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想籍此求饶的话;我或许还可以考虑一二……”
“若是……洛都故人的消息呢……”
对方不慌不忙的继续瓮声道
“哪些洛都故人;”
我心中一动;自然明知故问道
“当然是当年同出洛都的那些故人尔”
他面不改色的道。
“事后国朝大索天下不死不休;相信足下还是有所兴趣吧……”
“洛都故人啊……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我有些唏嘘的叹了口气;却是笑的更深了。
“只是;如今我为刀俎;你当鱼肉……真想要知道什么;直接各种手段拷逼就是了”
“相信严刑之下;你定然会少有讳言的……”
“又何苦做什么交易来着;交易难道不是对等条件下么……”
说到这里;我已经兴意寡然的转身挥了挥手
“请白贪狼过来一趟;待会刑问的时候;可要最大限度保证他活着”
“若我能够额外提供的好处;远远大过严刑考逼所得的呢……”
对方有些错愕而惊惧的向后退了一步;却又恢复强作镇定道
“是否可给我一个践诺的机会……”
“哦;”
我重新转过身来;对他露出某种笑脸;
“且说来看看……”
“来人;上座奉茶……给裹下伤药先……”
第四百五十二章 天倾20()
裹着大白披风的权六;静静趴在一个权作掩体的米袋子上;摒声静气的盯着对角城楼上;那些点点蠕动的身影;在手指被冰霜彻底冻僵之前;突然用力扣发。
只听啪的一声轻轻反震;在对面积雪覆盖的城头上溅起一蓬雪粉后;连带后面一个身影仰面喷出殷红的血花;然后在一片急促的叫喊声中被抬下去。看来打到一个有身份的;权六在心中如实默念道。
在他不远处一个声音也飘扬在空中。
“须得把铳子当做你的手足;你身子长出来的一部分……才能真正的运用自如”
猎兵队正饕餮黄;正在拿他做某种示范;现身说法式的教导那些各营团抽调过来的长射好手。
“就算是吃喝拉撒;亦须臾不得离身……”
“睁眼闭眼;头件事都摸着铳子才能安心……”
“当做你的自身;熟悉它的性情和喜好……”
“这样你随时随地拿起来用;都能把握到击发自如的要领……”
“就像是从小刻在你的骨子里一般……”
“这样就算敌虏在你眼皮底下挥刀;亦是不为所动从容徐发……”
“这只是最基本的入门要领……”
“下一步是长射的准头和机变……”
“如何在烦乱嘈杂的战阵之中;眼明手快的捕捉;稍闪即逝的射机……”
而堆他们来说;最好的现成教材;无疑就是对面城楼上;那些北军的哨位和巡兵了。含嘉仓城与东夹城之间;相对短促的距离和不利冲击的复杂地形;无疑是这些长射之士;最好的掩护和藏身处。
虽然对方也尝试用强弓劲弩回击;甚至使用了城头上床子弩;可惜准头和效果都不尽人意;反而在在找来的炮射中;继续落了下风。于是;最后于脆放弃了这些徒劳无益的努力。
而被这些远处冷不防的射击骚扰;打的有些抬不起头来;就算是在城头上活动;也得猫着个腰遮遮掩掩的才觉得安全。
用某位大人的话说;他们这几什猎兵只要用在合适的对方;有时候可比整营整团的战兵;更有威慑的多。
在他们的不远处;随着鼓号齐鸣;又一次虚张声势的佯攻和骚扰动作;再度上演在城墙被封堵起来的连接处。
那些北兵就像是被惊动起来的鸟雀;再次仓猝奔忙着再次出现在他的射界之中。
在这一片喧嚣的掩护下;含嘉仓城的东面库区之中;却是某种秩序与井然。
“这里就是地字二四九丙库……”
我站在一个毫不起眼的中等仓窖面前;随着徐徐打开的门户;一股沉寂已久的霉变味和尘土味;几乎扑面而来。
呈现在外面面前的;只有小半库房的袋子;随便挑开几个;都是哗啦啦的流出里面装着的于豆子。而且多半被虫食霉变的七七八八;撒到地上后就剩下一堆豆壳碎渣什么的。
“这就是你说的诚意?……”
我看了眼脸上涂着油膏的张德坤;经过一夜的休养;他已经不那么像只猪头了。
“还请足下稍安勿躁……”
他如此说着走到一旁;从一个毫不起眼的推车后拨开一块盖板;顿时露出一个被遮掩起来的大型绞盘;随着数名强壮的军士插入粗杆;将绞盘转动起来。
而其他人则满脸警惕的将我;用身体为屏护团团围住;只要一有不对;就可以马上簇拥着我退出仓房;并将他当场斩杀;所幸的是;没有任何额外的事情发生。
噗噗震动的尘土飞扬之中;满是积尘的地面忽然浮动了起来;连带压在上面几十袋豆子一起向后退去;进而露出一个相当宽敞的入口来。
我稍稍惊讶了下;虚有其表之下;居然还别有地下洞天。然后作为引路人的张德坤;对我露出一个相邀的手势;
数名亲兵抢先一步进入探查;然后也推着他一起进去;逐一点起里面照明的灯具;顿时将这地下的空间变得亮堂起来。
只是粗粗一撇;就觉得其规模至少是地上容积的两倍;在亲兵们前呼后拥之下;我也沿着足以并行马车的斜坡慢慢走下去;然后;就被扑面而来的金属光泽;给晃花了眼睛。
在一片与外界暂时隔绝的静谧和安然之中;我看到的是;宽敞的中轴过道两边;是成片成片交错对方称方形的大块银板;虽然已经积了厚厚的灰;单在火光的映照下;很有些熠熠生辉的感觉。
“这里就是国朝的封椿别库……”
斜坡下的甬道之中;张德坤用一种唏嘘的表情介绍到
“始于承光帝甲庚年间备边给资……而特置封椿库”
“沿袭至今;时为略定安东、朔方、关西诸要;而留备的特别支用……”
“时又称备边钱;平复、经略库……”
“历代添减诸额;出自各地发运司、盐铁使、钱监的提留尾子;并大盈、左藏诸库的募余……”
“几经变迁而迄今亦有上百载了……”
按照他的说法;
架子上这些是被称为库备银的存在;也是非万不得已不得轻易动用的压库储备;其中大多数基本没有多少重见天日的机会;其中一些银板的年成铭刻;甚至可以追溯到乙未之变前。
在我观察之中;这些库备银的堆架;左右横向至少各有三列之多;只是除了靠近甬道的外列之外;内里一些的好些堆架上;都是空的。
在库备银的架子尾段;明晃晃金属的反光一下子变得昏黄灿烂起来;那是体积略小一些的金条;同样也是镇库储备的一部分;亦有部分架子是空置的。显然与他未尝动用过的说法;有所出入。
然后在库房的中间部分;我们的视野豁然开朗;却又被大量如迷宫的同墙一般;层层堆叠在一起的大袋子;占满了前路;光是目测就足足有好几千袋;拿随便个袋子踢一脚都是沉甸甸的金属脆响;哪怕是随行最强壮的军士;光靠单手根本提不起来。
每个袋子大小相仿;上面还有铅套铅封;刻着具体数量、成色和年成的铭牌。稍稍分别抽查了几个;
其中从最早版本的泰兴宝钱;到成色最足的永丰宝钱;乃至最近一版北朝铸造;以掺入白铜过多而著称的承乾宝货;和南朝前代天子发行的嘉定元宝;可谓是门类齐全;倒让人省了许多额外的功夫。
按照张德坤的说法;这里才是库中变动最大的流水所在;最盛时可谓是钱袋山积;上下的袋子都被自身堆叠的重量;所磨破磨穿而散落一地;现在这些已经是数度缩水之后的结果了。
而在库房的最后一段;则是用大筐子装载盖着库布;各种胡乱堆叠在一起的金银器;从大件的摆设、器皿、用具到细碎的首饰、赏玩;可谓是应有尽有的。
还有一些则是现成的模具、工具什么的;
按照留下的簿记里记载;这些都是等待熔铸成金银钱的原料。相比大量使用飞钱和票据之类的南朝;北朝还是最喜欢用这种真金白银的铸钱;来作为支付军饷和日常赏赐之用。
因此常年下来;各种形制的铸钱量很大;成色也是良莠不齐。甚至还有为了提高价值和兑换收益;而由官方的钱监;直接仿冒那些宝钱成色最好的年代式样;然后在流通中以混淆使用。
从这里;我至少感受到他;为了保全自己而不惜代价的某种诚意了。
起码在这含嘉城里数百仓窖;没有他这个知根知底的引路;还不知道要找到猴年马月去;更不用说这藏在地下的密厍。
出来之后;他感受着久违的天光和寒冷的空气;却是久久没有说话。直到我重新开声;
“可以看看你的下一个诚意了……”
“司农寺金造局的备料库;就在。”
他缓缓开口道。
背弃这种东西;就像是出来卖的节操一般;有了第一次以后;第二次;第三次;乃至更多次;也就逐渐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和罪恶感了。
不过;他的如此合作与知趣;反而让我有点不够踏实和安心的违和感。总觉得有什么地方;遗漏了些什么。
突然城墙方面传来的声浪;打断了我的思索。
第四百五十三章 归亡()
洛都南郭;归德坊
围绕着败退于此的殿前军;这场激烈的突围攻防战;达到战事的最**;双方都表现出无比的决绝与惨烈。
对于处于包围外的北军来说;冬季日短;苦战了二、三个时辰之后;就已经不觉暮光早垂。从后方涌来的健勇们早把灯笼、火把、汤水、蒸饼、熟肉和酒给输送上来;让前沿的将士们轮番吃点东西;喘口气。
依托洛都本身的主场优势;来自皇城的一系列后勤输给很容易就组织起来;尽可能地满足了前沿战士的需要。
但被困的南军将士;就只能在缺少遮盖的废墟中餐冰饮雪;就着随身携带的最后一点口粮;因为他们连最后一点柴碳;都点火烧掉取暖了;反正也带不走了;反而因为天寒地冻的各种非战减员;再一次削弱了他们的力量和士气。
这时;被包围的几个城坊中;也早早点起明晃晃的火炬;将左右照得雪亮。本来以坊内之暗击坊外之明;或者反过来以坊外之暗击坊内之明;对于黑暗的一方面是有利不过的条件。
但这时攻守双方在大雪的映照下;要想获得完全黑暗的掩护是不可能的;于是双方只好继续挑灯夜战。
突围是在半天前;以归德坊为开端;同时在几个战线上相继开始的;那些已经下定了决死之心的南军将士们;发出一波又一波震天动地的喊杀;作势就要冲出城去。
但是正在他们当面;作着最后阻截的北兵们;却没有被这股气势压倒。只是经过短暂的混乱与仓促迎战之后;大多数人并没没有放下武器也没有离开防地。
却在已被逐段突破的防线内;继续制造重重障碍;吃饱喝足的他们各据工事;又筑起一段又一段的堤坝;奋力阻拦潮水般冲进过防线的南军;然后成片成团的相互纠缠厮杀着;倒在冰雪之中;被冻成一组组雕塑;然后又被更多的人踩踏和跨过。
急忙忙赶到崇政坊附近;亲临指挥的张叔夜;也失去平日的镇静自如和指挥若定的风度从容;他几乎是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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