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刚开始那会儿被提溜着请了安,之后就一直在自家额娘身后充当着布景板的福晋们也因着这带着深意的话纷纷转起了心思,更别说早有先知的舒兰,看着太后身边这透着爽朗却不失规矩的年轻女子,的闪过了一丝了然——
果然不出所料。
记忆隔得有点久远,这陡然看到一色差不多服饰差不多穿戴的命妇夫人,即便她再是一早就有了计较和猜想,也还真是有些闹不准谁是谁,直到看清了这特特被太后提溜到身边的人的熟悉面容才猛地醒过了神,这不是胤俄福晋么?
太后的话说得并不错,满蒙联姻确实是历史悠久,从努尔哈赤那会儿到世祖爷,后宫之中的女人几乎全部都是蒙古籍,可是到了老爷子这儿,因着政治原因索尼的孙女赫舍里氏成了元后,然后满族大家便开始慢慢占了上风,跟蒙古的姻亲来往也仅限于每年让适龄的公主和亲,不过因着宫中女子本就养得娇贵,陡然到了蒙古那偏远之地,稍微富庶的南蒙就罢了,北蒙却是物质匮乏得很,和亲的公主本就多多少少有些水土不服再加上这一茬儿,便是越发鲜少有长寿且能生下子嗣的,说白了便是极难真正达到和亲的目的,而若是放在寻常时候也没什么,偏偏眼下是跟葛尔丹的战事最紧张的时候,少不得要加强其中的来往,特别是除了因着孝庄文皇后仁宪太后关系不用太过操心的博尔济吉特部之外,势力最大的阿巴亥博尔济吉特部,这位已经内定了的十福晋,便是乌尔锦噶喇普郡王嫡女,毫无疑问的可谓是最适合又让两边面上都最好看的联姻人选。
“三弟妹,这位董鄂小姐便是你的堂妹吧?瞧着倒是模样儿生得有些相像呢?”
蒙古内眷们跟太后说话,一方面是为表亲近另一方面是满语有所不及便是多说的蒙语,能被选为皇子福晋且当了好些年的皇后,没少跟蒙古命妇们你来我往的舒兰倒也算是蒙语不弱,只是隔得有些远想要听个分明总是有些费力,而正当她聚精会神的注意着那一头的动静之时,却是只听太子妃突然压低着声音挑起了话茬儿,下意识抬眼一看——
哟,今个儿倒还真是到齐了!
太子妃的话说得一点不错,眼前这个被宫妃们拉着说话的董鄂氏不是旁人正正好就是三福晋的堂妹,也就是舒兰记忆中的九福晋,说起来老爷子挑儿媳妇是自有一套计较的,特别是几个年长的在前朝比较站得住脚的,出身太过显赫的不要,比如曾是辅政四大臣之一的遏必隆家钮祜禄氏,家中有宫妃照应的也不要,比如一向亲厚也有适龄女子的佟佳氏,比如在前朝牵扯过多的亦是不要,比如大阿哥的母族明珠家纳喇氏,太子母子索额图家赫舍里氏,如此一来,等于将满族八大姓去了一大半,能够选择的空间本就所剩无几,闹得妯娌之间很多都是同出一门,比如身为堂姐妹的三福晋九福晋,比如身为亲姐妹的太子妃和后来的十五福晋,是以,哪怕除了早有先知的舒兰,妯娌们这会儿多多少少都已经猜到了其中的内由,也没有什么旁的特别的反应,顶多也就是跟着太子妃话头一同奉承几句,只有紧盯着宜妃神情的舒兰脑中飞快的闪过了一道灵光,稍稍眯了眯眼。
上一世这个时候,舒兰正是被德妃和李静琬弄得j□j无术,顾好自己原就不易自是没有那么多功夫去留心旁的,可是眼下里不同,摆平了后院又堵掉了德妃的后路,甚至还一早就在兄弟间抛下了种子,如此,哪怕是其中再微小的波澜她也都是留意了个全儿,比如眼前胤禟的婚事,老爷子一向是个讲究平衡的主儿,不会特意捧起哪个也不会随便亏了哪个,既然胤祺的婚事由老太太一手做了主,无论是出于多年来的宠爱还是弥补,宜妃都少不得能在胤禟的婚事上掺和上一点,而如今能够被选为皇子福晋的女子虽然在老爷子的种种限制之下选择寥寥无几,可也不是单就剩下了董鄂家,换句话来说,宜妃对待董鄂氏这样亲近,是不是等于间接坐实了她先前的猜测,对大阿哥和八阿哥一脉的不满已经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所以才会在先是示好于自己之后,再度朝三福晋,或是直接可以说是太子这一脉抛出了橄榄枝?如此一来,兄弟们之间的乱斗是否也是因着这一场别有意味的大婚而正式点燃的呢?
舒兰的脑中转得飞快,像是逮住了一丝思路却又没等她抓个正着又一闪而逝,直闹得脑仁不由得疼了起来,而这会儿又正是寿宴最j□j的时候,喜乐声舞曲声福晋命妇们趁兴交杯换盏的热闹声,更是吵得她有些头昏脑涨,等走出宁寿宫的时候面色已经显然有些不好看,直瞧得一旁的方嬷嬷有些着急上火——
“主子您可还觉得爽利?若不然干脆奴才让人去院子里抬肩舆来吧?”
“罢了,没得白白让人说闲话。”
舒兰虽然身为皇子福晋,可是在宫中的辈分却是小得很,妯娌之间能够在这宫里头堂而皇之坐肩舆的也就只有地位超然的太子妃了,即便眼下里不是旁的时候,大福晋三福晋都有了身孕且太后刚才也发了话说夜深露重不用讲究太多规矩,可已然嗅到了些许危机感的舒兰却仍是想要稳重而行,皱着眉头摆了摆手——
“刚刚我瞅着苏培盛过来了一趟,爷那儿可还好?”
“您放心,爷那儿好得很,前头不像后头,有主子爷瞅着总是规矩要重一些,估摸着这会儿已经回了院子了,要不要奴才先去知会一声?”
“不用了,正好我也有事要跟爷合计合计。”
舒兰打定了主意,若是真如了自己的猜测少不得就是前朝后宫一起闹腾,作为男人总是要比后宅妇人来得更有远见得多,而再加上近日里因着大事小事不断,夫妻二人都有些忙得脚不点地鲜少有空说什么闲话,便是于情于理于公于私都得跟胤禛说道说道才好,可是这会儿的天虽然已经开始热了起来,北京城却到底是个昼夜温差大得很的地儿,而不知道是被这夜风一吹受了寒,还是脑子用得太多伤了神,一向来得康健的舒兰竟是还没等走到阿哥所,就觉得越发的头重脚轻,没来得及顿住脚步说上什么,就突然眼前一黑的直接栽了下来——
“主子您……天哪,快来人啊!”
第27章 阴差阳错喜上喜()
“哦;你是说福晋晕倒了,竟是被底下人抬着回来的,”
“可不是,您没听着外头乱乱腾腾的没个安生,这会儿主院里头可是闹翻天了呢,”
“哼,叫她端着福晋的架子张口规矩闭口规矩;夜路走多了少不得碰到鬼;这不,好死不死的就撞在了枪口上;太后主子寿诞闹得这样晦气,可别把爷和咱们都给牵连了进去,落得上上下下都不得好,”
李静琬不过是个格格,往好听了说是皇家人,可实际上却是个上不得名牌的奴才,太后的寿宴自然轮不到她去凑什么热闹,她原本被德妃捧得高高的却因着生了个丫头,又被舒兰顺水推舟的弄得生产不顺,一夜之间便是从云端跌到底里,再加上这一茬儿自然是巴不得旁人都跟着她一起倒霉才好,脑子一热的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是没头没脑的突然抛下一句,“德妃娘娘那儿收到消息了没有?还有爷呢?也在主院里头?”
宫里头的女人们都有着自己的算计,除了万事沾惹不到自己身上的太后和明面上一直中立的佟佳氏,可以说这后宫里头就没几个人会盼着旁人好,李静琬如此,德妃如此,妯娌们亦是如此,可刚回到主院不久,见着底下人慌慌张张的抬着自家福晋,后头丫头嬷嬷以及太医跟了好大一串儿,于情于理于公于私他却是都没有稳得住的理儿——
“这是怎么了?今个儿出门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一会儿功夫竟是成了这样?”
在胤禛的印象中,舒兰一直是温和有礼,虽是不失活泼朝气却也从未让他操过什么心,看着不过一个寿宴的功夫竟是成了这幅模样儿,不由得既是意外又是焦心,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里的面瘫模样儿,趁着太医诊治的功夫就逮着方嬷嬷连珠炮了起来——
“方才苏培盛回话的时候不是还说一切都好么?是哪个不长眼的冲撞了?还是说谁人又坐了什么怪?怎的也不知道早点派人来跟我说一声?”
“回,回爷的话,主子在宁寿宫的时候确实是一切都好,想来是敌不过那股子热闹劲儿多喝了两杯闹得有些头疼,奴才先前也说了回院子里抬个肩舆才好,可主子说了越是闹腾的时候越是不能错规矩,这才……都是奴才的不是。”
“都这个时候了还管得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早就叮嘱了说凡事就跟着额娘来,横竖咱们是小辈也没得长辈多加为难的理儿,额娘她……就是再怎么着我也总是会想法子的不是?偏生一个直性子碰上了另一个二愣子!”
方嬷嬷从小就奶着舒兰,说起着急上火只有比胤禛多不会比胤禛少,可是见惯了自家爷在人前的那股子面瘫模样儿,这般真性情的模样儿还真是听得她有些一愣一愣的接不上话,好在宫中的太医都是经验老练之辈,没让他们大眼瞪小眼的等上太久就挑着帘子出来了,直把胤禛的注意力尽数给转了过去,没等方嬷嬷将到了嘴边的话问出口就先一步的抢过了话头——
“太医,我家福晋怎么样了?”
“回四阿哥的话,福晋的脉相倒是没有什么大的不妥,瞧着不过是累着了伤了神,加上吹了风才有些受不住,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不知道是时日尚浅还是微臣医术不精,瞧着倒又有些像是喜脉,敢问近个儿四福晋是不是胃口不好身子又有些虚?还有月信也有些不准?”
“……呃?”
胤禛虽然对舒兰比起旁的女人都要来得上心得多,可身为皇子却怎么都不可能细无巨细到这种程度,陡然听着这话便是不由得愣在了原地,也不知道是喜的还是被问住,而一旁的方嬷嬷自是连忙抓住机会一句应着一句的答了起来,面上的喜色怎么遮都有些遮不住,如此,等到寝殿中的舒兰幽幽转醒之后,便只觉得这一坐一站的二人面色很是有些诡异,然后还没等她神智归拢,又只见方嬷嬷抛下一句去小厨房热粥就飞快的退了下去,弄得她越发有些云里雾里——
“你醒了。”
“呃?嗯……这我还真没想到这身子骨竟是这样孱弱,以往还觉着自己个儿康健得很,倒是惹您见笑了。”
刚刚醒来,舒兰的反应本就有些迟钝,听着胤禛这话以及面上那比往日里更加柔和的神色,便是缓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接过了话茬儿,而与此同时,也记起了先前自己心中的计较,趁着这会儿屋里也没旁人,便是也没胤禛说上什么就又只见她开了口——
“我自家人知自家事,想来不过近些日子既要准备皇玛嬷的寿礼又要打点着妯娌们有些忙晕了,您用不着太过担心,横竖仗着这年轻的底子休息个两三日便成了,只是白白的在这大日子里弄得面上有些不好看,好在皇玛嬷是通情达理的人,应当也沾惹不出什么旁的幺蛾子,你莫要太焦心了,我总是会好生处理。”
“我……”
“对了,这说起来这些日子鲜少有什么机会与您好好说说话,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