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这时候一声尖锐的哨子响,让邓坊急忙用撞开面前的敌人而蜷身蹲伏在地,而将大牌斜插进地面再用身体抵住,然后就听到重物越过头顶而丢在不远处地面上的零星声响,随即又变成沉闷至极的轰鸣震震。
只听得耳边炸裂开来的连片惨叫声,在极近距离之内变成让人头昏脑涨的嗡鸣杂音,以及手中重重的冲击与碎片乱射砂石拍打的震感。
这时候透过手牌边缘浓重的烟气望去,在他这一列的面前,已经没有能够完好站立的敌人了。
这时候,沿着道路布置的线列另一面,再次传来了喊杀声;滚滚而至的烟尘当中却是数队敌军的骑兵,再度从远处低伏的矮丘后面分作数股扑杀了出来。因此,邓坊这一面的火力顿然锐减而压力骤增起来。。。。。
数轮鏖战之后,
看着面前背逃而去的零星身影,亲自站在白兵队前排的都头邓坊,放下了手中站满血浆的三眼铳和手牌,慢慢的靠坐在路基上,只觉反复使力过后的手臂还在不由自主颤颤的抽动着;而他所在这一列的白兵,也变得有些残差不全了。
转头左右打量了一番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的右眼角眼被血糊住了,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在头上给开了瓢。于是,他小心的摘下瘪下一个大豁口的帽盔;顿时觉得头边什么东西,被牵扯着重新撕裂开来,而在慢慢流淌过发梢的湿润中,一股子火辣辣的抽疼起来。
但在此期间,用这只打空的三眼铳。他已经至少砸破、砸断了至少四个敌兵的脑门或是肩颈。也正因为这个貌不惊人的包铁皮衬帽盔的保护和缓冲,他才没有被人真正的劈开脑门而丢了性命。
而他这一身从头到脚,都是去年刚换装的新装备,包括这身钢片夹袄式的帛甲和铁片垫底的胶面皮靴。所以哪怕他在战斗中了好几箭,也都是扎不深的皮肉伤而已,折断箭杆之后甚至不影响他的继续战斗。
“是否追击下去。。”
看着远方退聚在一起的敌势,邓坊再次吐出一口尤带沙土的唾沫,觉得已经恢复了不少气力而有些跃跃欲试的请示道。
“暂且不用。。原地戒备和休息”
身为运输队的临时主官,兼车营正将张宪道。
“接下来就交给别人好了。。”
只见的天边接连数声的烟花号箭飞起,
大队的骑兵出现在了东面道路的尽头,人马闪烁的甲光,就像是一条鳞动的长龙一般,飞快而凶猛的扑入这些仓促败退的敌军当中,就像是中间开花一般的,用踹踏和冲击将他们彻底搅乱、冲散开来而溃不成军。
仔细观察他们的旗帜,乃是在风雷旗的底色上加上双重的马蹄纹印;却是那位罗帅从海对面带回来的安东子弟,所组建而成的一只骑兵新伍;因此又被特地授予骠骑之名和相应番号。
但是其他部队,更喜欢称他们为当胸骑兵,因为他们连人带马最显著的一个标志物,就是那么一大块整体锻制成型的护胸了,而且平日里被打磨擦拭的闪亮无比,打大老远就可以见到他们的胸甲反光。
如今淮东初具成型的骑兵序列,已经有三个基本类型:
以游牧俘虏改造而来的游骑,在配备上极端强调轻装的机动性与野外自持能力,而成为各军营团的斥候、探马之属。主要来源和补充,也是那些公营牧场和围厩中的塞外藩奴。
再者,则是在南方特色骑兵的基础上,强调发挥发挥火力和机动灵活性的猎骑兵;以迂回骚扰和牵制,乃至局部突击为主要作战方式;因此,配备了长短火铳和近战马刀和部分较短的旗枪,骑兵的防护也比前者更好一些。
在通常情况下还会配属同样数量的骑马步卒,进行较远距离内的机动作战。因此除了正编的三个营之外,在地方上还有若干只作为后备力量的巡逻骑兵队。
最后,才是新近从安东之地招募和引进回来的新锐兵种——安东骠骑,也是淮东麾下第一种可以正面冲阵,而不落下风的北地特色骑兵。
因为他们骑乘的主要都是血统优良,爆发力和负重耐力,都有明显优势的辽东骏马。因此在整体防护和突击装备上也就有了更多的选择和余地。
比如整片锻制而成的战马护胸和薄钢颈铠,以满足冲击敌阵时的基本防护;又比如他们除了传统的马槊和旗枪之外,还会额外多配备一把马战和破甲用的刀斧棒槌锤棍等等。
此外,虽然还未能掌握马上火铳的技艺,但他们还有相应骑射的本领,可以比较娴熟使用特制的铁臂弓和连弩之类,作为近战接敌前的牵制乃至压制力量。
因此也被寄予了相当的厚望,而在左虞侯军的名下最终合成混编做了三个满员营,外加三个兼做候补的辅助大队;几乎在第一时间,就与老字号的猎骑营,形成并驾齐驱之势了。
这一次为了押送这批供应前军的军资,穿过广大敌占区的需要,而专门派遣了一个骠骑团出来负责沿途护送和警戒,而黄淮大平原的地势,显然也成为了他们纵横驰骋的上佳舞台了。
只是在带队的正将张宪要求下,他们采取了某种不同以往的对策和态势;让大队人马先行前出,而骑兵远远吊在后稍,保持三刻到半个时辰的基本距离,而通过每隔一个时辰的接力传讯来保持联系。
这样就不用将机动性甚强的骑兵,给长时间羁绊在运输大队附近,而同样能够起到某种练兵的效果。一旦运输本队遭遇沿途敌军的袭扰和强攻,得到传讯的骑兵大队就可以从外围突入,进行牵制和援应使其无法全力投入,乃至里应外合击破敌势。
如果敌方的实力更加强大,那这只外围机动骑兵的存在,无疑能够使被围攻的运输大队,在士气和心理上坚持更长的时间,而最终等来后方得到消息的援军。
因此,在三下五除二的追击和清缴之后,几面带有金桐等特殊装饰的旗帜,被这些陆续回归的骠骑兵,耀武扬威式的重重投掷在地面上。
留守的将士们,也完成了对于车载货物的检查;除了死了几十匹骡马,破了一些袋子而散落了好些麦豆之外,就在没有更多实质上的损失了。
而被用装满谷物和铅块的袋子,严严实实包藏在车里的桶装火药和猛火油,更是是没有丝毫的泄露和损失。
眼见大部还整好以暇,此时此刻身为主官的张宪,也再次提出了一个想法和决定。
第850章 风动4()
随着大队人马打扫完战场离去,又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日头逐渐偏斜下去。
梁山故旧出身的王定六,抱着装填好的长铳,脚边放着擦拭干净的曲柄尖刺和开封掏空的罐头,蹲坐在荒草里叼着根肉条慢慢咀嚼;
他嗅着空气中折断的草茎汁液,混杂着硝烟和血腥的气息,一心等待着大路上可能出现的敌军后援。
然后在慢慢等候的远近鸟叫虫鸣声中,一遍遍的反复检查武器和弹药,比如细致的将枪膛通上几遍,防止有更多的残渣和积垢,往复转动机柄和轮簧清除浮尘再上油。
而皮质腰带和挎包里那些,按照二十到三十之数成排塞满的纸包弹药,也被拿出来一枚枚对照着看有没有破损和泄露,再把它们重新挪动调整到手肘下,最方便快速拿取装填的位置上。
随后一版锡箔压制的火帽被拿了出来,按照十锭的横列割成方便装填的条状,然后轻轻的绕在手指上,只要拇指用力一压就可以装上了。
而原本火铳后膛上那片用来切断弹包尾端的锋利后闸,也已经被取消了而改成一个专门填塞锡箔火帽的发火小孔。
这样就省下了过往还要咬破或是闸断纸包弹尾,再轻轻侧向抖撒出些许火药,用燧石摩擦引燃,而往往弄得满嘴灰黑的过程和步骤。
而另一些人身边,还放着长柄球头的玩意,然后按照数枚的排列别在腰上,但只有在临战的最后一刻,细长的瓷粉发火管才会被插进去。
还有一些人的武器,则是身管稍短一些的连珠铳,盘坐的膝盖上若干个圆柱状的弹轮给装填得满满的,塞紧火帽后就逐一套进腰带的皮套里,然后就这么横在膝上闭目养神起来。
每过一阵子,还有有附近经验老道的老兵,低声轻轻的催促和提醒那些年轻士卒,改换一下姿势,顺便按摩一下腿脚被压迫的部位,以免在需要的时候因为身体蹲座的麻痹,而站不起身来。
在虫子叮咬和汗流浃背又被烘干的半个多时辰煎熬之后,他们还是等来了那些姗姗来迟的身影。
只是比起之前那些半道埋伏的敌人,他们行进奔走的十分仓促和急切,已经逐渐失去了正常的队形,就连手里举着“兴定”字眼的旗帜,也有些歪歪斜斜的,许多人身上满是尘土和焦渴的表情,而在不停的用皮囊喝水。
“就是这时。。”
王定六耳边传来本队队将石勇压低的声线。
然后在几声急促而尖锐的喇叭声中,他们豁然站起身来。像是个八字分布的两个半月形伏击位,顿然将这些骤然受惊而驻足停聚在道路上的敌军队列,给大部分包揽进去。
所有的长铳和连珠铳都按照远近的排次和分工,对举向了被标定好的某段方位,然后就绽放成了秘密麻麻的火光和烟霭。
就像是原野当中凭空出现了一道烟雾笼罩的墙一般,顿然将这些行进当中的敌势,给劈头盖脑的给打蒙了。
又像是被狠狠捅落打翻,有四分五裂踹散开来的蚁穴和蜂巢一般,那些敌军也顿然炸了群而纷乱不堪的四散起来。
在一片慌乱纷纷中,有人鼓起余勇的结队发起冲锋,有人则忙不迭的在原地寻找掩护和遮蔽,还有人干脆大呼小叫着无意义的话语,一股脑的掉头向后跑去。
然后就这么前后拥踏推挤着乱哄哄的搅扰成一团,这时候草丛里的完成两轮排射的阵线,也开始沿着凹凸不平的地面,缓缓向前推进起来。
将接敌的距离和杀伤范围继续拉近。
但是这些敌军总算也都不是浪得虚名之辈,很快就有将官模样的人从中,呼喝叫喊着努力将溃散之时的部众,重新聚集起来而用携带的弓弩进行反击。
然后这些在人群中格外活跃的出头鸟,很快就被背后和侧面的流弹击中,而在难以置信的表情和惨叫声中,颓然消失在人头潺动之中;却是埋伏在另一个方向的猎兵什,开始发挥威力和用处了。
但是他们最后的努力,已经产生了些许的效果,那些敌军当中已经重新组织起数波的反击势头,分作交替前进的若干批次,挥动这刀枪和挡牌拼死无畏掩杀了过来。
然而这番催死挣扎的最后一搏,并没有产生预期的效果和作用。
一些穿过火力间隙的漏网之鱼,虽然侥幸冲到了他们面前,但却又被后队迎面投掷的爆弹,给炸得七荤八素;就算没有浑身血淋漓的倒在地上,也在近身轰鸣和冲击中顿然失去了方向和次序,然后,被前排挺举起来的铳刺,给轻而易举的戳杀、挑翻。
因此在小半时辰之后就结束了战斗,在那些敌势来的大路沿途周边,已经躺倒了横七竖八的尸体,已经在尸体中痛苦呻吟和蠕动挣扎着的,已经被彻底放弃的伤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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