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凰和云铧都没有说话,只朝他点了点头,既没有应也没有否决。
锦凰拎起茶壶往杯盏里倒了点热茶,捻在指间轻轻地来回晃荡。可以明显感觉到,周围投向他们的视线已经收了大半,但仍有几道目光还在两人身上若有似无地打量。
仓古道那贩子“老赵”所说倒一点儿也不假,这附近一带确实出现了异象。他不是修士,不晓得兽潮的缘由,只道自己是气运逆了天,然而,锦凰之流的修真之士心底却是敞亮的。
有些时候,一些高品阶的兽类敏锐程度丝毫不亚于修士,它们会在人尚未反应之前先一步察觉,循着保命的本能逃离险境,兽潮往往由此而发。所以,兽潮背后便是代表着异象,异象则又代表着极可能有异宝现世。
老赵还提及,他是在临近骈州的地方遇上的兽潮。然而,待锦凰他们真正抵近之时,才清楚地感应到,真正引发异象的乃是与骈州南辕北辙的屠龙镇,并非骈州。
锦凰和云铧能感应到,其他修真之士自然也能。这屠龙镇骤然之间涌入了不少的散修,怕都是为了那个所谓的“异宝”而来。
只是,这里的天气古怪又恶劣之极,早在二人抵达之前就已经刮了好几日的沙尘暴。这样的天气里,不会有人愿意在外冒险,自然这些人就都聚集到了镇上这唯一的客栈里来。
然而,这里似乎还不光有散修,在锦凰将将进门、目光掠扫过大堂之时,就已经注意到角落里的一桌五人。虽然他们作了乔装,也刻意地隐藏了气息,但以她这么多世的阅历,不难看出这些人是魔道中人。
而以进门时,大堂中诡异的暗涌来看,相信,这些散修中已经有人看破了他们的身份。
锦凰将烫好的茶盏放到云铧面前,与他对视了一眼,不用言语,便已经心意相通地明白了对方与自己怀有相同的疑问。
这群魔修现身屠龙镇,难道也是为了夺宝而来?还是说,他们另有目的?
偌大的大堂,明明是几乎客满,却没有一个人说话,各自默默地吃着茶,气氛诡异地可怕。
终于,过了半晌,有人“哐当”踢开脚下的凳子,从桌子前站了起来。一瞬间,一股凝重的气息在空气中蔓延开来,几乎所有人的思绪都放到了此人身上。
这人却像是毫无所觉,气定神闲地穿过大堂,踏上紧靠着柜台的楼梯。陈旧的木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一直延伸到二楼,直到那人走进房间,众人才收回视线。
如此紧张的气氛,仿佛只要有个契机,整座大堂就会瞬间爆开。
锦凰与云铧又对视了一眼,她搁下茶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云铧也跟着起身。
她目不斜视地往柜台走去,方才紧张凝重的场景再一次出现,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其他人目视的对象换成了他们二人。
锦凰斗篷的衣角拂过桌腿,她甚至感觉到这些散修法衣下紧绷的肌理,仿佛只要她一动,对方就会奋起反击。
第四百零九章:客栈暗涌(中)()
“掌柜的,给我们两间房。”云铧对柜台后面的白发老翁说道。
老翁布满褶皱的脸皮蹙到一处,他不耐地回道:“你们去别处罢,没有空房了。”说罢,头矮了矮,压低了嗓子凑近,对云铧道:“你们赶紧走,别留在这儿了。”
心知他是出于善意,只怕最开始让小童打发他们,也是因为察觉出了客栈内诡异的氛围。
“多谢提醒。”云铧冲他微微一笑,却是没有半点惧色。
这时,锦凰出声道:“给我们一间就好了。”
白发老翁不赞同地看了两人几眼,轻轻一叹,“罢了,上楼梯右拐,二楼第四间。”
云铧将一枚银锭放在柜台上,同锦凰一前一后顶着如锥刺般的视线踏上二楼,找到第四间,转身进了房。
锦凰绕着屋子环视了一圈,这间客栈可谓相当的粗陋,与外面那些可以说是一个地一个天。不过,他们修真中人时常在外历练,幕天席地是常有之事,倒也并不是太在意这些。
她回到中央的方桌前,抬手解下身后的斗篷,却看到云铧一脸别扭又赧然地杵在房门口。见她望过去,视线也是立马别开,模样甚是心虚和无措。
锦凰在桌前坐下,半个身子都依靠在桌沿上,单手撑着下颌,一双眼眸子在烛火的照映下显得波光粼粼,潋滟生辉。她翘起唇角好笑地看着他,粉唇轻掀,语气揶揄,“你莫不是这一夜都要站在那里了?”
云铧闻言,神色一愣,随即红着脸,别别扭扭地走了过去,在她对面坐下。他大约不知道,他方才是同手同脚的。
锦凰觉得甚是好笑,明明是个男子却脸皮薄得堪比宣纸。
“不过是共处一室,我都还没有言语,反倒是你,怎么跟个小媳妇儿似的?”说着,她眼底闪过一丝促狭,“莫不是,你还怀了什么别的心思?”
云铧正拿着茶盏轻嘬以掩饰不自然,此刻突然听到她的话,“噗”地一声直接就将口中的茶水给喷了出来,呛得开始不停地咳嗽。整张脸,也不知是呛得还是咳得,亦或是别的,红得仿佛炉子上被烧红的锅子,“呜呜呜”地往外冒着热气。
瞧着他的囧态,锦凰笑得不行,起身挪到他身侧,手沿着他的脊背助她顺气。
过了半晌,云铧才逐渐平复下来。
他自是看分明了她眼底的促狭,心底既无奈又欢喜。自驼峰山两人心意相通之后,她便真如承诺的那样对他敞开心扉,也因此,他开始逐渐认识到一个此前他所不了解的锦凰。会服软、会娇气,也会孩子气地捉弄他,虽然时常被弄得面红耳赤,但他其实也是乐在其中。
云铧无奈地看她,“男女共处一室,外人看来总是不妥当的。他们怎么看我,我并不在意,但你到底是个女子,我不想有人在背后对你非议。我还是下去同掌柜说,再要一间房罢。”说罢,就要起身。
锦凰忙拉住他,一扫轻快,凝起神色道:“你方才也看到下面是副什么情形了。那些散修各怀鬼胎、暗中较劲,还有那一桌尚不明其目的的魔修。若是这些人半夜有所动作,我们两个待在一处才好相互照应。”
话都思量到了这个份儿上,云铧若是再坚持就真的是愚蠢了。
锦凰说的一点儿也不错。
先说那些散修,没有名门正派、正道弟子的光环束缚,杀人夺宝之事对于他们来说稀松平常。不排除,他们不会为了减少一两个争夺者而暗下毒手。
至于那群魔道中人,就更得提防了。散修倒还会遵循天道,这些人却是丝毫不会顾忌,想杀便杀,全凭喜好。除此外,他们现身屠龙镇的目的也是耐人寻味,是和散修一样,为异宝而来?还是说令有别情?如今,还是一团迷雾。
所以,现在的对策,便是“敌不动我不动”,“以不变应万变”。
两人分别在门口、轩窗,以及任何可能的入口都贴上了符篆,又以这些符篆为界设下防御屏障,将整间屋子都防护在内。一旦有人或是物闯入触碰到屏障,锦凰和云铧便会立马察觉。
第一夜便不平静,不过,发生动静的源头在二楼楼梯的另外一侧。两名散修闯入其中一间房间,将屋内的筑基中期散修给暗杀了。
打斗维持了半炷香的功夫,动静不算大却也不小,然而却是所有人都明哲保身,没有一个从房中出来的。风光鲜丽的修真界,掩盖在底下的残酷和血腥可见一斑。
在门派中还只是勾心斗角,尚算平和,然而,在外面,却真的是刀光剑影、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第二日一早,锦凰和云铧下楼。
不同于前一日诡异的寂静,今日整间大堂却是人声鼎沸。三三两两的散修聚在一处,推杯换盏,言笑晏晏,好不热闹。若不是亲眼见识过昨日的场景,估计真要被眼前这一副假象给蒙骗过去了。
至于昨夜死了的那个散修,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无人提及。便是客栈的那个小童和老翁,都镇定自然地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锦凰和云铧依旧在昨天坐过的方桌前坐下,连方位都没有变动。
门外,沙尘暴依旧肆虐,没有任何停歇的迹象。
他们照例要了壶热茶,坐在那里慢慢地品,偶尔低语两句,与人声鼎沸的大堂颇有些格格不入。
一壶茶用毕,两人再一次在满堂或直白或隐晦的注视下,缓步上楼回了房。之后,他们就再没出过门,一直到半夜。
约莫丑时十分,有杂乱的脚步声隐隐往这边传来,几吸之后,布在房内的防御屏障突然震动起来,门上贴着的符篆发出嗡嗡嗡的警示声。
看来,这一夜这些人的目的是他们二人。
床榻上盘腿入定的锦凰猛地睁开双眼,刚想动作,云铧已经快她一步。抬手朝门口极快地射出一枚薄如蝶翼的兽刃,穿过窄窄的门缝,接着,便听到刃尖刺入圆木的一声沉闷急促的钝击声。
过了几吸,脚步声自门口逐渐远去。
有了这两只出头鸟的铩羽而归,之后的半夜便再没有动静,锦凰和云铧也清清静静地入定了半宿。
第四百一十章:客栈暗涌(下)()
第二日,照例是一大早,两人神清气爽地走出房门。
将将打开门,便看到廊柱上昨夜打上去的兽刃,薄薄一片却是入木三分。
云铧将兽刃轻巧拔下,转手收入空间中,与锦凰一前一后缓缓步下楼梯。
满堂的喧哗,在他们二人现身之时戛然而止,就仿佛被突然掐止了时间。所有人的目光不再遮掩隐晦,齐刷刷地盯着两人。锦凰和云铧却仿若未觉,神色泰然地掠过众人,复又坐在前两日坐过的方桌前。
直到他们端起茶盏,时间才像是复又开始了流动,大堂骤然爆发出鼎沸的喧哗。
锦凰和云铧心底都很明白,昨夜发生之事这些人都一清二楚。大约是瞧着他们骨龄年轻,便想先拿二人开刀,故而来的是两名筑基后期的散修。可他们大概怎么也没有想到,二人虽然看着年轻,却并不好惹。
所以,在云铧予以还击之后,他们便知道了两人绝非是软柿子,故而后来就悄悄地退了。但是,同样的,经此试探之后,这些人也越发的忌惮和防备,不会再轻举妄动,但也不排除会铤而走险。
如同第一晚,两名散修合力击杀一名筑基中期修士那样,多人联合起来一同暗算二人。毕竟,在这些人眼中,他们二人是与他们争夺宝物的敌方。
所以,为今之计,依旧是不动声色,以不变应万变。
……
到了午后,外面的沙暴开始有了逐渐减弱的迹象,随之,客栈内的气氛也变得躁动起来。
这些人都是冲着异宝而来,但皆因沙尘暴而不得不被困在客栈之内。无疑,在这样的情形下,谁先动谁就占得先机,那么也就有可能拔得头筹。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不少人开始按耐不住,有些甚至已经回房收拾好行囊,随时准备出发。
约莫未时三刻,终于有人等不下去,起身往外走。恰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阵拍门声,听动静,来人不止一个。
客栈里的小童快步走上前,拉开一条门缝,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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