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想到,自己也有落到这步境地的一天,明明就是去整备和调运一批器械,结果就遇到了这种倒霉事。
然后在城中的乱战,为了将带有技术含量的器械和装备毁掉,不至于落入北军手里,而耽搁了脱离的时间,结果连身边安排的护卫,也在在乱斗中与他失散了。
他靠一双铳剑,打死打伤了若干北兵之后,也不得不在更多赶来北军的搜索下,跳墙夺路落荒而逃,跳进一口枯井里躲藏。
好在,被那些北军重新搜出来之前,他已经颇为先见之明的,将自己显目的武器和代表身份的袍服都藏了起来,因此,暂时没有暴露身份之虞。
也好在他们这些随军匠人之类的辅助役,不是看的特别紧,也没有太多堤防,只需看好不让他们跑掉就行,其他方面可以说是松垮的很。
因此,可以任由他偷偷观察着,这些岗哨布防的人数和位置,暗自筹划这乘机逃走的打算。
但是随着一批又一批,被带出去甄别和指认的人,有些重新被送回来,有些就此不见了下文,他也变得有些不怎么淡定起来。
说实话,孔吉吉心中也不是没有矛盾斗争过,主动出首以获得更好待遇的念头,但是又担心被人拷逼凌虐。
更何况,他自认好歹是圣脉后裔的子弟,又蒙罗将主扶助于危困,又委以要任,断然做不出这种主动献敌的没脸皮事情。
各种复杂的念头在他心中盘绕翻转着,
“扈二爷。。”
守卫的招呼声中,数名军士簇拥着一个人走了过来。
“听说你们俘获了一些匠人工役。。”
身边的一名军士,低语道
“奉命过来讨要几个。。另作公干”
“这是祝军候的手令。。”
说话间,居中的那个年轻军将,也在顾盼打量着这些灰头土脸的俘虏们。
他生的身材高挑,手足修长,皮肤白皙,穿了一身亮银的锁子甲,站在一群军汉之中,自有一股子出类拔萃的英挺和俊俏味道。
孔吉吉只来得及对视上一眼,心脏忽然抽动了一下,呼吸紧促着,只觉的没法挪开眼了,
因为,不知为什么,对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散发着某种莫名的吸引力。
“看你个鸟。。”
随着守卫骂骂咧咧的声音,突然一鞭抽了过来,在他侧头让过的脸边,火辣辣的留下一条迅速肿胀起来伤痕。
“贼南佬,你狗眼儿往哪儿放。。”
抱头挨了好几下之后,孔吉吉按捺住激荡的情绪,心脏砰砰的抖荡了好一会,才缓过神,重新蹲回到人群里。
忙不禁摸了摸,自己还在隐隐抽痛的脸颊,蒙心自问道,孔吉吉,你该不会是喜欢上男人了把,还是个敌阵的人,
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作为圣脉之后的孔氏传人,难道本房要在自己这支断绝了?我明明是想找个腿长腰细能生养的
他一时间,脑中闪过了重重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却是暂时忘却了之前的煎熬和焦虑。
“那就加上这个。。”
突然一只木杆点到了他的面前,却是那名英姿飒爽的年轻军将,声音有些沙哑低沉的道。
“看起来也是能干精细活的。。”
孔吉吉平复的心情,再次有些荡漾起来,这难道是孽缘么,却又生出些期盼,这莫不是乘机脱逃的机会。
“这可不好办啊。。”
守卫的队头,不由面露难色道。
“这一堆,可都是还未甄别过的。。”
“要是夹杂了什么紧要人物,小的们也吃罪不起啊”
“那边算了。。”
这位年轻的“扈二爷”也没有太过坚持,却是再次看了一眼孔吉吉,随即带着挑出来的数人,将他泡在了脑后。
突然间,随着此起彼伏的鸣号和鼓点声,原本有些平静的郓城城中,顿然骚动了起来,成天群结队的北军,顶盔掼甲或是衣衫不整的,在街头巷尾,宅第房舍中冒了出来,
小队汇成大队,轰轰隆隆的奔走过街道,向着城墙方向急匆匆的赶赴而去。
那些看守的北军,也突然换了人,从原本松松垮垮的团结兵,变成一群威严正襟的甲士。
“我等奉命前来接管这些俘获。。”
领头的虞侯,冷着脸道
“这是军牌和凭信。。”
有些灰心丧气的孔吉吉,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不由心脏再次猛然跳了几跳,生出几分希望来。
童昊,却是那位将主身边,曾经见过一面的某位亲兵。他穿了一身北军的袍服,操着含糊淮上的口音,像模像样的混迹其中。
然后,乘着交接的扯皮过程,不动声色的靠近那些哨位。
第376章 再战3()
只见这临时的看押地里,此起彼伏的闷哼和惨叫声,却被街道上的嘈杂声响,给压了过去。
战斗几乎一个照面开始数个呼吸之后就结束了,因为这些守卫国语松懈的缘故,有人想着向外奔逃报信,却被从背后用手弩给射倒。
孔吉吉这才看清楚,名为童昊的亲兵,从守卫的队头身上,抽出带血的尖刃,寒光一闪就消失不见了。显然是是一柄可以伸缩的袖剑。
然后,他用兜帽将自己遮掩了起来,从高墙上一跃而下,消失不见了。
信仰之跃?
孔吉吉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突然冒出这个一个字眼来。
随即,他们这些俘虏,被安排着捡起守卫的兵器,穿上上他们沾血的衣袍,然后跟着这些装扮成敌人的救兵一起,整队小步跑了出去。
身上用白灰掩盖过的血腥味,虽然依旧刺鼻,但是孔吉吉的心情反倒是平静了下来,
虽然失去了很多同伴,但是至少本阵那里,并没有用放弃过,营救他们的努力,这就够了。
所谓一饮一啄,出死力报效的理由和传统,也不过是如此了。孔吉吉如此想着,却发现自己再次被和大队分开,拐进一条僻巷里。
“这是。。”
他忍不住开口道。
“奉将主之令,入城之后一切以寻获孔材官为优先。。”
童昊,从巷口的墙后,再次冒了出来,满身血腥味浓重的落在他身前。
“其他诸事皆可顺延。。”
“请随我来。。”
而在郓州城中,已经是一片大乱,就像是历史再一次重演的一般,这一次运气轮到了梁军方面而已。
而这时城中的北兵们,正在抓紧修整的间隙,按照例行的传统,对于郓城内的所谓通敌叛国之家,进行喜闻乐见的例行抄掠活动。
当然了,当初所谓献城便可保全的约定,也在这个自行扩散的过程中,变成了翻脸不承认人的残酷笑话。
那些怀化军的那些将士,固然是没有食言而肥亲自下手,但是随同而来的那些濮州和曹州的兵马,却不在此约束之中。
他们几乎是加倍的将自己家乡,被南军屠戮和烧掠的仇怨,奉还在这些首鼠两端过的郓州人身上。
哪怕他们掩护了潜入城中的北兵,又在水门开城的出了大力,还将城中四散隐藏的南军残余,都搜献出来作为投效。
但是事后,迎接他们卑恭虚膝,强颜欢笑表情的,是挥舞的雪亮刀剑和破门而入的任意肆虐。用血淋淋的现实,充分阐释了所谓的墙头草,该有的下场和结局。
而对一路奔走转战过来,而积累了相应疲惫和压力的北军将士来说,集体放纵抄掠活动,也是一种必要的放松和发泄。
而那些安东老兵,虽然有些不屑参与这些勾当,却也在抱手环臂着,冷笑看着这些悲欢离合的乱哄哄闹剧,
因此,当去而复还的南军,假扮逃归的威远败兵,混入城中故技重施四出骚动的时候,却再也没人敢出来提供任何协力和帮助了。
。。。。。。。
淅淅沥沥的雨幕中,杨可世带着疲惫不堪的部下,从一片废墟上默默离开,从汴州一路退到这里,还要保持残余的队伍不散,已经耗尽了他大多数的心力和精神。
这几日南军再次全面发力,先后在卞水沿岸,爆发了郭桥大战、武城之战、万胜镇大战,虽然他率领新旧部属,不知疲倦的奋力作战,依仗有限的地势,给与了南军极大的杀伤,
但还是架不住南军不计伤亡的强攻和强渡,分别突破卞水上下游,而渡过河来的敌军越来越多,
最终,杨可世还是不免陷入独力难支的境地中,又担心腹背受敌,让人合围包了饺子,而不得不,相继放弃了汴州一线的诸多要点,
依靠熟悉的地势和事先布下的临时营寨,一路节节抵抗着,保持着最后一点次序和建制,退到了郑州境内的管城附近,重新驻留下来的时候,他这个商人不过几天的卞前都统制麾下,所余人马不过初之二三了。
即使不断地受到后方兵员的补充,这时的北军也远远不是,兵力更加充沛的南军所拼得过。
在交替抵抗和依次反攻的战都中,杨可世又损失了亲率的八千人马中大部分,现在他手里掌握的正规军序,已经所余无几,身边的将佐们也零落殆尽。
首先战死在郭桥的,是他心腹大将高世宣,高世宣乃是杨可世从镇西军中带过来的资深部将,也是北朝的镇西将校中,公认的第一名射生手。
早年在延边诸羌、鹘多少勇将锐士,丧生在他的一箭之下,以至于在那些边虏藩军之中,他的名气甚至比在本军中更响亮,但他就这么血战脱力,坠进了河水里,再也没能浮起来。
此外,统领修武军的副统制石洵美、右统领李侥,分别在抢夺渡口和武城下的反攻中,死于矢石乱射;
河营漕军的统将刘正彦,在乘船支援沿河战斗时,北南朝的飞火雷所击,举船化作了燃烧的火炬而鲜有幸存者脱出。
带领栄阳军来援的辛兴宗,杨惟中,也在交替撤退战斗中,一失踪,一重伤。毕竟,想要铳敌军的优势攻势之下,坚持基本建制而退下来,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作为杨可世本部盛勇军的将佐,也损折了好多名,因此,失去了这些骠勇悍战的中层之后,再在再指挥那些反攻时,却已有些踌躇不前的迟钝和麻木了。
这一次乘着雨水甚大,敌军的轻重火器皆受影响,而威力和效用大减之机,冒险发动了反攻,捣毁了其中大半,但是参与袭营的亲兵队和马队,能够收拢回来的也不足半数了。
而余部虽然还有些编制,但都严重缺员,并且疲惫不堪,短时之内只堪做守御之用了。
而地方上新募集的乡兵、义勇,固然人数很多,也不乏勇敢和斗志,但毕竟没有经过正式的战阵,能够奋勇于一时,时间长了,就难于坚持。
负责指挥他们的是部将吴革,但在损折了一批本军分过去的队将、哨官以后。就再也无人可派,而陷入组织松弛、队形混乱的局面,实在担当不起最艰苦的战斗任务,而只能充作帮运输送营造的基本辅力来用了。
感受着风雨中刺骨的凉意,“凛冬将至”已然成为了他们奋战在在一线,而精疲力竭的将士们,自上而下相互鼓舞,或是聊以自慰的口号和最后指望的心灵支撑。
只要能够入冬,只要能够熬到第一场雪下来,虽然一片残败的都亟道和河南之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