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青山和嫣儿呢?”
男人正在吸烟,闻言隔着浅浅淡淡的橘黄色光线看过去,女孩一步一步的走来,丸子头上落了几片雪花,但很快就变成了晶莹的水珠,将她没烫没染过的秀发,衬得更加的乌黑,如海藻一般,柔亮顺滑。
“在楼上!”
男人深吸了一口手中的烟雾,偏中分的短碎头发,在他的前额留下一片阴影,看不清他的神情。
“知道两家又因为什么这么大动干戈吗?是因为那个孩子吗?”
乔漫刚刚坐在车里等的过程中,心都提到嗓子眼里,真的很怕是因为纪云深告诉傅青山在医院的妇产科碰见嫣儿,而引发的一系列的事情。
她已经这么不幸福了,所以不想让她最好的朋友像她一样。
“不是。”男人因为吸烟而熏染上一些沙哑,语调淡淡的,几乎没有任何起伏,“今天林城有两个调任通知,一个卸任通知,一个是我的,一个是老傅,还有一个是老林的!”
“林南城?”
乔漫有些不敢置信的往前走了几步,看着男人缭绕在烟雾里的英俊脸庞,“他可是中央的少将,怎么可能说卸任就卸任!”
“嗯,他的那个位置,不出意外会由老傅接替,而林南城很有可能走林正臣的老路,因为违纪被双开,还有可能被判刑!”
男人脸上依旧是生人勿进的淡漠,说出的话也完全是陈述的语气,就好像他嘴里的人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只是个陌生人。
“判刑?有那么严重吗?”
男人点点头,眯眸吸着烟,完全没有要继续跟她聊下去的意思!
女孩走到他身前,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怎么会这样?林家是军政名门,树大根深,是谁能在一夜之间就将这么根深的家族连根拔起?”
“纪家和傅家效忠的政治势力上位,势必就要有一些人被驱逐,而林家效忠的政治势力就是首当其冲腰背连根拔除的,林南城现在只是停职查办,真正的风雨还没有来,如果真来了,怕是十几年牢要坐!”
男人依然是那么淡淡的没有起伏的调子,乔漫几乎是呆愣了几秒,才又问了句,“所以,傅家的人来,是逼着嫣儿打掉孩子,甚至是离婚,不然就不会帮着把林南城从里面捞出来,对吗?”
“理论上可以这么理解。”
男人手中的烟头已经燃烧到了尽头,他扔到破碎的玻璃片上,然后捻熄,“当然,还要另外一种理解,从商业的角度将,叫做互惠互利,他们傅家结束一段不想继续下去的婚姻关系,他们林家捞出了年轻一代的掌舵人,两全其美又彼此成全,何乐不为呢?”
“纪云深,你这么说话,明显有偏袒的痕迹,如果这次上位的政治势力是林家拥护的政治首领,是不是意味着你们也会变成这样?”
乔漫低头,看着鞋尖上的那层影子,“说白了,不过黑吃黑,而显然是你们比他们幸运点!”
“军政仕途上,和经商的道理一样,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男人又从深蓝色风衣的口袋里拿出烟盒,抽出一根凑到嘴边点燃,深吸了一口后,烟雾弥漫,缭绕在他周围,“他们会失败,不可能也不存在突然失败,还有这不是幸运,而是实力。”
“好,我们不讲那些大道理,现在嫣儿怎么办?孩子怎么办?”
“那是老傅的事,我无权干涉!”
乔漫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知不觉的紧握成拳,抿唇,低低淡淡的问了句,“你就不能在旁边劝着点吗?孩子是无辜的啊!况且嫣儿的体质不好,流产会对她的身体伤害非常非常的大,严重的话,可能这辈子都不能再怀孕了,她才二十三岁啊!”
男人闻言低低哑哑的笑,抬起手,捏着她尖细的下颌抬起来,被迫让她正面向他,“所以,刚刚说了那么一大堆,就是为了铺垫刚刚的那几句话?”
“不管我铺垫了多少,只要你听懂了就好!”
女孩尖细的下颌几乎被男人整个攥在手里,动一下,都是伤筋动骨的疼,她皱起秀气的眉,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纪云深,松开,疼!”
男人听后,果然放开了手,朝着不远处的沙发走了过去,坐下的时候,他整个背脊深陷进沙发的椅背,眉眼覆着一层寒霜,声音更是冷得如同窗外飘落的雪花。
“我现在的身份敏感,又是两股政治势力,我根本就插不上话!”
乔漫走过去,坐在他的旁边,“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女孩的眸光干干净净,甚至一尘不染,客厅的光线明亮,泛着淡橘色的光芒,但这一秒钟,那些影影绰绰的光影,全都倾泻了进去。
男人回看过去,与她四目相对,可能是这双眸子太深太黑,她最终败下阵来,移开了视线。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就在女孩已经被失望的情绪淹没时,男人才温凉的开口,“如果他能把他之前效忠的政治势力的所有军务文件拿出来,并加入我们的政治势力,就有可能安然无恙,甚至恢复军衔。”
“那样的话,不就等于叛变了吗?”
虽然她不懂政治,但也多少知道,一旦选择自己效忠的势力,就不能三心二意。
政治这条路,前方的路看似风光无限,但只有走在上面的人才知道,这条路有多么艰辛,很有可能走着走着,就被同伴或者对手拉进了深渊,再难自拔。
所以走上这条路的人,都必须小心而谨慎,不然结局就很有可能变成万劫不复。
“胜败乃兵家常事,最重要的是明哲保身,只要人还在,就不用担心他会一蹶不振下去,而无法东山再起。”
乔漫听后,觉得有些道理,但林南城要是那么好收买的人,怎么可能会落到今天的下场?
“漫漫,该说的我也说了,该教的我也教了,一会上去,你只要把我的话原原本本的说给林嫣听,让她去劝林南城,当然,时间越快越好,因为马上新年了,大家都会放年假,也就是说,你们去的慢了,他很有可能就在看守所里过新年了。”
乔漫从没想过这个男人会教她这些,她一直以为他因为傅青山挨枪子的事情,而不喜欢林嫣。
但显然,是她想得有点多了。
两人正坐在沙发上讨论一些细节,就听到楼梯口有沉稳的脚步声传来,两人顺着声音,一同看过去。
只见傅青山的脸上和脖子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挠痕,脸上还有些红,像是刚挨完巴掌,可能因为胸口憋着气,他的眉眼简直就是跟黑夜一样的颜色,根本不敢叫人靠近。
傅青山又下了几个台阶,看到沙发上的男人和女人用一种特别惊讶又了然的眼神看向他时,他的眉头忍不住的紧蹙,“你们俩怎么回事?”
“这句话应该是我们问你吧,你的脸和身上是怎么回事?让猫挠了?”
傅青山将衣服的领子往上拽了拽,不耐烦的说道,“还有没有事?没有事今晚招待不了你们了。”
第264章 268,希望这一生,我和他死生不再相见()
乔漫默默的站起身,绕过他身边,打算往楼上走,傅青山刚要开口说话,就被沙发上抽着烟的男人给出声打落了回去,“老傅,让漫漫去劝劝,你现在搞不定她。”
即便林南城被停职查办跟傅家没有直接的关系,但间接的推波助澜的作用还是起了一些的,林嫣现在大概除了想早点摆脱他,摆脱这段婚姻,更想的大概是再朝他开几枪。
其他的,怕是也只剩下埋怨和恨了。
傅青山走过去,从纪云深放在腿边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凑到嘴边,按下打火机,低头点燃,青白的烟雾弥漫,将他的五官轮廓缭绕的愈加模糊。
他的双腿随意的交叠在一起,背脊深陷沙发椅背中,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淡漠,“你觉得南城这次能逃过一劫吗?”
“看他的意愿,如果他不想他最爱家人和妹妹受苦的话!”
乔漫去劝,也许林嫣会听进去,但林嫣去劝林南城却未必能够让他听进去。
“如果逃不过,林明翰也会被牵连吗?”
纪云深一脚踹过去,眉眼上满满的都是奚落,“你是他妈的没有智商了吗?问这种傻逼问题?南城要是被诬陷违纪被双开,林明翰肯定第一个被隔离查办,私人财产也全部会被冻结查封,也就是说,南城要是真的进去了,林家就会立刻成为过街老鼠。”
傅青山还是刚刚那个动作,嗯了一声,然后纤长的指骨揉上发疼的眉心。
楼上,第三间卧室。
林嫣正抱膝偏头缩在落地窗的地榻上看着窗外,玻璃窗上是室内外温差形成的模糊水雾,将纷纷扬扬的雪花,和各色景观灯光氤氲的迷离炫目。
脑子其实是一片空白的,黑白分明的眼睛映着窗外的一切,却没有焦距。
乔漫推开门走进去,就看到了勉强能照亮一角的落地灯旁,那个娇小单薄到几乎要被窗外的黑暗和寂寥吞没的女孩身影。
她换了拖鞋,床边周围又铺了厚厚的高级地毯,脚步又轻,直到她的身影映射到窗玻璃上,又透过窗玻璃影射到坐在床边女孩的眼里,她才收回落在窗外的视线,看向身边的女孩。
光影暗淡,女孩背着光而站,几乎遮住了她眼前所有的光亮,大概过了两秒钟,她才扬起脸,伸手去拉女孩的小手,“漫漫,你来了!”
不过简单的五个字,却包含了许多隐忍的压抑,和层层叠叠的痛苦。
乔漫嗯了一声,坐到她身边,语调柔柔淡淡,在相对昏暗的房间里,带着莫大的安抚人心的功效,“嫣儿,你也知道国内的政治局坛风云诡谲,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你去劝劝你哥吧,他从小最疼你,也是最见不了你落魄受苦,戴着面具看别人脸色生活的人。”
“爷爷说,他和爸爸妈妈轮流去劝都没管用,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傅家联合纪家和其他几个政治家族一起联名写个请愿书,说是这样的话,国会议员会看在我哥的战功上,而从轻发落,或是革职撤除党纪,或是驱逐到国外。”
“嫣儿,那如果傅家和纪家以外的其他政治家族不愿意联名呢?”乔漫按照刚刚纪云深教她的继续说道,“墙倒众人推,林爷爷现在病急乱投医,已经自乱阵脚,以为所有的人都会看在过去的情面上帮衬一把,可事实上,想往下踩的人,要比想往上捞的人多多了!”
“那怎么办?”
林嫣将颊边的波浪长发撩到肩后,不再是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漫漫,告诉我,我现在应该做什么?”
“去京城见你哥,想尽一切你能想到的办法,赶在新年之前让他从纪检委出来,其他的,纪云深说他和傅青山会看着办的!”
乔家是商贾之家,跟政坛几乎搭不上边,她会这么说,一定是纪云深教过她怎么说。
哥哥事出突然,又因为违纪轰动政坛,一时间别说有替林家说话的人,就是打圆场的都没有。
狡兔死走狗烹,大概只有到穷途末路的时候,才能够看清一些人的真实面目。
尤其是那些自诩与林家同呼吸共命运的政治同僚们,出了事跑得跑,躲得躲,连个人影都摸不着。
指望他们,还不如去指望一条养了两年的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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