”
“多谢恩师。”岑懋双膝跪地,叩头过后疾步走出长孙府,忙着回家捏造“房俊霸占襄城公主”一事的详情去了。
岑懋走后,长孙无忌暂时从丧子之痛中走了出来,踱步走出书房,对着一直守在门外的管家道:“冲儿的丧事,皇后娘娘知道了?”
“启禀老爷,皇后娘娘已经差王有道下过口谕了。”
“怎么讲?”
“知道了。”
长孙无忌眉头攒簇,遥望天边皓月,沉吟半晌,却也没能猜透长孙皇后的心思。
知道了——这三个字说轻不轻,说重不重,长孙皇后并未发表意见,不禁让长孙无忌在对付房遗爱一事上有些心虚,旁人不知,但长孙无忌清楚的知道,房俊在某种程度上是长孙皇后一手栽培起来的,而栽培这位新秀的目的不必名言,自然是为了之后新皇登基有人能够掣肘这位关陇领袖、长孙丞相。
状元府中,众人委实被“蒸馏酒”所征服,一个个推杯换盏,到最后喝的面红耳赤,别说商议对策,说话不打磕巴就算万幸了。
“遗爱,此事别急,老夫身为兵部尚书绝对会支持你!这琼浆玉液我带回去几坛?”
杨波开了先河,房遗爱只得一视同仁,每人送了两坛蒸馏酒,一转眼那上百坛御酒所制造出的精华,就这样被房都督送了个一干二净。
强做笑脸送走众人,房遗爱对身旁的范进呢喃道:“范师爷,封门吧。可还有蒸馏酒?”
“还有两坛。”范进一脸肉痛的道。
“两坛?”房遗爱苦笑一声,“将一坛分灌成四壶,送给几位夫人。另外一坛范师爷带回去给伯母、嫂夫人尝上一尝吧。”
“学生遵命。”范进一路小跑着去到酒房,麻利的叫人将蒸馏酒送到各屋,自己则跑到厨房生拉硬泡的缠着厨师傅做了几个小菜,带着仅剩的一坛蒸馏酒回房偷着乐去了。
醉意阑珊的房遗爱,踱步朝东厢房走去,他心中清楚眼下状元府中因为长孙冲横死一事全都愁眉紧锁,也只有到秦京娘哪里才能偷得半晌清静。
第二天清晨,正当房遗爱蒙头大睡时,一首童谣已然从乞丐、地痞口中,散布在了长安城大大小小一百零八坊之中。
“能挥笔,会提枪。残害连襟在牢房。”
“五马道,智谋广。算就忠良难还乡。”
“状元府,添娇娘。一礼全收昧天良。”
“户下方,卧东床。贪心不足霸姨娘。”
这四句童谣一经传出,瞬间便在长安城取得了出人意料的成绩。在娱乐设施相对匮乏的古代,没有什么事要比皇亲贵胄的风流韵事更能下饭的了。
一时间,东市上、西市里,无论贩夫走卒、市井小民,全都在议论着四件事。
“萧锐怎么死的?”
“长孙冲被谁算计的?”
“秦京娘和谢瑶环为什么住进状元府。”
前三句童谣,对照人和事不难猜解,但恰恰是看似云遮雾绕的第四句,才是刺向房俊咽喉处的致命一剑。
这第四句的头一行“户下方”,单从字面上理解,言简意赅指的便是一个房字。
第二句“卧东床”,在古代驸马又称东床娇客,而总管满朝房姓驸马仅房遗爱一位再无分号。
最要命的还是最后一句,“贪心不足霸姨娘”。
对于这句话儿,始作俑者岑懋充分利用了众人的想象力,云遮雾绕之间,却又将矛头直对襄城,不得不说岑懋生错了年代,若是放在先秦时期,应当是一个不错的纵横家或是阴谋家。
坊间百姓虽然识字率不高,但想象力却是出类拔萃,一时间联想到萧锐暴毙、萧瑀被贬,襄城公主入住状元府等一连串事由,众人的思绪开始呈现出了一边倒的情景。
“襄城公主身患奇病,现在住在状元府怕是在治病吧?”
“啊?白天治病,晚上治什么?治疗寂寞?芳心孤独?”
“按说何榜首不该是这样的人呐。”
“嗨!长公主还记不记得?当初在国子监房俊与长公主也是兄弟相称,到最后呢?还不是兄弟到红罗帐里去了?”
长安百姓议论纷纷,加上几个有心的“百姓”在合适的地点、合适的时间,说出同样合适的话儿,瞬间便将房遗爱从长安文坛的布衣榜首的宝座上,生拉硬拽扯了下来。
一时间,长安城流言四起,就连五凤楼、长安酒肆这样的文人雅士所聚集的高档场所,也开始了一场冗长的辩论比赛。
双方都是长安城本土的才子,其中不乏进士、举人等重量级的选手。
持为房俊辩白态度的一方,自然是国子监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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