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看见马扩等一行人经过,都不免要惊奇地交换几句口音浓重的岭外土话,议论一番,或者向护送的骑兵打听,骑兵严厉地制止他们问话,他们就恣意嘲笑几句。受到一再战胜的鼓舞,他们似乎干起什么来,都是轻松愉快、精神抖擞的,活泼、欢乐的神情洋溢在这些皮肤偏黑而身形较瘦的士卒面上。
连日来苦战的疲劳都被兴奋的期待所抵消了,现在流露在每一张脸上的表情是;他们不仅可以做好一切手头上正在做着的事情,还在枕戈待命,准备去完成更艰巨的任务,似乎胜利属于他们是毫无疑同的。
在周扩经过的南军阵地上,到处都出现这种战胜后人腾马骧,士气旺盛的兴旺气象。这怎能不让他心思愈发的消沉和低落下去。
而在后方的伊阙关内,前沿都统制兼山南东道安抚副使,新晋曲沃候的王端臣,也已经得到了消息而做好了相应的准备。
“当真要与此辈谈和么……”
他身边留下来一名年轻的统制官,脸色不虞的道。
“只怕是北虏的缓兵之计……”
“勿需多言,“
王端臣对他摆摆手道
“这是国朝的授意,自有人专门负责……”
“某不过领头出个面而已……”
“当然了……某知道,这不过是北虏拖延时日,兼做刺探虚实的虚应手段。”
“派过来的也不过是,随时可以丢掉的弃子……”
“但是就算是对方的弃子,也有相应用处的……”
言尽于此,以他前沿第一帅臣的身份也,也不能再对部下解释更多的东西了。
包括他冒着敌方反击的风险,而特地把后方那些已经修整差不多,完成初步地理适应的海外驻屯军给匆忙轮换到前线,又精挑细选出其中状态最好的人员,安排在道路两旁充做门面的做法。
都是为了配合某种需要,而格外增加的筹码和条件之一。
不久之后,这一行来自洛都的使团成员十数人,就被全部幽禁了起来,经过了几次试探性的会面之后,其中一名重要成员,也得以出现在伊阙关外的另一个地方。
而负责与他交涉的,则换成了来自江宁大本营的通事官。
“现在洛都内外堡垒林立,”
来人开门见山的道。
“期间足足驻留了十数个军序……”
“河内河外,还有兵马不断赶来勤王……”
“对内外防备盘查极严……”
“光靠我辈一己之力……又能在其中做的什么呢”
“正因如此才是你等的机缘和出路……”
但是通事官也毫不为所动的道
“若是等到国朝大军雷霆扫穴,兵临城下之际……”
“你们这些人,还想有这些优待的条件么……”
“洛都早已是外强中干之势……”
“难道而被还想继续观望徘徊下去,好给北国陪葬么……”
“再说了……”
通事官有加上了一个筹码。
“我大梁尚可以优容你们那位天家,以国宾之礼待之……”
“但若是叫那张氏一族得势下去,只怕世上再无李唐宗室可言了……”
“更别说,你们这些皇道派余孽的存身之地了……”
“不要告诉我,洛都派你们前来,就没有假手除去的打算么……”
“只要些许死士,就可以让尔等横死在我方,”
“然后洛都那里,又得了个发动上下一心同仇敌忾,”
“还能威慑和恐吓朝野,首鼠两端之辈的上好由头了……”
而与此同时的洛都城中,各种战备还在继续着
“此乃国朝的恩典……”
一个粗壮黑胖的军汉,用大嗓门对着一群表情茫然和犹豫的城民吆喝着。
“让你们有保卫乡祉的能耐和机会……”
“还能泽及家人……”
“切莫错失了良机啊……”
在他身后的大车上,堆满了陈旧老式的甲衣和兵械。
“迟来的就什么都分不到了……”
但是更加吸引大多数人注意的,则是另一边的大车上,用筐装好热腾腾新蒸好的大饼,还有桶装的菜汤。
洛水北岸,
“真是人心可用啊……”
大摄张恩贤也站在皇城大内的城头上,用咫尺镜望着那些聚集在街头的人群,不禁对身边的上柱国兼左枢密张叔夜叹息道。
“这样又有至少胜兵十万以上的底子……”
“说不定还能汰选出一批精锐来……”
“管教那些南蛮子,好好消受到冬天的……”
“君上所言甚是……”
张叔夜面不改色的道。
“神标军的扩编,进行的如何了……”
随即他又想起另一件事情来,转身对着大元帅府行司马,兼少尹张孝纯道。
“火器攻守皆能,用来防城守垒是最好不过了”
“在编将士已经达到了二十五营,约两万三千员……”
张纯孝应声道。
“只是相应的铳器配给,就有些不足了……”
“除了当初的十营兵马之外,其余都无法做到统一制式……”
“那军器南北监哪里,又是怎么说的……”
张恩贤又询问起另一位都亟监造使李诩来。
“禀告君上……”
李翎有些小心翼翼的道。
“当初军器两监,每月各自所造的适格火器不过数百余……”
“现在通过修复那些缴获的器械,可以达到两千有余……”
“但是若要迅速扩军的话,还是有些杯水车薪了……”
“……”
张恩贤皱了皱眉头,但是还是没有变成某种怒气和训斥
“那有什么加急应对的手段么……”
“其实还有个权宜的手段……”
这次说话的却是张叔夜的从弟,卫尉丞张克公。
“军器两监之中尚有大量,不甚适格而汰用铳管……”
“你是说那些残次品?……”
李翎不禁哑然道,因为工艺上的限制,最为铳器最关键的身管,虽然在朝廷的大力投入下产量不少,但是合格率就有些不够高了。
因为在铁条钻孔和锻打之后,还需要匠师手工打磨均匀才能使用,因此最后制造出来的废品率一度达到了一半以上。
“或许还可以现成利用起来,作为新营将士的操训所用器械……”
在来自大摄鼓励的目光下,他还是硬着头皮无视了张叔夜有些严厉的目光,而继续道
“若是减装子药使用的话……亦有一定的杀伤力。”
“甚至还可以往复使用的更久一些……”
“如此甚好……”
张恩贤也就迫不及待的决定下来。
“马上派人加紧赶工,再推广配属下去……”
“我要看到最短时间内形成的战力……”
至于,由此可能造成的些许后果和隐患,在外敌步步紧逼之下,他已经暂且顾不上了,或者说暂时看不见了。 ……
而在青州益都,随着最后一批来自海对面新罗藩全罗道的运粮车队进城,淮东治下的腹心六州,加上大部分控制的延边十一州,相应的绝大多数夏收工作都已经完成了。
虽然今年的年成尚且不算大熟,甚至还有局部灾害的减损,但是经过了各地层层的分流和各级政权的仓平仓和义仓置留,以及前沿军城堡寨就近划拨的补给,还有装船输供支援辽西、辽东的占领和屯垦所需之后,最后抵达首府益都总仓的稻麦豆稷瓜薯,总数达到的一百一十万石左右。
比起往年依旧还有不小的涨幅,不但弥补了上半年计划外的战事和变动,不得不增加对外购粮所积累下来财政赤字,还略有一些盈余下来;然而这主要还是因为更多新开拓地已经逐渐取得收成的缘故。
因此,镇抚府麾下以六行判司为首的各个重要部门,早早得到内部消息后都纷纷汇聚到了某人的府上,想要为自己负责的部们和领域,争取这么一笔虽然只是零头但总数依旧不小的,计划编列外的预算分配份额。
就连观察使和转运使两个一贯处于从属地位的衙门,也都有人过来试图争取一二了。
第845章 云起9()
当然,最后权衡利弊和轻重缓急之后,从镇抚府这里得到这笔预算大头的只有两家。
一家是畜牧司和农技所所属的田曹,用来充作选育良种和推广生产新式工具、农用器械改良的追加投入;另一家则是转运衙门下新设立未久的河运部门,用作制造更多的内河车船,以及进行实验性的蒸汽转轮船改造。
都是已经相对积累成熟而可以迅速见效的项目,因此一轮折腾下来淮东镇抚府账面上的资源又没有剩下多少了,甚至有所亏负了。
然后等复耕、抢种和追肥完成之后,淮东编管下的大多数军民百姓,就可以稍稍歇一口气,准备过一过,端午和七夕这两个年中的佳节了。
当然了,作为建生军和劳役营还是要继续参与其他的工程营造项目,而两者的差别在于建生军是领薪饷,掌握一定技术和经验,同时参与定期军事集训的半脱产编制;而劳役营顾名思义以,用来改造和进一步甄别那些新来的流民和俘虏的人口,以及一些危害性不大的轻罪之人,因此,以简单粗重的劳动为主,就只有稍微增加的日常配给标准和最基本的日用品配额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段时间直到再次秋收前,相应劳作强度也会有所下降,主要是一些维护修缮和拓宽阔加固的短期项目和内容,有时候还会以受到管制的粮食和日用品为代价,追加招募一些有偿的临时工役,来作为短期内的劳力补充。
相比那些同期投入实验和研发,而陆续事先规模生产的钢铁、水泥、煤炭加工的工业基础,到三酸两碱的初级化工体系。
这一次,一直投入不见汇报的光学工坊,也总算有所成果了,得益于穿越者前辈的余泽,这个时代已经没有什么烧玻璃造镜子来赚大钱的机会了,就连钢铁水泥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了,而普通的琉璃制品,更是成为了深入民间而广为流传的大众商品。
其中也自然包括了名为白琉璃的无色玻璃乃至透明玻璃。但是高纯净度和透光度的玻璃制造技术,却还是掌握在宫内省和宗正寺为首的一小撮专门机构手中。并且严格垄断和掌控一切可能流出的渠道和方向。
是为我只能以花钱收买搬迁过来的民用技术为基础,重头开始研发另一条道路。虽然之前一直没有什么满意的成果,但是连带试制出来副产品,倒是可以多少满足一些民用制品的基本需求,因此倒也多少聊胜于无的补贴了一些研发费用。
哪怕知道石英砂、石灰长石和天然苏打融化退火的粗略配方和工艺,但是纯净度较高的玻璃原料,还是要反复尝试各种成分的配给和火候时间的长短,用无数次失败下的偶然概率练手下来,才能逐渐积累成为一个较为稳定的工艺流程。
这样才可以进行更加精细的削切和打磨,最终成为用作军事方面的望远镜;或是科学研究和农业选育显微镜;乃至工业检查瑕疵和手工探伤用的放大造影设备,航海的六分仪配件之类的光学仪器;乃至建筑测绘和医疗化工等方面更加深入用途的用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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