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挂着笑的小哥哥,长得白白胖胖的,笑起来特别讨喜,还有两个小酒窝。
再有就是,扁头依稀记得自己小时候,他妈一直叮嘱他,千万不要跟臭蛋一起玩,还说臭蛋是个傻子,跟傻子一起玩就会变成傻子。可就算听了这些话,扁头还是很喜欢臭蛋。
臭蛋哥哥多好啊,叫人一看就心里高兴。至于他妈
“妈,我问你个事儿!”尽管扁头一眼就看出来,他妈大概又遇到不高兴的事儿了,可转念一想,他妈一年到头就没个高兴的时候,所以那就不重要了。
“你又上哪儿去了?作业写了吗?这不是就快要期中考试了吗?你”
“烦死人了!”扁头愤怒的大吼一声,他最烦他妈的就是这个了,天天问作业啊考试啊,明明自个儿大字不识一个,还老管着他。哪像家里其他人,就算他考砸了,也都是笑眯眯的,从来不骂他,也不瞎念叨。
袁弟来又开始心口疼了,她今个儿晚上就光顾着听赵红英和张母俩老太太的对话了,赵红英负责吹,张母则不要脸的帮着捧,两人配合得格外默契,根本就是相互比着往她心里扎刀子。好不容易目送这俩老太太出门吹牛去了,她刚回到屋里,还没清静一会儿呢,扁头这个小讨债鬼就进来了。
“咋是烦人呢?你是个学生,学生就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往后你还要考县里的初中、高中,将来妈还等着你争气考上大学,享你的福呢!”
扁头烦死了,只想叫他妈闭嘴。没好气的摆了摆手,他口气很冲的问:“你告诉我,臭蛋哥哥到底是我堂哥还是我亲哥?你说啊,快说啊!”
“谁、谁跟你说的?”袁弟来“腾”的一下从床沿上站起身来,脸色瞬间煞白,连嘴唇都失了血色。
“臭蛋是不是我哥?你别问那么多了,就说是不是。妈你说啊,是不是真的?到底是不是啊?!”扁头急了,一叠声的追问着,完全没发现他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徒然间,袁弟来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双手拍着地,嗷嗷的哭叫着:“我的臭蛋啊!!”
可怜的扁头,本来就因为接连追问的缘故,离他妈极近。冷不丁的,他妈就给他上演了这么一出,吓得他整个人原地跳了起来,不由自主的往后倒退了好几步,险些没给摔个屁股墩儿。
等勉强稳了稳心神,扁头的眼睛越瞪越大,俩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嘴巴也张得老大,满脸都写着不敢置信。
天呐!!!!!!!!!!!
扁头的内心在呐喊,实际上却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转身就冲出了房间,一口气跑出院门,直奔老袁家而去。
“大表哥!”扁头横冲直撞的跑到老袁家,还没瞅见人先鬼叫了起来,“天呐!我妈承认了!臭蛋真的是我哥,我亲哥啊!”
“你妈就是个大傻子!”袁弟来的小弟,也就是扁头的小舅也被这外甥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后,张嘴就怼了一句,然后才对他说,“家宝不是说他找你玩儿去了吗?没在家,你上别地儿找找。”
“我妈是个大傻子!”扁头一脸惊魂未定的看向他小舅,下意识的跟着嚎了一句。
“可不是吗?”内心得到了认同,袁家小舅也不为难这外甥了,索性跟他倒苦水,“你妈呀,脑壳坏掉了,当初都把臭蛋养到上小学了,非死活说臭蛋是个傻子。可我瞅着,臭蛋也没傻啊!不就是考试成绩不行吗?家宝成绩也不好啊,小学六年没一次考及格过。”
“成绩不好就是傻子?”扁头又想要呐喊了,他的成绩也不好!
“那天底下的傻子可就多了去了。”
也对。扁头内心稍稍平静了一些,可紧接着又咆哮起来了:“臭蛋是我亲哥!全国第一名是我亲哥!”
“可你妈把他扔掉了送人了,他现在是你堂哥。”袁家小舅毫不犹豫的往亲外甥心里捅刀,“人家有亲兄弟亲姐妹,堂兄弟算个啥啊。”
扁头一脸的茫然。
袁家小舅生怕他受刺激还不够,起来拍了拍他的头顶:“你看,这要是臭蛋是你亲哥,他赚来的钱就该叫你妈保管着。现在就不成了,臭蛋把钱都给你大伯娘了,对吧?”
“七百块啊!臭蛋哥哥得了七百块钱的奖金,还有他以后的工资也会涨了,因为他不在省城了,他去京市了,以后他就是京市的人了。”扁头记性也不差,况且这些话平常在家里也没少听人说,这会儿他更是全想起来了,“我大堂姐去了京市以后,工资涨了三块五。臭蛋哥哥一定涨得更多,他还有新衣服穿,国家养着他,白吃白喝白住,有工资拿,有奖金发,每年都给他做好几身新衣裳新鞋子,没穿坏就发新的!”
有时候,知道的太多并不是一件幸福的事儿,譬如袁家小舅,他本来是想扎外甥的心,没想到的是,他外甥把事实往外这么一倒,他自个儿先心疼上了。
“那穿旧的衣服就都不要了?”
“对啊,他只穿新衣服,鞋子一个月发三双。”扁头努力回忆了一番,他记得大伯读的报纸里有提过的,说田径运动员每个月要跑坏三双运动鞋,可他觉得,咋可能跑坏呢?都是很贵很贵的买来的鞋子,最多也就是穿旧了。一个月换三双啊,这都不用洗吧?穿旧了就扔掉。
袁家小舅心都要碎了,噎了半晌,才捂着心口勉强挤出一句话:“你、你妈就是个天字第一号的大傻子!”
“对啊,考试成绩不好就要丢掉?我成绩也不好,难怪我妈不喜欢我,整天围着宋东宋西转悠,还老骂我,叫我去写作业。我奶就好得很,她给我买糖果吃,还给我做饺子吃,说考不好也没关系,反正我爸也傻。”扁头越想越不高兴,因为根据他妈那种想法,他迟早也会被丢掉。
瞅着小舅舅抱着脑袋蹲在地上不吭声,扁头还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舅啊,要是我妈把我丢掉咋办啊?大伯娘不喜欢我啊,我觉得她不会把我捡去。还有啊,我妈叫我考县里的初中,我咋可能考得上呢?公社初中我都考不上,咋办呢?”
“找你奶去,让你奶去凶大队长,然后大队长就会给你开后门,叫你读公社初中了。”袁家小舅抱着脑袋瓮声瓮气的说道,“要是你妈丢了你,你也找你奶去,让你奶打死你妈。”
扁头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
比起心痛到无以复加的袁家人,生产队上其他人家可算是乐翻了天。
很多时候,如果只是相差一点点,那多半都会引来嫉妒。可如果差距大到这辈子都无法跨越,那就只剩下仰视了。你说嫉妒?哦不,完全嫉妒不起来。
臭蛋已经跨越了正常人的范畴,哪怕最异想天开的人,也决计不会想到,当年那个整天乐呵呵的白胖小汤圆居然会成为享誉全国的冠军。
扬名全国啊!
所有知青都盼着回城,社员们想着来年大丰收,孩子们巴望着去城里上班吃供应粮,哪怕是赵红英好了,她从很多年前就开始做美梦,希望喜宝能考上大学
谁能想到啊!
老宋家最有出息的,不是那个常年在外每个月往家里寄一百多块钱的宋卫军,也不是打小就聪明伶俐戏精一般的毛头,更不是文文静静长相出挑的喜宝,而是傻乎乎的小臭蛋。
虽然现在大家谈起臭蛋,都说这孩子不傻,可多半人仍是心中有数的。臭蛋那孩子,即便不傻,也的确不聪明,那就不是单单一句成绩不好能掩盖的。毕竟,成绩不好的人多了去了,可每回考试都稳稳拿零蛋分的,却只此一个。
可就算是个傻子又咋样?拿袁家人的话来说,那也是个国家级的傻子!
当然,现在他们知道了,臭蛋先前是在省队的,直到全运会夺金之后,才被留在了京市,正式成为了国家级别的傻子。
一下子,队上的风气都为止改变,那些榆木脑袋傻乎乎的孩子很意外的得到了家里人的热捧。毕竟,谁知道那不是下一个臭蛋呢?傻咋了?你聪明你咋还在地里刨食呢?
等臭蛋新一个月的工资发下来后,队上的人开始排着队的嘲笑老袁家和袁弟来,当然不是那种直突突的糊人家一脸,而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人家,或者就是跟旁边的人说笑,说你家有个大傻子啊?好羡慕呢,我也想要个傻乎乎的孩子,老话都说了,傻人有傻福,老天疼憨人,怕只怕自己是个绝世大傻子把人家憨货当傻子。
袁家人齐刷刷的患上了心疼的毛病,换个门风彪悍些的人家,听了这些话一准上前开打了。可老袁家啊,队上的人之所以敢当面嘲讽,还不就是吃准了他们软弱没能耐呢?
窝里横的怂货,怕个啥!
就不说那七百块钱的奖金了,单说臭蛋到了国家队以后涨了工资,一下子就从每个月二十六块,唰的冲到了七十九块。
当然,这个数额跟宋卫军还是有些差距的,可他俩年岁也差得多啊!再说了,宋卫军是拿命在拼,而臭蛋,听说是每天都要跑步训练,可小孩子嘛,尤其是男伢子,哪个不是整天上蹿下跳没个消停的?跑跑跳跳就能拿高工资,能叫全国人民都知道,还能让领导亲自来颁奖
一句话,袁家专出大傻子!
本来依着他们这一带的习惯,闺女嫁出去了,那就是夫家的人了。也就是说,袁弟来再傻都跟她娘家人没关系。可谁叫老宋家门风彪悍呢?你说袁家无所谓,反正他们家的人一个比一个怂,可说老宋家
生产队刚准备改制,赵建设是要卸任大队长了,可他又成了组长了,以后他们会被分为各个村民小组,还要重新划分土地。这个土地可不是像以前那种光上工用的,而是分给谁家,就是谁家的了。
这档口,你惹老宋家的人试试看?人家都不用对付你,回头赵建设背地里使绊子,分一块差的地,或者离河最远的,直接阴你一家子连带子子孙孙。
其他人家也就算了,关键时刻,老袁家的人也改了口。
“臭蛋啊!那是我外孙,亲的呀!你说袁弟来?不认识,那就是个大傻子,跟我们家没关系。”袁母改口改得无比利索,反正她算是看出来了,赵红英脾气虽然坏,可只要别一头撞上去,才懒得理会别人。所以,她可劲儿的夸赞臭蛋,顺便把老宋家一家子都吹了一遍。
而袁弟来是最后一个知道她娘家亲妈在背后拼命抹黑她,知道之后,她气得好悬没背过气去,不敢怼婆婆,也不敢针对大嫂,就连扁头她都不敢太过了,毕竟那是她的儿子,以后要给她养老的儿子。
于是,气狠了的袁弟来逮了个机会,跟她亲妈又撕了一场。
本来嘛,袁弟来就算身子骨再不怎么样,那她也年纪轻,干翻一个老太太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可谁知,事情那么不凑巧,她跟她妈干架时,正好叫扁头瞧了个正着。扁头一转身,就跑去找袁胖子了,惊恐万状的告诉他:“我妈跟外婆打起来了!咋办啊?”
扁头还是比较偏向他妈的,可他看到的是,他妈稳稳的占了上风,所以他并不担心亲妈吃亏,只是觉得有些害怕,毕竟这是他头一回看到俩女人打成一团。
可袁胖子
微微愣神后,袁胖子立马顺着扁头指的方向冲去,那是他奶,他亲奶!从小到大对他最好的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