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和亲王都知道了,所以才让你快些到西京好好休养。你们就别在路途上游山玩水了。前方要打仗,后方也得收敛些才对。北疆是大明边界,大家都得以国家大事为重。小世子当然会遵守藩令。我现在问的是范小姐的意思,你可以自己拿主意。”
许大先生外号叫铁血许规,在前线做随军幕僚,是靠打仗战绩才升得的高官。与靠经营主持西京政事上位的凤景仪不同。凤景仪像和平年代的大官,擅长打理经济治理国家。许规先生则擅长于打仗、战事的谋略计策。两个人都是靠谋略起家,方向不同。他对梁亲王朱堪直是血与火的战场上历练的君臣情,更是忠心耿耿,不折不扣地遵循命令。这番话说出来盛气凌人不容反驳。连傲慢的小藩王也得站着听着。
明前的心渐渐冷了。来了,软的不行来硬的,明的不行来暗的。他们逼她即刻起程进西京。他手里拿的是北疆王的旨意,她没有一丝理由违抗未来公公的藩令。
这是下马威吧。一进北疆就给了她个天大的绊子给她。她很难应付。这时候用对小梁王的害怕和胆怯不管用,能哄住大部分人,却哄不住许规。用小儿女的撒泼装晕更不行,用对待小梁王的坦诚谈心、据理力争也不行。理、义、孝三字就牢牢地压住了她。男人间的朝堂大事,国家大事都容不得小女子任性撒泼。
朱堪直昨日暗令她拒绝朱原显提亲,不准她提亲事。今天就立刻逼着他们进西京,一环套一环。早就安排好了此事。如果她就地撒泼说不去就更好了,一句“不识大体”就能变迎为囚,押着她进西京。她满盘皆输。北疆藩王太厉害了。
许规恶狠狠地瞪视着她,眼神阴鸷得如蛇蝎,面孔上像戴着一层假面具,非逼得她当场给个决断。不论她出什么招式,他都会变幻着面具,铁血般地执行藩王命令。而且这种态度很不客气。大庭广众下给范瑛难堪,可见朱堪直不喜欢这个儿媳,他的心腹军师才敢用这种态度对待她。这比当面斥责她厉害多了。满堂官员们顿时心中有数了。小梁王朱原显也惊异地看向许规。
明前自从过了益阳公主、小梁王的那些刁难关后,很长时间没吃到这种苦头了。她脸色涨红,心里狂跳,坐在那儿如坐针毡。全身出着冷汗,头昏沉沉的,耳旁嗡呜作响。
怎么办?欢迎酒宴上人们轻声谈笑,中间却凉着了她。明前觉得她快要坐不稳当了。却咬紧嘴唇不回话。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答应这样进西京!否则,拖延了婚事,成不了亲,自已没有合法的身份,也救不了父亲。一切都完了。
小梁王面如铁塑,肃杀地看向许规,许规也面目阴鸷地直视着他。两个人无声无息地对望着,中间仿佛腾出了火花。气氛很紧张。旁边的千成、谢小宁等将领脸上带着讥诮之意。凤景仪坐在右位首侧,眼睛阴郁。剩余的藩镇群臣和京城公主等人阴阳怪气地旁观着。
忽然许规笑了,有些歉意:“哦,看我怎么搞的,竟然忘了问范小姐有什么事没办完。范小姐这么为难不想进西京,是不是有什么事未办完?”他幽幽地说:“是不是有什么没了的心愿没达成?范小姐说出来,我来帮你的忙。”
明前的心一下子翻了个儿,差点没惊叫出来。
王千成鲁莽地大笑了:“范小姐是不是因为嫁妆掉进河里,没了嫁妆,不好意思进西京?别担心,九千岁是天下最诚挚守信的藩王,不会因为钱财不娶你的。”
人群后的谢小宁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嚷道:“我知道了。范小姐是不是因为在甘兰山上崔指挥使失踪了,很担心。不找到他不愿意进京啊?”
噗凤景仪喷出一口茶,差点摔了茶杯。他扭头怒视着谢小宁,谢小宁胆怯地避开他的目光,小声嘟囔着:“崔悯不是救过她吗?她也来松林救他他们俩不是关系很好吗”立刻有人捂住他的嘴巴不让他说了。
许规暴发出一声冷笑,刚要说话。益阳公主勃然大怒了:“胡说八道!她不想进西京关崔悯什么事?她自己不想嫁堂弟,关我们什么事?而且崔悯也没死!你别诅咒他。”一提起崔悯她就怒火冲天。
凤景仪又惊又骇地打圆场:“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哪有这种事!都给我闭嘴吧。范小姐怎么会跟崔悯有关系呢?如果非要说有关系,还不如说我与黄小姐有关系呢。”
益阳公主扬眉怒视着他,谁跟你有关系啊,变脸的人渣。
明前只觉得脸色泛青,浑身直哆嗦,打着晃瘫倒在座位上,再也直不起脊背了。体内的五脏六腑都要搅成一团了。今天她是坠到底了!他们在逼她进西京,如果她不去,就往她身上泼脏水摸黑她!这高明的藩王,这群狠辣的北疆群臣。合起来给了她个下马威。能忍,或者不能忍?
明前浑身打着颤,闭了闭眼睛,心里一横,就要站起来说话。侧面的凤景仪对她直使眼色,明前顺着他的目光转脸看去,却赫然看见了不远处的小藩王。小梁王听着周围人的谈话,一双如冻雪般的眼睛直望着她,眼珠是漆黑的,却腾出了层层火焰,快把她烧成了灰烬。
明前看着他的眼睛,一瞬间呆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当场求婚()
大堂里剑拔弩张,气氛古怪而紧张。所有事都乱了套。
明前重重地闭上眼睛,觉得满堂大厦将倾、栋析榱崩,一切都要崩塌了。厅堂万物都化成了一片燃烧后的灰烬。她定定神,站起来就要张口说话。
小梁王急步走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等等,别乱说话!”
两人目光相视,都有些震撼。明前的眼光呈满了愤怒、痛苦和悲伤,朱原显的眼光里是怀疑、羞恼和震怒。两个人的眼光交汇到一起。
朱原显寒声道:“别反驳藩令,现在不是你说话的时候。”
许规带着藩令而来,带着给她个下马威的威风煞气。就是要激怒她,使她出错,抓住她的把柄逼她就范。朱原显却于情于理不能违抗藩令。两个人都很明白。但是明前心急如焚,头晕脑胀,身体都在颤抖。她向他微微摇头,心底的话要脱口而出了,她不能这样进西京。
小梁王顿时神色大变。眼睛赤红,满脸怒容:“你不愿意进西京?”他憋在心里的怀疑,羞恼和怒气暴发了,压抑着怒火说:“父王说得在理,边境的局势瞬间万变,不快些进西京可能有危险。连京城皇帝都可能下命令,引起大麻烦。你为什么不愿意进西京?你有什么不满意的都跟我说,但是我们必须遵守藩令。军令如山!”
“别在初次见面时就反对我父王的军令。这样令我们父子不好做。我们统率北疆和大军靠得就是有令必行!不管你想什么,发什么脾气,都要为藩王的颜面名誉着想。先答应下来,之后我来解决。”
明前盯着他一言不发。
朱原显瞧着她任性的眼神,忽然暴怒了:“混蛋,你那是什么眼神。难道你以前对我说过的‘以我的意志为主’,都是假的吗!你不想跟我进西京?还是你真在担心别人”
不
明前焦虑的心情猛然消退了,脸色像溺水的死人,快喘不上气了。望着愤怒的小梁王,她想张口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眼前只剩下起伏不稳的厅堂和澎湃如潮的心情。
***
时间转瞬即逝,现在不是她与他详谈解释的时机。明前心中暗叹。她打定主意避开了朱原显,走向了许规。
许规微笑道:“如果范小姐确实有事未办完,不愿意进西京。小王爷就不必劝了,范小姐可以留下来。”
明前坦荡自若地对许规说:“许先生说笑了。为了私事不愿意进西京,明前不会做的。我没有任何事能耽误行程。而崔指挥使是保护车队的官员,他为了车队失踪了,我与车队诸人都很关心他,愿意尽微薄之力找到他。”
她目光冷冽地看着许规,神情轻蔑地说:“车队同行,我为朋友担心是光明正大的朋友之情。并无其他,请许先生慎言。这种玩笑话既无聊也无趣,更不符合人情道理君臣道义。天下人都崇敬真正的朋友之情君臣之道。朋友之情有刎颈之交,君臣之道也有上下之分。我从来没听说做臣子的怀疑、取笑主君的。”
“今天不解释清楚,日后必然会引出大祸。我遵守朋友之道,并无一丝不能对人说的。我方才说的想听梁王的安排,也是为了国家大事。如果许先生和诸位大人不信任我,我只有以死铭志了。”
她如云雁般的轻巧转身,迈步走到了梁王身前,抬手伸向他:“朱公子,我想借你的宝剑一用。”
她面孔静谧,眼光深沉,端庄的脸朝向朱原显。右手伸向了朱原显腰间佩带的龙泉宝剑。华贵的宝剑剑鞘上镶满了金银宝石,显得奢华美丽。她一只手轻握着宝剑剑柄,手指被上面的雕刻花纹硌得有些痛。
她悠悠然地说:“我恪守着朋友之情,绝无虚假。我对朱公子说过的每句话,真心无二。我敢以死铭志。如果朱公子和大人们不信任我的话,就借我宝剑一用,我会让你们看到我的话是否真实!”
这
朱原显瞪着她惊呆了。所有人也震住了。北疆的许先生、凤景仪、王千成、谢小宁等人,车队的益阳公主刘司设太监等人也诧异极了。人们心里充盈着一股极大的惶恐。
她在做什么啊。她在用命验证着自己的清白。在以死威胁着众人要走自己的路。这是赤/裸/裸地威胁。她的道已经划下,就看他们怎么反击了。他们敢不敢逼死她?真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敢这样说这样做。这是一场以命相博的交锋。
人们转头看向了许规和小梁王。事可大可小,话可方可圆,就看两方面玩牌的胆量和份量了。是进还是退?是相信她还是不相信她?她真敢自刎以证清白还是虚张声事?人们都在揣摩、掂量、斟酌。
许规大怒了。须发皆颤,脸色狰狞,拳头握了又放松了再握。压制住心底翻腾的怒火。半晌,他重重地哼了声道:“好。范小姐,你既然不愿意进西京,就随你便吧。不必牵强附会乱拉理由。我们不会逼迫你的。不过,你宁愿自刎也不想进京。是对婚事有异议还是不想履行婚约,就等着梁亲王来信解决吧。你留在芙叶城,其余人继续进西京。”
他退了一步,谁也不敢赌注她是不是敢横剑自刎。她一句话骇住了所有人。许规心里又怒又喜。这样子这件“婚事”就算完了,藩王大人不必再忧虑了。她不听藩令,不肯进西京,已经与藩王家绝裂了。
明前心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脸上火烫,身上忽冷忽热,衣裳锦裙被汗水浸湿了。头也晕沉沉的,满身精疲力竭,快站不住了。
终于变成了这种最差的局面了。撕破了颜面,两败俱伤,她主动地违抗了藩令,抛弃婚约。变得荒唐极了。她不想做的事,却拼命地去追求它。她内心深处不看好这件婚事,却拼命地想维护它。她很真诚地维护着这婚约,最后却被人逼迫着先拒绝了。还是用这样难堪的方式拒绝的。她难过地差点哭了,她坚持了一路的梦想破灭了。
***
小梁王忽然转过身,走到了大堂中间。他大步流星地走到明前和许先生前,垂下头望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