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忙跪地谢恩:“小雨多谢公主赐名。”
嗯,明前雨后,还真是一个极好的名字。公主含笑点头。
明前也再次道谢。人们继续交谈说笑。不多时公主露出了倦意。人们知趣得告退,公主返回内室休息。
明前也带着范家众人回到自己暂歇的房间。她见小雨神色正常,没显得高兴也没有沮丧,很平静的收拾物品。也就放下了心。这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公主心血来潮得为小丫环改了个名字。还真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普通人都得接受和谢恩呢。
***
这日傍晚,车队行到前面两县交界处的驿站,李执山安顿好了车队。
范明前等人也住了一个偏院。她吃过晚饭,看到今晚的月亮大而明亮,便打发走了丫环,一个人静悄悄地走出正屋,在后院里徐徐地来回踱步。一整天坐马车赶路,也实在使人筋疲力竭。
院落是偏院,也花木茂盛鸟虫啾啾。她站在花木间仰望着天上明月,轻舒了口气,仿佛吐出了胸中的闷气。许久,她转身回房,便看见了一条人影,躲闪着走进了院落角落的假山石后。
这时候人们都在各房休息,偏院门口还有侍卫把守。这人是谁?明前好奇得上前两步看去。
是小雨。她走到后院院墙下,背靠着假山石,仰头也望着驿站墙外的绿树青山。面容沉静,双手放在胸口,似乎在默默地祈祷什么。寂静的夜里传来了她的轻声呢喃:“求佛祖保佑我家小姐一路平安,心想事成。保佑我家相爷和母亲都平安无事”
明前微微吃惊了,小雨在为她祈福。这孩子
原来经过了这么多年,她们已成了主仆关系。养妹的心还是亲近爱护她的。明前的眼睛微潮心中暗叹。她们本来就亲如姐妹,后来因为拐骗案件变成了恩仇关系,又变成了主仆关系。一般人都无法面对这种变化吧,小雨却很坚韧很本份得接受了事实。这个小妹妹长大了。
——人,总是会慢慢成长的。随着环境改变而成长,哪怕是叫人心疼得成长。
月落露重,院子里渐渐阴寒。明前正要走过去招呼小雨进屋。便看见院子暗处又闪出一个身影,急步走到假山旁:“小雨姑娘,你怎么在这儿还不回房呢?”
是年青管事范凌雁。
小雨吃了一惊,猛得回过头。却吓了年青管事一跳。原来小雨那张娇艳美丽的面容上挂满了泪。原来她哭了。月光下,一颗颗眼泪像断线的珍珠顺着她绝美的面庞滚下,更衬得她凄美动人。
“小雨姑娘,你怎么了?”范凌雁关切地问。
“没什么,我只是心情有点不好。”小雨忙擦干眼泪。
“别放在心上,一切都会好的。只不过改个名字而已,‘雨后’也很好听啊。”范凌雁轻声说。他是范家管事,一路上跑前跑后得忙碌着。已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小雨的脸色有些惶恐,伸出一只手抚摸着自己的脸,惊问:“我,我竟然这么沉不住气吗?连你都看出来了?哎呀真不该。小姐和相爷对我们母女有救命大恩,我怎么能因为被改了个名字,就在这里自哀自怨得哭呢。太不应该了!不行,不行,我这样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了?我真是,太没出息了。”
范凌雁看着她,眼光带着心痛,摇头说:“不,小雨姑娘是最懂事体贴的好姑娘。谁遇到这种事都会有些难受的。你也不过只有十七岁啊。不管别人叫你什么,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完美的小雨姑娘。”
小雨听了他一席话,苍白的脸上闪过一抹红晕。害羞地摇头:“范大哥太夸奖了。我才不是个懂事的人呢。我,我其实是一个很胆小,很懦弱的傻丫头。”她眼光温柔地看着他,使他如沐春风:“我之所以有今天,都是因为有明前姐姐,不,是因为有范小姐在护着我”
夜色深沉,月光明媚,在这个寂寥美丽的深夜,她的话也变多了。她眨动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有点困扰也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她对我非常好,把我当成亲妹妹般的照顾。我知道这世上除了娘亲外,她是最爱护我的人了。可是,可是,有时候我竟然还在偷偷地嫉妒她。”
小雨握紧了手指,困惑地说:“有时候,我竟然在暗暗地嫉妒姐姐的好命,嫉妒她成了相爷的女儿。出身名门有权有势,将来也注定会嫁入豪门。我有时候心里竟然会阴暗地想,如果我是相爷的女儿该有多好啊,如果是我就好了”
“这次事也是这样。我明明知道不关姐姐的事,还是忍不住暗暗埋怨姐姐。我跟她以前都是一样的人,为什么我现在连用自己名字的权利也没有了。我喜欢雨前!这也是娘亲请老夫子专门为我起的。我也喜欢小雨,这是娘亲和姐姐亲热时叫我的小名。我愿意叫这样的名字。可是我不喜欢‘雨后’,即使是金枝玉叶的公主起的,我也不喜欢。这世上,除了母亲和姐姐之外没有人能改我的名字。公主也不行。我一想到这里,就气得直想哭。我在想,如果我不是现在的我,就好了。”
小雨终于潸然泪下:“我讨厌这种尴尬的身份。如果我是乡野丫头,就没有人会想着给我改名字。如果我是姐姐的身份也好了,没有人敢给我改名字。可是我只是一个丫环,连自已的名字都保不住,我不知道将来还有什么更保不住的东西。太讨厌了!我讨厌这种不知道前途的生活。我明知道姐姐对我有多好,可我还是忍不住生气,忍不住想哭”
范凌雁看着她,觉得心中有个东西碎裂了。有些炽热,有些绞痛,他张张口想说些什么,却什么说不出。只从怀里取出一块绵帕,塞进了小雨手里。
小雨用手帕蒙着脸,哭泣不止:“我这样子是不是很忘恩负义?忘记了姐姐对我母女多么好,忘记了自己的丫环本份。有时候想想这样的自己,也会很讨厌,恨不得打自已一个耳光。我不想做这样的人,可我又忍不住生气”
她捂着脸啜泣着。他站在她身旁看着她,觉得这个夜晚真是太痛苦了。
“范大哥,像我这样的人是不是很坏啊?我是个坏人吗?”小雨颤声地问他。
望着这样一双坦诚、信赖的眼睛,范凌雁一瞬间觉得有些恍惚。坏人吗?这怎么可能?她不知道她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吗?他心里火辣辣的,摇头说:“不。小雨姑娘是个又真诚又善良的好孩子。其实每个人都会偷偷羡慕别人,想像着自己变得有权势的时候。这是人之常情,不算什么坏想法。放心好了。”
他深深地看她一眼,柔声说:“在我心里,小雨姑娘是最好的”
“嗯,谢谢你。”小雨听了他的话,心情舒服多了。擦干眼泪,露出了笑颜。略带红肿的脸上却笑靥如花。晃得年青管事一阵楞神。他与她慢慢说着话走远了,夜风里传来了一声清脆的笑声。
明前注视着他们的背影,暗叹一声,心绪繁杂地回了屋。
第二十章狐狸道士()
树欲静而风不止。第二日,陈参将就捡回来个人。
京畿大营的大将陈虎成在车队前方五十里开路。他带领军卒们在驿道上来回奔驰,把驿道上的车马行人们赶下驿路,肃清了大道。
从驿道旁边的乡间小路跑过来两匹青驴。前面青驴上骑着一个深蓝道袍的年轻道士,后面是个背大包袱的道童。军卒们截住了道士,不准他们上官道。道士看着乱哄哄的行人和驿道,皱皱眉,骑着驴穿过人群奔向了领头的陈参将。路人们好奇地看着他。
年轻道士面容俊俏,未语先笑。深蓝道袍外束着暗黄色丝绦,极潇洒飘逸。他来到陈虎成面前打了个稽首:“官爷,不要再驱赶老百姓了。贫道刚才占卜一卦,此路不通。大人们趁早转回去,拐到别的路上吧。”
“什么?”众军卒和陈参将都惊叫。
“混帐的妖道,敢哄骗我们车队。我们昨天就派人探过路,这条驿路直通下个县城。你还敢在这儿妖言惑众?这路要不通,爷爷就爬过去。来人啊把这个妖道打出去。”陈虎成怒斥。
军卒们跳下马,抓住道士和他的驴,推推搡搡地赶下了驿道。当今天子尊佛慕道,一些僧道出家人都颇有权势和来历。军卒们也不想得罪他,把他们撵到路旁沟里也就是了。之后军卒们嘻嘻哈哈地上马前进。一路放缰策马,刚跑出了三十里。驿道一拐弯就看见两座山峰间,一股沙石从山端滑下埋住了驿路。路确实断了!
人们面面相觑惊呆了。陈虎成和军卒们一股脑得策马跑回来路。不出一个时辰就回到原地。看到那个年轻道士和老百姓们还坐在路边,笑嘻嘻地看着军将们垂头丧气地回来。旁边的小道童一脸促狭地笑。
年轻道士哈哈大笑了:“现在知道,我没有算错卦吧?”
陈虎成瞪着他,心里惊疑不定。
俊俏的道士也没有提让他爬过去的笑话,向他笑道:“我看这位将军乌云盖顶,想必最近不太顺利。这样吧,我免费为你推算一卦如何?”
“看你的眉宇开阔。三停五官十二宫都很周正,五星六曜也工整,暗喻着身世不凡。我知道你子丑年生,年近四旬,年少得志,早升百户。但三十岁后官运不畅,卡在五品官,费尽周折才做到了军营参将军之职。今年你的霉运更盛,总是摊上苦差事。这趟公差原本也不该你去,时间长,琐事多,是你的上司摔伤了腰,你只好接下了不该接的苦差事。所以心头不乐。”
陈参将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一双豹眼瞪视着对方,险些惊骇得跳起。他身后的几名亲兵更是惊奇地睁大眼睛。这个妖道一下子说到陈参将心里了。好像偷听到他们和陈参将的酒后抱怨似的。
年轻的道士仙风道骨,面目神秘。笑容诡异地道:“贫道有转运符!可以‘送’与官爷哦,保管大将军能时来运转逢凶化吉。嘿嘿,只要很便宜的一点钱。”
原来是个卖符咒的道士。陈虎成的脸色阴睛不定。这道士很有些本事。他担心道士是哄骗他,又担心放过了转运符,不知道到几时才能转运了。忽然陈虎成想起,这年头连当朝的太后皇上都信奉这些僧道们,又是烧香又是礼佛,他怎么能不信呢?他急忙恭敬地跳下马,施礼道:“道爷说得对。我最近确实有些霉运缠身,请道爷指点。”
道士那张俊秀的面孔充满了蛊惑之意,诡异地笑了:“好说好说。不过,我观后方道路百里外,有一处洪皇霓霞之气升天,瑞气冲霄,如华如盖。想必是哪位有大瑞气的贵人来了。这股冲天的祥云直指北方。小道平生最倾慕有大福运的大贵人,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拜见一下大贵人,沾沾他的大运?”
陈虎成一楞之下又连声感叹。连这都看出来了?真神。他自然乐意为小道士引见公主。朝廷从皇上太后到官员们人人慕道,恨不得立时修道成仙。他把这个眼力如神的厉害道士引见给公主,讨了公主欢喜,也许就能改掉他的霉运了。他立刻带着道士去了后方,引见给益阳公主了。
一来到公主车队,看到太监女官簇拥着的“万绿丛中一点红”的益阳公主,道士俯身便拜。
益阳公主瞧见他,笑容如鲜花般绽放,身后的几位女官也齐齐微笑了。
公主笑吟吟地说:“尤那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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