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苍梧无语,手指在他身上动了动,把仅剩的那些布条给扯断了。
于是,躺在椅子上的宋景乐,身上只剩下了里衣。
他看着地上那堆布条,长长地吐了口气,望着天花板,幽幽道:“一个个都这么狠,敢情我这只小白兔掉狼窝里了。”
沈苍梧见他没有去换衣服的想法,索性拎着他回了屋。
等沈苍梧给他换了身衣衫,梳好了头发,戴好冠再回到前厅时,柳催雪已在那里等着了。
宋景乐躲在沈苍梧身后,看了柳催雪一眼,莫名想到了刚才唇间冰凉的触感,这一胡思乱想,脸颊也跟着烫了起来。
柳催雪换了件嫩绿色衣衫,绾着飞云髻,鬓间戴了朵粉色的玉花,垂着南珠流苏,面颊上略施胭脂,柳眉飞起,朱唇微点,整个人清清爽爽,跟先前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沈苍梧在旁边坐下,侍女奉上了茶,一开盖便闻见是云雾茶。
柳催雪见宋景乐似乎有意躲着自己,端着茶碗掩饰了下尴尬,扭过头看向沈苍梧,“晚上去探客栈的话,那汤锅店那边怎么办?”
宋景乐低声嘀咕道:“急什么,等我师父到了,就可以把那地方一锅端了。”
柳催雪眉头一挑,“合着你师父就是打手?!”
沈苍梧忙按住宋景乐,柳催雪脸色虽无变化,但听语气已有些不高兴了。
宋景乐拂开沈苍梧的手,冷哼了声,“打手?这种事情,他最喜欢做了。汤锅店那么神秘,他肯定乐意去。”
柳催雪心里虽然有气,可这件事是他们把宋景乐扯了进来,要别人帮忙查案,总不能一直互相不理睬。
想了想,柳催雪面色缓和了些,询问道:“那我去给赵钰写信,让他准备人马吧。”
宋景乐一听准备人马,周期了眉头。合州城现在这么乱,赵钰要是带着大批人马进城,恐怕会引起他人的注意
他向柳催雪说道:“让赵钰今夜就进城吧,其他人分几批伪装进城,免得多生事端。”
柳催雪轻轻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宋景乐想着刚才的事,又见柳催雪此刻面无表情,攀在沈苍梧肩上,问道:“黑脸怪,你说她这什么意思啊,我怎么有些看不懂了”
“啊!好痛!”
他刚说完话,整个人就贴在了地上。
沈苍梧悠悠喝着茶,“我看你是见着陆花萼太兴奋了,帮你醒醒神!”
宋景乐捂着发痛的屁股,重新坐回椅上,一脸地无奈。
柳催雪很快就回来了。
此时正是傍晚,红霞满天,逆着光,柳催雪手中捧着茶碗,她的五官分外柔和。
宋景乐趴在桌上,看得有些痴。
沈苍梧戳了他一下——哎哟,看地这么认真,还说不喜欢。
宋景乐被他吓了一跳,翻了个白眼——瞎说什么!
沈苍梧眯眼逼近宋景乐——老实交代,什么时候把弟妹娶回家!
宋景乐伸着手,挠着沈苍梧——做梦去吧,你肯定没睡醒。
沈苍梧搓了搓他的脸颊——呵呵,别把话说的那么死,不然你会后悔的。
宋景乐低头,咕噜噜灌着茶。
沈苍梧轻笑着摇头,这两人太能折腾了。
半晌过后,宋景乐忽然向柳催雪问道:“钓鱼城内最近情况如何?”
柳催雪愣了下,反应过来时,回道:“城中情况还算安稳,虽然蒙军多次偷袭,但都被王大人挡下了。”
她抬眉,“你问这个做什么?”
宋景乐他们几人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合州旧城,而钓鱼城则是新城,王坚的兵马便驻扎在钓鱼山上。
刘景秀的位置,关系着蜀中粮草调配问题。他一死,粮草就成了问题,而朝中派来调查此案的人已到,却并未新任命粮草转运使,这才是宋景乐担心的原因。
俗话说:“两军交战,粮草先行”,如果钓鱼城中粮草出了问题,那么军中必乱,到时候的钓鱼城便不攻自破。
虽然这些事,不是宋景乐能够触及到的,但他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城中粮草储备情况如何?”
柳催雪抬头,双眼尽是疑惑,宋景乐不是不愿意管朝廷的事吗?问粮草干什么?
她心中一动,想到赵钰离开前叮嘱自己的话。赵钰说:“我那兄弟如果问起军中粮草的事,或者战况,你不要隐瞒,如实相告,我相信他问这些是因为案子。”
柳催雪忽然就笑了,这两个人走到一起总喜欢斗嘴,可对彼此却了解的那么深。
她叹了口气,这便是肝胆相照吧。
柳催雪想了想,应道:“其实蜀中物产丰富,虽然半数已经被蒙军占领,但王大人在钓鱼城内实施的耕战结合措施,保证了粮草的供应问题,目前而言,军中粮草并没有太大问题。”
宋景乐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没太大问题?那也就是说还是有问题?
他端起茶碗,咕噜噜又灌了许多下去,看的沈苍梧和柳催雪直皱眉头。
宋景乐咬了咬嘴唇,怎么感觉赵钰就是这么一步步坑了自己?他可不相信依着柳催雪公事公办的性子,会这么轻易就把事情告诉自己,肯定是赵钰交代过的!
沈苍梧也听出了味儿,问道:“你说的没有太大问题是指?”
柳催雪沉默了片刻,道:“先前刘景秀遇刺时,我让巡检司的人在军中密探,发现之前由江浙一带运来的那批粮草,根本就不在。王坚让我们不要声张,怕影响军心,发生哗变。”
宋景乐站了起来,一字一句道:“这件事你为什么不说?”
柳催雪似乎料到他会有此反应,抬眉道:“其实你找出司马瞳后,就抽身退出那件案子,是明智之举。我想你们大概也猜到了,刘景秀的死确实和粮草有关,但粮草一事事关重大,朝廷自然会有人查。你没牵涉进来,是好事。”
宋景乐显然已经炸毛了,“是吗?呵呵真会替我着想,要真这么好,为何这件案子又把我牵扯进来!你和赵钰根本就是算计好的,明知道我不会去帮王坚,但会为了赵钰答应帮忙,所以你们三人串通一气”
他话说到一半,见柳催雪神情不对,细细一看,却见她眼眶微红,忙止住了声。
柳催雪低下头去,轻声道:“很抱歉,我和赵钰从来没想过算计你,这件事一开始我们只以为和江湖人有关,可这两天查下来,却发现又和朝廷扯上了关系。”
说着,她忽然抬头向宋景乐道:“如果你为难,现在就可以退出,没有人会阻拦你。”
沈苍梧看得清楚,柳催雪没有说话,可她不知道,宋景乐这人就是嘴硬心软,虽然表面看着生气,实际上根本就是担心赵钰和她的安危。
有些事情,官府中人未必能做,但身为江湖人却可以。比如,报仇
沈苍梧摇了摇头,宋景乐是不会走的。
果然,就听宋景乐冷哼道:“什么退出不退出,小爷我是那么好请的吗?不知道有句话叫:请佛容易送佛难?告诉赵钰那混蛋,小爷我管定这件事了!”
说罢,朝屋外头的护卫道:“让厨房做些吃的,小爷饿了。”
护卫施礼,应道:“公子,厨房大娘昨天被遣回了,还没找到新的。”
“呃!”
“造孽啊,被人骗,还没饭吃!!!”
一声凄惨的哭喊,响彻在庄子上空。
第63章 夜探客栈()
沈苍梧按住暴走的宋景乐。
柳催雪默默地掏出了钱袋子。
沈苍梧拧着他的耳朵,“正经点。”
宋景乐委屈巴巴地看着沈苍梧,“你不疼我了,呜呜呜我怎么这么命苦,有个哥跟没有一样,他只疼他徒弟。”
沈苍梧一听就乐了,“徒弟不是你求着我收的?”
宋景乐瘪嘴,“可是你是你不能有了徒弟就不要弟弟啊!”
柳催雪见他这摸样,忙道:“我错了,我这就带你去湘皖楼吃东西。宋大爷,您这边请。”
这话一出口,院子里那些个护卫侍女都乐了。
沈苍梧也是被宋景乐给缠的没脾气了,拽着他的衣领,拉着他往外走。
柳催雪这次可算是下了血本,一顿饭吃了几十两银子。
沈苍梧望着空了的碟子,再看砸吧着嘴的宋景乐,嘴角狠狠抽了抽。
柳催雪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红着个脸,拿着个食盒递给了宋景乐。
宋景乐打开一瞧,唇角翘了起来。
三人吃完饭走出湘皖楼,外头已经暮色苍茫。
弦月如刀,晚风徐徐。
宋景乐这会心情不错,手中捧着柳催雪给他的食盒,里面装的都是城内各家好吃的糕点,食盒里有个凹槽,放着一壶沉香酒。
沈苍梧仔细瞧宋景乐和柳催雪,发觉似乎从花萼客栈开始,两人虽然有些别扭,可互相看彼此的神情却暖了许多。
或许,是好事。沈苍梧如是想。
走着走着,柳催雪忽然停了下来,“我们什么时候去花萼客栈?”
宋景乐咬着块绿豆糕,口齿不清回道:“等会,等赵钰来。”
许是刚才吃的有点多,柳催雪此刻并不想回庄子等。
她走在宋景乐左侧,两人距离不远,依稀可以闻见宋景乐身上的熏香味。晚风吹得她有些迷离,忽然很想,很想就这么一直走着,不问世事
宋景乐此刻在思索待会去花萼客栈的事,根本没心思去看走在他身边的柳催雪,但鼻间那若有若无的发香,惹得他脸颊烫了起来。
沈苍梧有意与两人拉开了距离,边走边留意周围情况。
许久之后,三人在离花萼客栈不足两里的地方停了下来,等待赵钰。
赵钰接到柳催雪的信,便匆忙从钓鱼台赶了过来,但因巡检司的人有事禀告,因此才来晚了。
四人功夫都不错,很快便到了花萼客栈。
此时已是子夜时分,大多数人都已经熄灯入睡,但花萼客栈内,却是一片灯火通明。
四人落在屋顶上,打眼瞧去。
客栈大院中正在摆擂台,擂台四周围满了人。
宋景乐仔细看那些人的脸,很多都是熟悉的面孔。
这些人中有人叫嚷着,有人磕着瓜子儿静静看着。
宋景乐四周扫了一眼,并没有发现陆花萼的身影。
他心中有些奇怪,依着陆花萼的性子,她此刻应该在这边看热闹才是啊。
此刻擂台上,站着两名异常强壮的大汉,一左一右直直地注视着对方。
突然,两人皆找到了发力的时机,不约而同地朝着对方冲来。两道魁梧的身躯撞击在一起,震得整个擂台都剧烈摇晃了一下。
两人肩膀相撞,死死地抵在一起,竭斯底里地喊着。
赵钰皱眉,“他们这种打法,怎么感觉像是摔跤?”
沈苍梧摇头,“他们二人内力相当,这是在比耐力。”
擂台下叫喊声越发激烈,有人专门腾了张桌子出来,作为押注的地方。很快有人过去下注,这种事一旦有了人起头,便一发不可收拾,其他人也纷纷效仿,争相下注。
沈苍梧用胳膊肘碰了碰宋景乐,“你有没有觉得这好像是有预谋的?”
宋景乐显然也在思索这个问题,“我也觉得奇怪。江湖人虽然喜欢比武,但并不至于以命相搏。你看台上那两人,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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