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神情一丝不落地全都落在了江心月的眼中,她眼底的笑意微深。在峄城,锦凰抢了先机,先讨了苻璃的欢心,本以为她和苏枋走了之后,她便能亲近苻璃讨好他了,结果却被他送来了这里。她心里恨恨,却不能宣之于口,只能将这恨埋在心里。
昨日,她第一次见陆珩的时候,就看出他不是一般人,不论是从衣着装扮还是从气质而言。当他说出他要上沧阆山拜师的时候,她就动了心思。锦凰身后有苻璃,那她便找一个陆珩。
当陆珩问起她的身世的时候,她顺势就将自己被爹爹后娘卖给人贩子,直至被苻璃他们解救的事统统讲给了陆珩听。其中,自然不免夸大自己的凄惨以博取他的同情和怜惜,也暗中贬低了锦凰一番。并将恳求苻璃收留她们的事说了一通,只是在她的口中,无私舍弃机会的变成了她,而原本她的角色变成了锦凰。
而陆珩身为修真世家陆家的嫡子,见惯了族中的明争暗斗、尔虞我诈,对善良的江心月自然心生好感。同时又因为自小就身处明谋暗算之中,想事情的时候自然而然就会多绕几个弯,于是在江心月编造的故事中,他以为锦凰是个工于心计的女孩儿,对她的印象便是“厌恶”二字。
锦凰像是没有察觉出陆珩的反感,乖巧地喊道:“陆哥哥你好,我叫锦凰,锦绣的锦,凤凰的凰,你可以跟月姐姐一样,叫我小锦。”
陆珩淡淡地回了一句“你好”,然后便转向苏枋,恭敬地请他入座。
苏枋点点头,牵起锦凰落了座。
江心月走在最后,看着他们两人亲昵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嫉恨,转眼就换上了单纯无辜的笑。
菜上的很快,转眼的功夫,桌上就堆满了精致的佳肴。
在座四人,虽然陆珩是主,其余三人是客,但他有心想讨好苏枋,不敢造次,于是请苏枋先动筷。可惜他算错了,苏枋已经过了辟谷,不再食用这些五谷杂粮,张口就推脱了。
陆珩和江心月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锦凰灵动的双眸转了转,然后扯着苏枋的袖子,憋着嘴苦兮兮地说道:“苏哥哥,小锦饿了……”转过头,瞥了一眼桌上的佳肴,一副垂涎的模样。
苏枋温和一笑,夹起一块绿豆糕放进她碗里,“饿了便吃吧。”
“嗯!”锦凰欢快一笑,抓起那块绿豆糕便塞进嘴里,小嘴鼓得跟胀气的蛤蟆似得,模样可爱极了。
苏枋递上一杯水,宠溺地拍了拍她的背,“慢些吃。”
锦凰就着水将绿豆糕咽下,见陆珩和江心月还没有动筷,眨了眨眼,然后在每人碗里分别夹了一块豆糕,“陆哥哥、月姐姐你们也吃,这绿豆糕可好吃了。”
陆珩收回惊奇的目光,拿起筷子,夹起碗里的豆糕放进了嘴里。
江心月也跟着动了筷子。
早在五岁的时候,陆珩就被测出是金木双灵根。他是族中的天之骄子,一向都自视甚高。但苏枋是修仙第一派沧阆派的首座弟子,早已名声在外,根本就不是如今的他比得上的。他有心想讨好,但是苏枋虽看着温和,举止却疏离,对他们根本就不似对锦凰那样亲近。
而江心月则一直都低垂着眼睫,静静地吃着佳肴,看上去一副静好的模样。
陆珩讨好不成,便暗暗观察锦凰和苏枋。看了一会儿,便暗道,或许在修行方面他比不上苏枋,但是看人苏枋就不一定比得过他了。看着锦凰天真单纯、苏枋亲昵淡宠,他在心中冷嗤。没想到,堂堂沧阆派的首座弟子,竟看不出一个工于心计的女孩儿。
锦凰自然早就察觉到陆珩的目光,她装作不经意地抬起头来,对上他的视线,先是疑惑地眨了眨眼,然后鼓着腮帮子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陆珩眼神一闪,竟觉得她这一笑清澈单纯极了,但很快他就将这想法驱出了脑海中。
恰在此时,窗外飘进了一道金黄色的传讯符。苏枋掐于两指间,片刻之后脸色微凝,对锦凰说道:“小锦,你待在这里。苏哥哥有事,去去就来。”
锦凰乖巧地点点头,“苏哥哥,小锦会乖乖的,不会乱跑。”
原本一直沉默地吃着饭的江心月,此时突然抬起头来,对苏枋说道:“仙长您放心,心月会好好照顾小锦的。”
苏枋朝她点点头,又欣慰地揉了揉锦凰的脑袋,转身匆匆出了包间。
他一走,陆珩和江心月两人就放松了下来,不再那么拘谨了。
江心月夹了一块黄金鱼放进锦凰的碗中,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小锦,苏仙长怎么没有带你直接上沧阆山?”
“苏哥哥说,是神仙哥哥吩咐的,让我们在这里等他,他会来带我们上山。”锦凰咬了口黄金鱼,含糊着问答。
江心月覆下眼睫,遮住眼底的恨意,又是截然不同的待遇!对她,是让她参加收徒大会,让她凭自己的本事留在沧阆派;而对锦凰,是直接带她上山!
江心月藏在桌下的双手渐渐握紧,为什么要对她这么不公!为什么!
过了许久,紧握的拳头才渐渐松开。她头依旧低垂着,眼睑半开,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失落:“仙长他对你真好……”
锦凰将最后一点黄金鱼塞进嘴里,扬起糊了一嘴渣屑的脸蛋疑惑不解地看着她,“月姐姐,你怎么了?不开心吗?”过了一会儿似是想到了什么,开心地安慰道:“月姐姐,你是担心神仙哥哥不带你上山吗?不会的,神仙哥哥答应收留我们,肯定不会不算话的。”
此时,江心月抬起头来,对她勉强一笑,摇了摇头,“仙长他让我来参加收徒大会。陆哥哥说,到时候只有有资质的小孩子才能留在山上。小锦,我好怕。”说到这儿,她突然握住锦凰的手,一脸惶恐地说道:“万一,万一仙长们瞧不上我怎么办?爹爹后娘他们又不要我,到时候我没有地方可去了。小锦,我好怕!”说到最后,大滴大滴的眼泪夺眶而出,滴在了锦凰的手背上。
锦凰惊惶地直摇头,“不会的不会的!神仙哥哥答应收留我们,我们肯定能留在山上!月姐姐,神仙哥哥会来接我们上山的!”
第十九章:陆珩(下)()
坐在一旁的陆珩,看着泪流不止、一脸惊慌失落的江心月,心底泛起阵阵怜惜。此时听到锦凰的话,顿时觉得她是刻意摆出一副假惺惺的模样,心底一下子就反感起来,眼带嘲讽,语气中也像夹着根刺似得说道:“你是讨得了仙长们的欢心,可以直接上山了。不过,我听说只有有资质的孩童才可以拜入仙门,资质废柴又得仙长们收留的,就只能留在山上打打杂,根本就不能拜师修仙。”
他话刚落,江心月就拉着他的袖子焦急地辩解道:“不会的,仙长们很喜欢小锦,小锦定能拜入仙门。”说着,硕大的眼泪又砸了下来,头垂着一脸失落地低喃,“而我,就只能求天爷爷了……”
“什么求天爷爷?”陆珩又是怜惜又是气愤,不屑地看着锦凰,重哼了一声,“她不过是讨巧卖乖,有什么了不起。说不定你的资质上乘,得了仙长青睐也不无可能!”说到底,其实他的心里也是嫉妒的。他这个修仙世家陆家的嫡子,想要上山修仙也得过这重重关卡,她却轻而易举就上去了,怎不叫人心生妒忌。
他这话说得毫不留情,锦凰小脸一白,眼眶泛红,泪水就沁了出来。她一边抹着泪,一边委屈地看着陆珩,“陆哥哥,小锦没有讨巧卖乖,你为什么要这样说小锦?”她圆圆的包子脸上糊满了眼泪,两只眼睛很快就肿得跟山核桃似得,委屈地啜泣着,模样看着分外可怜。
陆珩面露不忍,心底有些懊恼自己话说重了,她到底还只是个六岁的小女童。
江心月暗中窥见他脸色的变化,心下一凛,面上却急急地给锦凰辩解,“陆哥哥,你不要这么说小锦。小锦她还小,不懂事。你不要怪她。”这话听着是在帮锦凰说话,却并没有否认她讨巧卖乖。
陆珩一贯阴谋论的脑子又拐了几个弯,顿时觉得此时哭哭啼啼的锦凰是在装模作样,眼神立马冷了下来,又重重哼了一声,“小小年纪就这般工于心计!”
“我没有!小锦没有!”锦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陆珩继续用鄙夷的眼神看着她,“你没有?那好,有本事,你明日也参加收徒大会!凭自己的本事上山去!”
江心月心底一喜,面上却担忧地看了眼锦凰,对陆珩说道:“陆哥哥,你不要为难小锦了。小锦她还小……”
而此时的锦凰,却只是用眼神倔倔地看着陆珩,贝齿咬着下唇也不说话。
陆珩被她看得有些心虚,视线开始飘忽,不敢直视她。正当他想强装有理再次开口的时候,锦凰突然两手胡乱地抹掉脸上的泪,转身“通通通”跑出了包间。
“小锦!小锦!”江心月一脸焦急地追到楼下,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了街拐角处,眼底的快意渐渐浮现起来,很快又隐了下去。
锦凰走在街上,面上的委屈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阴森的寒意。
陆珩,她的“好”未婚夫,可是一直都待她“不薄”啊!
前两世,有一次他们一行人下山除妖,中途住进陆家。无意间,从长辈们的口中得知了,她和陆珩竟然立有婚约。当时,陆珩和江心月早已勾搭在了一起;而她也爱上了苻璃,自然不可能履行婚约。本来,以江心月水系天灵根这样的资质,是陆家这等修真世家梦寐以求的人才,若她和陆珩两情相悦,本是再好不过的事。
然而,陆家人贪得无厌,看中了她身后的修仙第一人苻璃上仙,硬是要陆珩与她履行婚约。陆珩反抗不成,便心生毒计毁掉她的清誉,来达到解除婚约的目的。
江心月从她的另一个男人那里取来鲛人粘液,下在锦凰的茶水之中。鲛人粘液是世上最烈的chun药,除了与男子jiao合,别无它法可解。
锦凰掉入两人早已设计好的陷阱,结果与数名男性鲛人jiao合,并被陆家人当场捉奸在床。从此,她的身上就被打上了“yin秽、yin荡、dang妇”等等无数不堪的词语,成为沧阆派乃至整个修仙修真界的耻辱。
可以说,她前世今生所有的悲剧都是由此开始,都是拜江心月和陆珩这两个贱人所赐!
锦凰低垂的脑袋下,薄薄的唇瓣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充血的眸子里满是嗜血的杀意。陆珩,我们慢慢“玩”!
她走到村口的牌楼下,在右边石狮子旁的台阶上抱膝坐下。有了两世的经验,她对沧阆村每一个角落都非常的熟悉。知道,如果从“同福客栈”的窗口远望,恰好可以看到牌楼这边的一切。
这个时候的陆珩年纪还小,方才那样尖锐地讽刺她,他的心里不可能不愧疚。她要利用的,就是他的愧疚之心!
修仙第一派沧阆派每五年收徒一次的事,早已传遍了“峊州”大陆,前来修仙拜师的人络绎不绝,绝大多数是大人带着自己的孩子过来的。
每一个经过牌楼进村的人,都会好奇地朝抱膝坐在石狮子旁的小女孩投去两眼。有好心的甚至会上前询问一二,但是小女孩像是被抛弃了般,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被问话时依旧是埋着头,半晌也不吭一声。见她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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