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中了雨前的圈套吗?
再说了查下去还有什么意义?断头案茫然无序地发展,最重要的证人李氏已死,只能凭借刚发现的新线索查案。一个从大明逃到鞑靼的汉人劫匪萧五知道真相?谁也不能保证能否抓住他,问出真相,以及最后的真相是什么
如果是明前是相女,一切皆大欢喜。这个通情达理的小姑娘会是受人们尊敬的梁王王妃。最符合人们的期望。如果雨前是相女,就弄出一场旷古奇今的大闹剧了!黑白颠倒,王妃易位,对北疆藩镇,对逐鹿中原的野心和所有人都变成了个大漩涡。
更重要的是,如果明前是劫匪女,雨前才是相国女,那他这位北疆藩王怎么办呢?他娶不娶,娶谁?小梁王的长眉紧皱,面色难看,心都快愤怒得炸开了!这个婚约奇异而反复,他还多次拒绝父王的建议也要遵守婚约。他很难再找出理由不接受婚约。他是一言九鼎重诺重义的梁王,不是嫌贫爱富反复无常的小人!他必须要遵守小梁王与范瑛的婚约的,也等于被一起架到了火上烧!
“不行!”梁王斩钉截铁地喝道:“这绝对不行!我们没有时间精力翻案重查了。北疆与鞑靼随时开战,大军压境,皇帝北巡,可能要陷入战争了。我会直接派人杀了这个麻烦的丫环,了结此事。什么真相与公平,她猜疑主人杀害亲母,没资格跟我要真相和公平。我是北疆藩王,我的话就是真相和公平。你不用多事了。”
他当着柳奕石的面嚣张地说着,不介意锦衣卫指挥使知道。心里下定决心,要尽快铲除这个危险不安定的祸害。他愿意为明前做这个张狂的恶人,担这个暴戾杀人的罪名。
明前转过脸,温柔地注视着他的脸,面上浮现了感激的微笑:“多谢殿下,我知道你的心意,也知道你是担心我很感激你。但是我已经想通了,崔悯和雨前说得对,我得给她这个机会,在案子真相出来前她不能死。从大处说,给她公平是真正的仁义做法。从小处说给她公平也等于给我公平。我知道自己太迂腐软弱了,处处被她压制,殿下也在想办法帮我”她的眼光带着暖意和泪意看着他,似乎在痛悔曾经的情感。也许她对他的感情太苛刻了。
“但在这件事上请梁王理解我,我要查出真相给大家公平。我会赢的!我的养娘宁可死也说我是真范瑛,我坚信着自己就是真范瑛。我要查出这个真相,惩罚雨前,慰籍养娘的在天之灵。我不会输给她,输给一个杀了母亲也要去追问身份,用爱自己的人的鲜血染红双手的冷酷女人。那么,我们就查出个水落石出如何?如果她是范瑛,我就让给她相女身份。如果她不是,我就理直气壮得坐实了这身份。让她再没有任何偷机取巧的诬陷之辞,光明正大得处罚她杀害李氏的罪!我知道自己是谁,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相信老天爷不会亏待我的。她做了这么多恶事,她还是范瑛得到好结局的话,天理不容。”
“——如果她非要哭着喊着看到真相再死,”明前轻蔑地一笑,一把扯下左袖的白绢长袖,抛向了柳千户的胸膛:“那就让她得到真相再死吧!我们两个人从此恩断义绝!即使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是范瑛,我是劫匪和李氏的女儿,我也不在乎!也不怕重新去过苦日子。即使变回了劫匪女,我也绝不原谅她,我会让这个穷凶极恶的丞相之女为她所害过的人偿命。”
小梁王看着她心潮澎湃,咬紧牙关不语。明前还是太高洁骄傲了。她是赌定了,哪怕赌输去做劫匪女,也要查出真相。让养娘不白死,让养妹心悦诚服得去偿命。这孩子有一颗金子般纯洁正义的心。
可是不行!如果她不是范瑛,雨前才是范瑛,难道她们真的要颠倒换回身份吗?雨前要成为藩王王妃?不,不行,他已经爱上了她,他心里容不下另一个女人。雨前明明是个姿色倾城的绝代佳人,有西子之貌,有胆量心机,在相府里接受过贵族小姐的教育,也曾经向他献殷勤表示倾慕。但他看着她却心如止水。他每次看到她的体态姿容一笑一嗔,都会不由自主得想到她明前。“她”的养妹,“她”的案子,“她”的身份,她身上都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她”的味道,如中毒如入魔,让他沉沦陶醉。他知道他无法再爱上别人了。
不能这样做。小梁王狠下心,他要找机会从崔悯的保护下杀人。杀死个丫环比给她真相公平更简单。他不怕做纣王,她又何必怕做妲己呢。这世上的罪恶有他担着,与善良宽厚的她无关。这年月正义终将比不过邪恶,那就用邪恶杀死她也能得到正义。他沉着面孔要开口拒绝。
明前轻轻地转身,漆黑的眼眸注视着小梁王俊美又忧郁的脸,主动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无比真挚地说:“别说了,殿下。我感谢你想说想做的。我是能确认自己是真范瑛才这么做的。请你同意吧,就让崔悯去查,就让她看见谜底,让这案子有个最终的了结。”
她的眼睛深深地望着他的脸,露出了一丝温暖的笑容,眼眸里带着泪水,微笑着说道:“我还想嫁给殿下呢。所以我绝不会输给雨前的,我想嫁给你。”
这一句话如狂涛巨浪般的击跨了梁王心里的固执。他漆黑闪亮的眼睛足足看了她半响,心情激动,心乱如麻,分不清心底是惊是喜了。
“百练刚还须绕指柔”,这温温柔柔的一句话就赫然融化了他的所有刚强固执,使他一句重话也说不出了。此时看着她含泪带笑的容颜,他觉得心底里的倔强恶意都随风而逝了。原来,这就是柔能克刚,这就是爱。再强悍的男人遇到他心爱的女子都会变柔肠百结温情脉脉。只要她一句求肯的话,只要她勾勾小指头,他就会为她肝脑涂地粉身碎骨。明知道前途很莫测,她的一句话却使他杀人之意顿消了。
“我想嫁给你。”她第一次说出这种话,这个承诺千金难买。
第一次在泰平镇他杀了她,第二次在婚礼上他误会了她,第三次他不敢有丝毫失误了。如果这次错过了,她就会永远对他关闭心扉消失了吧。他理解她的骄傲与勇气。虽然这个主意很惊险,谁也不知道最后查出来什么结果。但是此刻听到她的承诺,他再也不忍心令她失望了。也舍不得放开她的主动牵手了。
罢了,不杀也罢,给她真相也罢。车到山前必有路。他更在意的是这个骄傲而有魅力的女子。他想得到她的心。而且她本来就是范勉的女儿吧,老天爷不会亏待她与他。他不能再判断错了。小梁王朱原显看着她,按下激荡的心,慎重点头,反手握紧她的手:“好,如你所愿。继续查这件案子。给你和她一个真相与公平。”
狂风吹起了一院凋零的落叶枯花,吹拂过了整个院落。院门外,一位白锦衣美少年站在白雾弥漫的花径旁,眺望着灰蓝色天空。仿佛被眼前的急风骤雨迷住了。他白衣如仙,身形俊逸,面容肃静,眼光沉沉,静静地站在那儿。有些心不在焉地想起了刚得知的范凌雁与雨前的纠葛死亡之事。
自古忠义难两全。原来,心底坚持的道义与爱情也难两全啊。
何为爱情?
第二百零四章虎敕关惊变()
荒野上,一队像蚂蚁似的长长车队在沙地上前行着。元熹帝率领着五千多随从和十万军队在苍茫的北疆原野上长途跋涉着。十多万人在大荒漠上显得异常的单薄渺小,北疆气候和道路也恶劣,御驾的人马和辎重也众多,还要随时休憩。于是车队走走停停,不停得拐弯改道,前进的速度越发慢了。
皇帝行营的气氛很诡异。听说皇上身旁的两大太监暴发了争权大战。掌印大太监伍怀德一怒之下持火枪把御马大太监打成了重伤。幸好刘诲的侍从拼命保护,伍怀德也是个文弱书生,才侥幸没死。元熹帝大怒,严斥并关押了伍怀德。随行大臣们都吓得惊骇无措。刘诲身受重伤后,指挥行营的大权被随驾的张丞相和范丞相夺去了大半。文官们一直不赞成皇帝北巡,但是现在看到两大太监内讧,刘诲重伤伍怀德失宠,北疆又传来小梁王毒发,梁亲王被鞑靼军牵制在了边界等情况,盘算了很久居然赞成了皇上继续北巡。这趟北巡已走过一半,政敌们都受挫了,藩王也前景不妙,如果能顺利得与鞑靼人签定和约并撤掉藩王。也算是名留青史的功绩了!大臣们立刻转向赞成皇帝北行了。
于是,这只皇帝御驾队伍在群臣各怀心机七手八脚得指挥下,不停地争权夺利,不停地反复拐道,徘徊着前进了。
***
太阳直晒着北疆的连绵平原。视线的尽头,两座矮山之间的山口出现了一座巍峨的旧城堡“虎敕关”。这是昔日大明官军为了抵御鞑靼军,钳制交通要道修建的驻兵城堡。后来梁藩王大败鞑靼人,把战线推向更北方,这里就成了一个普通城堡。
在车队前开路的是京畿五大营的指挥使严正。他率领着大军走在车队的最前端,中间是皇帝龙驾,后面是随行的辎重车辆。严正的京畿五大营也算是御林军,都是最精壮的军卒马匹,装备着最好的铠甲武器,还携带着很多火枪和红衣大炮。算是大明朝最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精锐军队了。
京畿大军进军途中人们都趾高气昂。队伍里响着嘹亮的军号,刀枪闪着寒光,军卒们骑马列队遮天蔽日地前进着,萧瑟的北风吹动过膝的长草,大军的士气高涨。他们在路上还顺便打了几场剿匪的小仗,无一不胜。进入北疆后各州县官员和百姓们都热烈迎接,没有一点想抵抗造反的模样,人们更是意气丰发,坚信着这只军队也会打败鞑靼人或者敢造反的藩王北方军了。
正午的阳光暴晒着大地,白花花得晃花了人们双眼,看不清前方。遥远的地平线,忽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黑点。前方的斥候策马奔上了高坡用远望镜看去。
“是北方军的旗号!他们来迎接皇上了?”将军们认出北方军的旗号,兵马指挥使严正立刻报到中军,元熹帝和大臣们都有些惊疑,皇上早就免了北方军出迎,这些军队为什么还到了?是迎接他们还是来为敌的?人们纷纷登上车辇最高处,看着密密匝匝的北方军像浪潮扑来,陷入了茫然。
北方军派哨兵来报,是受藩王之令来保护皇上北巡的。元熹帝下令北方军停军退后十里,不予接见。他不相信皇四叔朱堪直有这种好心,派出大军来护送。他肯定是居心不良。数万军队黑压压地行到五里外才刹住了兵马。明军便觉得这些北疆官兵们的形容相貌很险恶古怪。
忽然,他们头顶上的旗帜变了,北方军旗号赫然变成了鞑靼军旗号。很多异族的话语声响彻天空,更多的异族人挥舞着刀箭策马奔来。明军惊在了原地。身后虎敕关北面山峰上,两万名各种形态的异族人也策马杀下。原来这些外族人瞒过了明军和北方军的防守,带足了给养从疆外穿过大漠山峰,埋伏在了虎敕关,拦截住了元熹帝御驾北巡的车队。他们向明军发起了攻击。
“是鞑靼人!鞑靼人进攻了。”明军将士齐声大喝,行营大乱。
严将军立刻组织兵马迎敌。骑兵纷纷冲上前抵御,步兵们严阵以待。前方的鞑靼军越冲越近,敌首一声号令,原本方形的队形迅速拉成了一个细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