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
房遗爱不置可否,含笑看向武三思道:“娃娃,你有胆量用沙包掷我,可有胆量随本官去到正厅?”
“去就去,怕你不成。”武三思揉了揉通红的鼻子,轻哼一声,颇有几分初生牛犊的架势。
房遗爱朗笑一声,连连点头,“好!此子有本宫当年的风范。”
说完,房遗爱对白简和武元庆拱手道:“二位请。”
白简与房遗爱走在前方,武元庆招来武三思,目光闪着忧虑道:“儿子,刚刚与你对话之人,可知他是谁?”
“他是谁?一个小白脸儿而已。”武三思轻哼一声,嘀咕道。
武元庆眉头颦蹙,冷声道:“他是当朝驸马,国公之子!”
“驸马有什么了不起的!”武三思捡起地上沙包,悠悠道:“爹爹还是国公之子呢。”
“胡言!”武元庆恨铁不成钢的跺了跺脚,“布衣榜首可曾听过?便是此人!”
“呀!”武三思将沙包放在廊道旁的木栏上,接着撒腿就跑,便跑便道:“孩儿要去找何榜首学习瘦金体!”
“痴儿!莫要坏了礼数!”武元庆苦笑一声,只得跟在儿子身后,快步走进了正厅。
房遗爱坐在正厅茶座上,眼望身侧白简,捧盏小声道:“兄长,观三思如何?”
“适才那个顽童?胆儿挺大的。”白简呷了一口温茶,只觉要比状元府中的凉茶低劣许多,不由少喝了一些。
房遗爱品过茶水,摇头道:“此子加以雕琢,日后必成大器!”
“贤弟如何得知?”
面对白简好奇的目光,房遗爱苦笑一声,心想,“我总不能说我从书上看来的吧?”
“小弟先前也曾习学过几日相面。”房遗爱再次扯出牛皮,故作高深道。
说话间,武三思已经跑到了正厅之中,眼望房遗爱和白简,竟做出了一个令二人颇为吃惊的举动。
武三思收起先前的态度,正色拱手道:“晚生拜见二位叔父。”
“呀!”白简微微咋舌,心想,“此子年岁不大,举止倒是十分老成。”
房遗爱看到此情笑容愈发灿烂,起身正色回礼道:“三思少礼。”
武三思抬头看向房遗爱,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转了几转,颇为恭敬的说:“先生就是何榜首么?”
“何榜首?现在大多唤我房驸马。”
房遗爱坐回原位,指着身侧的太师椅道:“三思请坐。”
武三思谢座之后,端端正正的坐在房遗爱身侧,拱手道:“何榜首,晚生可能请教先生几个问题?”
“好,既然公子要问,房俊知无不言。”因为高阳有喜的缘故,房遗爱对待年仅五岁的武三思颇为耐心。
武三思低头思忖了片刻,正要开口,却被走进正厅的武元庆喝止了下来。
“竖子!无礼!”
武元庆快步走到武三思面前,正要开口责斥,却被房遗爱拦了下来。
房遗爱含笑起身,拱手道:“元庆兄,莫要如此。我与贵公子颇为投缘,闲聊几句不碍的。”
武元庆稍感吃惊,目光呆滞了片刻,转而对武三思道:“莫要冲撞了驸马!”
“孩儿知道了。”武三思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拱手道:“先生,请问道德经中“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作何解释?”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白简听闻,故作富学的道:“当然是说上天不仁,将百姓当做草狗了。”
听闻此言,武元庆微微皱眉,就连武三思也露出了嫌弃之色。
“诶!”房遗爱拂袖苦笑一声,拱手道:“兄长,莫要误人子弟。”
“啊?”白简楞了一下,接着脸色忽的一红,举杯道:“这茶不错。”
将视线转回到武三思身上,房遗爱含笑柔声说:“此言是说,天地待万物一视同仁,不偏不倚。”
“至于刍狗。”房遗爱扫了白简一眼,继续道:“此意乃是天地对待万物生灵一视同仁,无论是天之骄子,还是学富五车的文豪,对比起来与看待祭祀所用的刍狗并无差异。”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亦是此理。”说完,房遗爱含笑捧盏,问道:“此解可称公子心意?”
“何先生!”武三思听闻此言,脸上敬重更甚几分。
武元庆轻咳一声,指正道:“要唤房驸马!”
“叫房侍郎也成啊。”白简悠悠一句,随即让房遗爱的形象在武家父子心目当中又伟岸了几分。
武元庆拱手道:“房兄升任侍郎了?”
“万岁旨意,命房驸马上任刑部侍郎。”白简仿佛从之前露怯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含笑道。
武元庆听闻眸中闪过一抹精光,拱手道:“如此恭喜房兄了。”
“区区小事何足道哉。”房遗爱拱手回礼,转而对武三思道:“公子,可要说些什么?”
武三思脸颊绷得倍儿直,正色道:“三思愿跟随先生学习。”
“胡闹!”武元庆听闻此言变脸变色,厉声呵斥道:“房驸马公务繁忙,哪里有闲空教导你?”
耳听武元庆这番话,房遗爱苦笑一声,心道:“这爷俩儿一唱一和,分明就是在逼我嘛。”
见武三思举止有状,长相又是十分俊朗,房遗爱不由升起了爱才之心。
猜透武元庆的心思,房遗爱耸了耸肩,摊手道:“今日出来的匆忙,怕是无礼相赠了。”
“先生!”武三思跳下座椅,站在房遗爱面前,正色道:“先生在上请受”
见武三思要对自己行跪拜大礼,房遗爱赶忙阻止,“公子不可!房俊才疏学浅,万不敢当如此大礼。”
“驸马莫非嫌小儿愚钝?”武元庆面带期许,拱手道。
房遗爱苦笑一声,正色道:“实不相瞒,房俊眼下拜在杜丞相台前。收徒大事需要禀明恩师方可。”
“杜丞相?”白简嘟囔一声,叹道:“等禀明杜丞相回来,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这个”
此言一出,房遗爱和武家父子全都露出了为难之相,最终还是白简一语点醒三人。
“哎呦,哎呦。瞧瞧你们仨诶!这个着急劲儿的!”白简放下茶盏,起身走到房遗爱身旁,道:“既然拜师需要通秉杜丞相,那不如不拜了!收一螟蛉义子可好?”
房遗爱面带吃惊的看向白简,支吾道:“这使得么?”
“如何使不得?你与武贤侄年纪相仿,收下三思正和情理!”白简嘴角微微上扬,对着武三思努了努嘴,意思是,好小子还不快跪下!
武三思智慧聪颖,见状二话不说撩衣便跪,“义父在上,受孩儿大礼参拜。”
“好了,好了。”房遗爱喜笑颜开,连忙蹲身搀扶,“不必拜了。”
武三思眼望义父,朗声道:“义父!”
“嗯?嗯!哎!”房遗爱后知后觉,直到此时才意识过来自己竟稀里糊涂多了一个干儿子。
武元庆和白简也是喜上眉梢,二人眼望房遗爱和武三思,连连赞叹道:
“名师必出高徒,杜丞相教导出兄弟这般人物,想来三思长大一定不会错。”
“承蒙房兄不弃,在下即刻设宴拜谢房兄与白总管。”
正当几人交谈间,武士彟缓步走进正厅,而在他身侧则跟着一名年方豆蔻的少女,眼下正搀扶着武士彟缓步向正厅走来。
见父亲到来,武元庆连忙上前迎接,同时对白简和房遗爱介绍道:“房兄、总管,这是小妹。”
听闻兄长介绍,少女微微蹲福,柔声呢喃道:“小女子武珝,见过二位尊客。”
房遗爱目光细细打量武珝,心中暗想:“武珝?武珝?武则天!武媚娘!她就是武曌!”
第五百二十章 深闺人未识()
房遗爱抑制住心中兴奋,目光在武珝身上一扫而过,转而有意看向了武士彟。
“叔父,莫非是二千金?”
房遗爱拱手询问,刻意做出了一副拉家常的姿态。
武士彟大病初转,喜悦下倒也没有多想,点头道:“正是老朽的二女儿。”
确认武媚娘身份后,房遗爱面如止水,内心却狂跳不已,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与大周女帝相隔如此之近。
“房俊见过二小姐。”房遗爱拱手问好,举止有状,目光更是盯着脚下方砖,唯恐被人“曲解”意图。
武媚娘敛衽施礼,目光有些闪躲的柔声道:“武珝见过房驸马。”
二人见过礼后,心中各怀心思,就在正厅中即将陷入一片沉寂之时,耳畔随即响起了白简的朗笑声。
“应国公,咱家给你道喜了。”白简笑若春风,拱手道。
武士彟被说得一愣,连忙转头看向武元庆,小声呢喃:“庆儿,白总管这是?”
不等武元庆开口答话,武三思蹦蹦跳跳的走到爷爷面前,伸手扯着武士彟的衣袖,眉飞色舞的说:“祖父,孙儿拜在义父门下了。”
“义父?谁?”武士彟陡然将目光转向白简,眸中满是诧异。
眼望武士彟那一双惊诧的眸子,白简连连摆手,苦笑道:“往这看,往这看。”
沿着白简手掌所指的方向看去,武士彟只觉头昏眼花,仿佛被从天而降的金元宝砸中头顶一般。
“三思,你的义父是”
武三思搓了搓发红的鼻子,含笑道:“是何先生。”
“爹爹,三思说的是房驸马。”武元庆唯恐父亲误解,连忙解释道。
白简左手扣在右手腕间,双手垂在身前,意味深长的道:“是房侍郎!”
“哎呀!”武士彟经过片刻的愣神,突然哎呀一声,接着快步走到房遗爱面前,兴奋的举起了双手。
武士彟眸中泛着泪花,拱手道:“贤侄!如此大恩我武家万难答报啊!”
武士彟向前的同时,武媚娘也一并前行,站在房遗爱身前左侧,令这位房驸马只觉兰香扑鼻,心神荡漾。
“叔父说得是哪里话,小侄与元庆兄本是故交,况且三思智慧聪颖,此事原是房俊忝居了。”
房遗爱这番话给足了武士彟一家面子,听得爷孙三人含笑点头,就连武媚娘也不禁嘴角微扬,玉颊映出了丝丝喜色。
见几人含笑交谈,白简跟着笑了几声,转而拱手对武士彟说:“武公爷,快去准备酒席吧?咱家今儿一定要喝上几杯水酒。”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武士彟连连点头,侧身对武元庆道:“庆儿,快去五凤楼置办一桌酒席。”
“但不知驸马”话说一半,武士彟一拍额头笑道:“老朽孟浪了,长安谁人不知驸马喜饮西域美酒?”
“庆儿,买上十坛西域美酒,为父要与驸马畅饮一回。”
武士彟平素沉默少言,不过今日因为房遗爱的到来,不但他的病体大有改善,就连孙儿都拜在了当朝红极一时的驸马爷台下,两好合一好,怎能让应国公不多说两句?
不过武士彟不曾想到,房遗爱此番是奔着第“三好”来的。
见父亲喜笑颜开,武媚娘黛眉微凝,小声道:“爹爹的病体刚见起色,不宜饮酒吧?”
“诶!女孩儿家晓得”
武士彟训斥武媚娘的话儿刚说一半,便被一阵柔声打断了。
“二小姐所言不差。”房遗爱和煦微笑,转而对武士彟道:“叔父饮茶就是,这酒么有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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