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久之后;我就从其他地方知道了详情;严格说被找到了的是通海公自害的遗骸。
通过对前内丞都亮;长史海清晏两位重要人物的拷问;最后中军的人得到了一个位置;在一个条石封住的暗厅中;
在这间被刻意布置成某种内朝格局的厅室中;已经死透了的通海公;全副冠冕的坐在受朝大位之上;身前尽是横七竖八饮药殉死的姬妾、内臣和侍从;以及殉葬的器物。
虽然进去的时候;因为身中剧毒而尸身都有些发黑变色;但是依稀可以看到旧日的形貌。这就像是一个暗藏在后宫之下的陵寝;若是没有人发现;或许就这么永远下去。
然后负责带路的长史海清晏;对着尸体拜哭三声;乘看守不备;一头撞死在墙上算是了解君臣知遇。
说实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居然是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这样似乎我获得那批收获;就死无对证了。
但不管怎么说;这场大费周折让人精疲力竭的战事;已经可以功德圆满了;大家可以准备打点行囊班师了。
于是诸门解禁;城外的军从商队和后方营地的辅助人员;终于可以进得城来;为官军最后的狂欢作乐和欢庆;敞开供应各种的酒水物资和女人。
在这些喧嚣声中;再次做了一大笔人头买卖的郑艇;坐在装满鲜鱼筐子的大车上;伴随一起的从安关镇赶来的大批猪羊;连同婆罗洲商队的其他人一起;兴高采烈的涌进广定门。
然后对着前来盘问的守军;散发了一通肉罐头和小袋的糖贻;算是讨喜和彩头。
与此同时;一群身着水军服色的官兵;几乎面无表情的与他们檫肩而过;缓缓走出了城门之外;
他们走出城外;脚步不停的向江边行去;站在茫茫滔滔奔流的大江之畔
其中一名摘下头盔;几乎是一夜之间头发变白的中年男子;忍不住停脚扭过头去;对着城中传来呼喊声的方向;心态复杂的叹息了一声;然后身边传来轻轻的催促声
“贵人;还请移步;”
“请不要让我们多年布下的暗子和努力;功亏一篑了……”
然后;被簇拥着徐徐然的穿过水关;走上了河口的大船;顺流驶向了下游的出海口。
第一百七十四章 开端?()
帆幅云集;车马水龙;人如蚁附。
重回到头顿港;顿时让人有一种百感交集的意味。虽然我们已经是满载而归;但是已经有很多人却是;再也没法见到和享受如此的大好光景了;
到处是拥堵的车马和背着大包小包;等待登船出海的士兵;还有大量游离其中的商贩;很多军士、将官为了再多赚一笔;会将战事所获的财物;变成当地独有铜器之类的高附加值特产。
相比之下我们人人具是轻装的多;除了武器和于粮之外;就没有多余的东西;
得益于后期婆罗洲会馆的大力参与;因此我们的伤员和阵亡者的骨灰;集体战利品和收获;以及各种个人名下的纪念品;详细登记造册之后;就拿着优先获得出海的许可;先行一步送回广府去了。
盘亘在这里;就剩下疗养和放松性质的日常;以及三天两头邀约的大宴小宴;和各种认人脸认到了令人麻木。
从某种程度上说;这场战事清洗了当地经年日久的贵族士绅;却也迅速造就了一批迅速上位的潜在新贵。像头顿港这般的最早投献的地区;无疑是其中的翘楚。
不过在利益分配上;他们只是各种站在台面上的人而已。
大片因为原主涉逆而充官的田园、物产、工坊、矿山和庸户、藩奴;都将重新发卖寻觅新主;以充军姿国库所用;这才是战后利益分配的大头所在。
相比之下;我们这些在一线浴血奋战、打生打死;放下脸面和身段去巧取豪段的一点东西;实在放不上什么台面。
而这一切;不是那些居于广府朝堂之上的;上位者交游饮宴中的几句利益交换而已。明白这些之后;我刚发了一笔飞来横财的好心情和最后一点揣测不安;也彻底没有了;所谓国之大贼者;都是居于庙堂高位的。
其次的受益者;则是那些讨逆军的将帅们;别看他们之前打生打死的号称有多么惨痛和牺牲;只要能坚持到最后;几乎人人都摇身一变;成了在当地坐拥各种物业的新科有产者。
哪怕号称最清淡低调著称的正帅刘延庆;经此一战之后;名下至少多了;几十倾的丰沃田产。
而卸任了前沿都指挥的魏晨;更是插手了好几项特产的经营。
最后连我也没有拉下;分到了一处庄子在内地产;都是以结余的军费;再用极低价格优先买下的所谓逆产。
然后我借助粮台大使那里的一点关系活动了下;于是安关镇外那处作为驻地的大庄园;从此官契的业主就变成了姓罗的;然后算是我走后借给婆罗洲会馆;在当地拓展业务的一处重要据点;自有人尽心打理日常;只需定期享受相应的收益即可。
接着才是本地那些及早校事朝廷的所谓忠义人士;他们更在意的是当地政治格局上的瓜分和递进;所以使出浑身解数;取得还没有离开前的讨逆军将们;各种配合和人客就相当重要了;
最后才是那些食腐动物一样;蜂拥而至;寻求战后重建和权利更迭之中;所延伸的各种经济利益的商团会社;他们也有自己的门路和渠道。
想新鲜出炉的婆罗洲会馆;因为我这只人马的缘故;在当地拥有先行开发和奠基的先手优势;就显得尤为重要。
至于那些在战火中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生死别离;乃至被掳卖远域的;成千上万当地百姓;就被刻意的忽略和无视了;或者说在胜利与武功的荣光背后;暂时是没有人在乎;也不会去考虑;这些逆党治下之民的下场。
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们只不过是失败野心家和当权者伸张的权威;所激烈碰撞灼烧的燃料;和无数悲欢离合的时代背景而已。
说实话在战后的放松时间;我甚至因此陷入某种迷失和茫然的低潮中;自己努力奋斗和想要拥有的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你这是矫情了;找个女人去去火就好……”
这是比较相熟的陈军侯;满脸猥琐的说法。
“你不是说过了;一切手段和过程;都是为了那个将来而已……”
这是作为佐僚第五平的看法
“这种不义不誉之事;就让我们担待好了……”
“官军的作为;确实有些过于不堪了;毕竟是在本国腹地啊……”
这是作为副手辛稼轩的叹息声;他显然还抱有某种理想主义情节和乐观的信念。
“不若;我等联名上书朝中强力人士如何……”
然后我不得不费了些功夫;才暂时按下他这种还没拿到应诺的东西;就把所有参战的官军都当作对立面去树敌的冲动。
“将主若是有心改变这些;那就努力获取更高的权位把”
这是步军都头风卷旗;简单明了的建议
“有了足够的权势和力量;才有施展抱负的余地和可能不是……”
“岭内岭外其实别无差异;其实你归来后一直在做的;不就是想改变这个世道和陋俗么……”
这是总教习兼第一教导队队正;韩良臣的看法。
“虽然身为人主;固然有软弱之嫌;但你既有这份良善和决心;便相信自身一口气走下去便又如何……至少我是颇为期待那一天的……”
好吧我只能捏捏鼻子苦笑;自己有一天居然也会给部下发了张好人卡。
既然;没有得到我想要的正确答案;我只能化悲愤和纠结为食欲;利用等候回家前的最后一点时间;在当地收罗各种特色食材和新菜谱;然后回家露一手。
比如;摆在我面前的这道当地特色的三鲜大烩;
海带头;裙菜;海苔的素三鲜;鱿须;虾头;蛤蜊的荤三鲜;一起小火慢煮成整锅四分之一的鲜甜浇头;淋盖在蒸熟的栗米之上继续搅拌翻炒均匀;最后收汁成到彻底看不见流动的汤水;然后捏成一个个的小饭团子;就算大功告成了。
再滴点酸橙水或是淡白醋;就算是夏日炎炎亦是令人胃口大开的吃食。只是这是中军送来的一份文书;让我最后一点胃口也暂时没了。
“补兵?;你又没有搞错啦拉……”
“我们都要启程归家了;补个啥子的兵啊……”
“这又闹的是哪出……”
“难不成是;想塞人进来分润好处和功劳不是?”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啊……”
眼见那些回家在望的军官们;围住传令的人大声的质问和揣测着;
反正回到广府之后;讨你军就不复存在了;我们也就不用在中军的节制下行事;最后一点忌惮和约束;也没有了;因此质疑起来很有些理直气壮的味道
“这是中军的手令;还请贵官不要令我辈为难……”
带队前来的军官也很无奈的样子;却是好声好气的回应道
“贵官若是有什么疑问;可去询问上意……”
我摆了摆手;让他们止住了鼓噪;将这份还是新鲜文墨味道的公文接了下来;仔细查看了一遍;整规中矩的似乎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时机有些不对头而已。
补过来的这批人马足足有七八百人;都是官军被打散的残兵;不过;更像是某种变相惩罚的味道。
多数人是因为原本的番号犯错被取缔;或是表现不佳而覆灭;因此眼下只剩下两种选择;在开除军籍扫地出门;坐一无所得的光身滚回家(遣返原籍);还是降级发配到某只拥有不好想与名声的刺头团练里去;洗心革面式的校赎和磨练之间;只有二选一的可能性。
问题是;我要他们做什么;带着满肚子的疑问;我特地前去拜会了;已经卸任的前沿都指挥魏晨;他已经回到了护军郎将;帐前都虞侯本职上;手下只有一个团的部下而已;临时住在港城外的一处大宅子里;看起来门庭清冷了许
对着门前的虞侯;通报姓名和职衔;十分于脆的被引进去后;就见他正在庭院中;摆着这一套茶具和小炉;颇有些自得其乐的自酌自饮。
当然在我眼中他这种长相气质过于阴郁;满身具是血腥味和煞气的人物;来附庸风雅就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装逼”。
“您这是唱的哪出啊……”
我也不见外的开门见山道。
“真是好情致啊……”
“我就料想你会来的……”
他毫不意外的起身;在对面的青瓷空盏上倒满;然后对我做出个请的手势
“这又是为什么呢……”
我端起来了一饮而尽;却觉得有些唇齿甘甜。
“我可不觉得;有这般的必要啊……”
“这是闽中特产的晚甘喉……自开元以来历代的贡茶”
他突然转而言他起来。
“也是清茶一道的首选”
“只是如今闽中虽然在国朝治下;但是内里却是土族好强林立的纷乱不堪
我不明所以的测了侧头;再次饮下一盏;不知道是否心态变化的缘故;却觉得味道更加深刻的多了。
“所以这些年时贡时断的;仅有中庭和大内有所集藏些许……”
他似乎陶醉在茶香中的继续道
“这些便是通海公家;历年分赐的一点存货了……就算是公卿大臣家;也未尝有所”
“只是现下都便宜了你我这类武夫了……”
“这便是我为你争取的最后一点好处了;也算是对那桩无头公案的补偿把
他有些叹息和唏嘘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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