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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梁公的时代开始沿河筑垒,逐步深入草原屯垦,而拉开了中原王朝对塞外之地的,数百年压制和镇服的历史。
依仗和背靠着沿着河流分布的堡寨体系,大量历代的军功之士,被分封在了草原上,以水源为支撑点,就地建堡筑垒为居所,捕获附近的番胡为奴役,进而在在后续的世代扩张和屯垦中,形成一个个大小军功藩领。
而原本当地土生土长的胡马儿,不是被驯熟城俯首帖耳的牧奴聚落或是走狗鹰犬,就是不得不成群结队的举族远走他乡,逃到中原势力尚且渗透有限的,北海以北冻土荒原或是黄沙阻隔的漠西草原去,以逃避各种压迫和侵并。
最后形成的结果和格局,就是原本广袤无垠的草原,被依照河流走势和水草地的分布,在漠东和漠南草原上,被分割成一个个支离破碎的大小藩领。
作为以牧业和矿产为主的塞外诸侯藩领,在普遍的苦寒与贫瘠之中,也造就了坚忍不拔又人命极贱,而无谓牺牲的独特风气。
因为只有少数位于原本塞外军堡附近的屯区,才能依靠河流和水源,为这些藩领提供相对稳定的农耕产出,但是因为这些物产剩余,能够养活的人口总数和上限,基本是变化不大的。
因此每年为了过冬的需要,都会进行相互征战来主动减丁,或是对着北朝边塞防线,组织发起一**自杀性的寇掠和试探。来变相消耗掉治下,野草一般滋长出来的杂胡部众,以减少潜在的隐患和不安定因素。
而北朝也会在冬末初春的冰雪消融之际,乘着塞外牛马赢弱疲弊的时机,发起名为春狩的武装扫荡,人为制造出某种无人区式的,短暂隔离带和缓冲地域,以削减来年的潜在威胁和压力。
而在北朝分化瓦解的拉拢手段下,一些亲附或是顺服的近塞藩领,也会主动以贡赋为名,派出之下的部众入塞,以塞外义从的身份为北**中驱策卖命,来换取相应的金钱财货和物资,用以满足那些藩领的贵人门,日常维持高端的中原生活方式和奢侈享受的基本需要。
是以,自从张氏专权以降,北国朝廷与塞外诸侯的过往,就是一笔笔剪不起理还乱的烂账……
飞雪连天之中,来自南关城的前军游奕营队将,武功郎刘复,也拼命拍马飞驰着,任由凛冽的寒风像是刀子一样的,刮割在脸上,也毫不为所动。
军情火急,虽然他对胯下这匹缴获来的北地健马一贯视若珍宝,但此时此刻也顾不得爱惜了,哪怕给驱策奔跑的口沫飞溅,又冻结在笼头上。
他刚刚从北邙山大营里冲出来,因为那里已经找不到可以做主的人了,剩下的只有一名负责管理一众民夫、杂役的副都监,得到这个消息后,只会呐呐不知所措,反复强调要请示上命云云。
如此典型不肯站上责任与干系的旧僚作态,让刘复一肚子光火,都没法当面发作出来。只能狠狠咬牙的原路缴命而归,将这个坏消息回复给军中。
只是,掉头归程的风雪越大,让他们可辨的方向和视野,也变得越来越差,不得不屡次短暂的停驻,来辨别被大雪掩盖的物标和去向。
当他们第五次停驻在,一处驿站废墟的背风处,用雪团搽脸来提神,突然灰暗的空中,毫无征兆随风飞来好几只箭矢,将奔驰在马上的两名护兵,冷不防给贯穿翻倒在地。
“小心……”
“遇敌……”
急促而尖锐的呼号声,方才吼出口,就觉得风雪似乎迎面扑卷而来,将他们的话语吹散在口中。
然后一群黑压压的身影,撞破了风雪的遮掩,迎面冲杀过来,他们有得手持重棍大棒当先,还有的紧握抛杆套索相随,
一个照面的霎那间,就仗着精湛的马上技艺和顺风冲势,将追随刘复的十多骑护兵撞翻拖倒,击飞扫落在马下。
而这些南军骑兵配备的短矛与骑剑,在对方的长兵重器面前,几乎是一边倒的几无招架之力。
还有人在抵近和错身而过的片刻,被对方用马上短弓,射中脖子和胸口,只能抽搐着捂着伤处,颓然栽落下马背。
最后也只有刘复,在肋下和后腰尚不算要命位置,中了两箭之后,才勉励仗着拼命驱策的马力,逆向冲出了这些敌人的围击。
“该死,……”
他感受着被穿透的甲子下,因为慢慢失血而正在变得冰冷麻木的箭创,有些自艾自怨的道
“难道连这里都已经不再安全了么……”
既然回去的路已经走不通了,最终仅存孑然一身的刘复,还是决定接下来到距离最近的白马寺去求助。
而这个决定,却在不久之后,挽救了他和许多人的性命。
而另一路前往洛都上东门的信使,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他们未能如愿的在水门附近的营盘里,找到都统制王嵩,因为这位王都统,已经入城去督战诸军,攻打皇城大内的战斗了。
留营的两位统制官,却是不敢擅断,也不敢轻易相信来人的话,而骤然改变营中的部署,而是决定一位就地提高警戒,另一位亲率一只侦骑,去探查一番再说。
结果这一耽搁,外围的据点、巡哨覆灭的消息,也伴随着零星逃还的残卒,以及紧随其后掩杀而来的不明之敌,如同雷霆烈火一般的,将城门附近的驻留营地,迅速陷入烟火与厮杀之中
虽然这么一个突如其来的变故和损失,对于正在城中鏖战的七八万东线大军来说,谈不上什么伤经动骨。
但在失去后方和辎重的双重影响和打击下,却是足以在如今僵持苦战的微妙局势下,成为撬动庞大多米诺骨牌式的,连锁灾难反应的初始推手和外力了。
第四百三十六章 天倾3()
洛都城中的攻战;还在继续着。
相对于首当其冲的东路军;在洛都的城北东郭遭遇的各种困难和挫折。晚了一天从南面的定鼎门和厚载们破门而入的中路军;对于洛都南郭的压制和占领;却是比想象的要顺利的多。
除了一些四散逃亡乱跑而拥堵在街头的居民百姓;所造成麻烦外;他们几乎没有在遇到像样的抵抗。因此;他们得以相对完好的获得了现有的城防;以及于道两侧街区的控制权。
至少对新军第三将谭国臣;所率下的左锋部来说;他们几乎是沿着贯穿南北的几条中轴大街;追亡逐北着;一直冲到了洛水之上西天津桥畔;才遇到了像样的阻挡和妨碍。
不过;这些桥头街口匆匆堆砌起来的工事和防垒;在他们的密集火器攒射之下;就如同火烤下迅速消融的冰雪一般;很快被就变成洛水里漂浮的尸体和挣扎的人头。
并且;因此挫败了这些断后的敌军;试图放火烧毁东天津桥的努力;而占领了这条至关重要的过河通道。
但另一路人马就没有这么幸运了;来自拱卫军右领军卫的先头部队;因为在街市上被那些拥堵逃亡的居民;稍稍挡隔了些许时间;结果赶到洛水边的时候;就只能望着在火焰和灰烬里坍塌的中天津桥;而后悔兴叹。
至于距离皇城最近的西天津桥;那是殿前军的禁脔;谁也没法与他们相争的。
即使如此;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到;健儿们将军旗插上皇城大内的那一刻了。
这是既是出人头地的荣耀之战;也是代表神机旧部的雪耻之战;作为国之重器的神机军;在北伐之中的变现;在里一直以火器为主的新部队衬托下;变得乏善可陈而屡为前沿所诟病。
他们不会去缅怀神机军过去;究竟有多少光荣的传统和辉煌的战绩;或是如何受国朝的看中和倚仗;
在遇到困难和挫折的时候;只会一遍又一遍的强调;需要更多更强大的火力投射支援;然后在无法得到满足的情形下;开口闭口与某只号称野战善守第一的新军部队;进行比较而得出人家能攻能守全面兼长;神机军所部各方面皆不如意的结论。
然后是眼睁睁的看着战报邸文上;那只新军垫底的第七将;随着独自转战大河南北;从新军左厢迅速便做了有独立军号的游击军;又从游击军;变成了北面讨击军;最后又成了御营左军;。
这让那些追随在大队人马中作战;而只能例行分润些协从、助力之功的神机军将士;不知道心中是如何的滋味和想法;更有着莫名地危机感和压力日重。
但是现实是残酷的;神机军六卫军马;除了一卫在江宁拱卫行在;一卫留守广府;一卫配属中路之外;其他三卫在东路进军的过程中;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意外和挫败而损失累累。
特别是汜水关外;为北朝黄河水师所潜袭;令不善近战又失去友军翼护的;神机第四卫几乎当场覆灭;器械人员损失殆尽;只剩下一个名存实亡的空壳子。
因此;在都亟道内;能够替神机军挽回旧观和评价的;就只有这只与神机军渊源深厚的新军左锋了。
但至少这一次是自己获得胜机与先手;因为那只部队因为太会抢风头;已经被自上而下的某种默契;给排除在了攫取最后的胜利果实与荣耀之外;
按照枢密院里某位大人的暗示;后方以及在运作着;将他们这只人马破格抬升为;江宁行在直管的第五个御营军序。而成为与既有的拱卫、殿前军系;分庭抗礼的新生力量。
他抱着这种复杂的心思;在大队人马的簇拥下;踏上了洛水北岸的土地;又开进最近一处城坊边角;正在改建的临时营地中。
“还没有联系上北城的东军么……”
他有些不满意的注视着这些部下道;令他们纷纷低下头去。
“回禀将主;这郭城实在太大;其中多处大火未灭……””到处是倾倒的废墟和街垒的阻碍……“
“因此;儿郎们还在搜寻”
谭国臣不由骤起眉头;这都距离东线的友军攻入洛都两天时间了;夺桥也已经过去半天多了;他们居然还没有能够找到友军。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和征兆啊。
“派人再探……”
谭国臣断然道。
“另外在组织人手;给我清出一条通往上东门的路径来……”
“我就不信;他们本阵也可以到处乱走……”
“诺……”
这也两路互不统属的军序之间;最大的麻烦和弊端;不能通过正常鹞子和鸽书来联系;而必须派人持有信物;进行交涉和约定联系手段
不过谭国臣的焦急;并没有能够持续多久;很快就被新一个消息带来的震惊;所取代了。
北城的友军突然失去了指挥;开始乱哄哄的竞相无序撤退了;这是这么回事。
飞雪胡尘之下;接下来沦陷的;无疑是北邙山的上清宫大营。
这些来自南方温暖地区的二线部队以及辅助役;在束手束脚的酷寒与风雪之中;又怎么是这些已经习惯了餐冰饮雪胡马儿的对手。
那些负责戒哨的部队;他们甚至连手脚都没有来得及活动开;就被强行踏破诸多堑壕和珊墙的成群北地胡骑;给长驱直入肆虐开来;
如同切瓜砍菜一般的;将这些蜷缩在温暖营帐里的士卒;给驱赶追逐出来;又砍倒在雪水淋漓的泥泞之中。
那些如同潮水一般;败退下来的溃兵;很快就冲击到了几里之外白马寺的前出营地。
看着风吹过来打的人生痛的雪粒子里;成群结队出现的溃逃身影;作为白马寺营地中的短暂过客;域外伤人肥孔;也只觉得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