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明前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以前看着公主总觉得不对劲了原来益阳公主是个貌似“温柔敦厚”,实则心胸狭隘睚眦必报的凶顽之人。她的端庄贤淑都是假的,是精心练就出来的。一旦犯了她的忌讳,就会毫不留情地变脸谋害对手。这种貌似温良的人比明摆的坏人更坏。因为她隐藏住本性不使人提防,一旦下手就会一击击中。果然是诡谲的宫庭长大的,她比从小经历过两种不同生活的明前还性格多变。明前的心凉透了。
门外传来了重重地责打声,惨呼声越来越弱,两名宫女和魏女官快被打死了。没有人敢求情。益阳公主端庄地望着正房外,面无表情。几名太监也虎视眈眈得瞪着众女,仿佛在择人而噬。
明前暗叹一声,这是在逼着她求情啊。这些宫女们死定了。
她的脸很惶恐,脸上还维持镇定,身体却吓得直颤。走出来跪下求情:“公主息怒。宫女们虽然有错,教训她们一下也就行了。这么打下去会出人命的,请公主开恩饶了她们吧。”
公主黑渗渗的眼睛瞪着她,一脸的端庄肃穆,皮笑肉不笑地说:“明前,你这话可不对了。我一向最重视礼仪规矩,也最喜欢听话懂规矩的女孩,对那些不守规矩的人不会轻饶。这些人在背后乱说闲话影响我的清誉,我于情于理都不能饶恕她们。你来求情也不行。你刚说过上下都要管紧点,现在你求情,是盼着我放了她们,让这些小贱/人还有机会说我坏话吗?明前,你也打算看我的笑话吗?”一句话,定了宫女们的死,也定了范明前的罪。
明前惊谎失措地抬起脸,吓得快哭了:“明前不敢,明前最敬重公主,绝不敢看公主的笑话的。哎哟”她忽然全身颤抖,身体一软,吓得晕倒了。
众女官忙上前查看范明前,扶起她,放在椅子上:“真晕倒了。”
公主勃然大怒,劈手就砸了个玉碗,险些折断了她的长指甲。假的,这个小滑头在假晕。她狡猾得跟狐狸天师有一拼,刚见面时她居然还认为她是个老实人,原来她才是最不老实的。这位相国千金尖诈无比,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要挨打就晕迷她这么一吓晕,她倒真不好定她的罪打她板子了。
益阳公主眼光深沉,挥挥手令众人先退下。不长时候,明前“嘤”得一声醒过来了。环顾了下四周,挣扎着又给公主跪下,哭着说她竟然吓晕了,真是太失礼了。请公主恕罪。
益阳公主按捺住心头狂怒,恢复了镇静,命人堵住了宫女们的嘴巴再打,别让惨叫声吓坏了丞相小姐。她染了朱红蔻丹的手指端起茶盏,樱唇微启饮了口茶,似笑非笑地安慰着明前等人:“你们不用怕,只要你们守规矩,不像她们这样做蠢事,我自然会疼爱你们的。放心吧。”
话说得很巧妙。什么是守规矩,自然是上位者益阳公主说了算。她说你懂规矩,你不懂也是懂了。她说你不懂规矩,你做得再好也是不懂。明前太清楚了。
益阳公主抬起端庄明艳的脸,眼珠黑渗渗得盯着明前,讽刺地问:“明前,你是个守规矩的好姑娘吗?”
“自然是的。”范明前有气无力地答着。她像是吓坏了,虚弱地靠坐在椅子,带着哭腔说:“我自然是守规矩的。此去北行,也许不能回中原了,我当然想在公主心里留下最美好的一面。公主也很关照我,明前心里都记得呢。”
益阳公主笑了。这小贱/人还在用北嫁小梁王威胁她呢。用寻常小错还真收拾不了她。
一会功夫,太监回禀说打死了两名宫女。公主听了总算是免了魏女官的死罪,命人拖上来。
明前颓唐地坐在椅上,瞥着那两具拖上来的死尸,心里泛起了寒意。虽然说她明白这两人污蔑她失败,公主必杀了她们泄愤。但看到两个活生生的女孩子被打死,还是令她心生厌恶。公主太草菅人命了。
太监们拖着魏女官上来谢恩。刚才还锦袍绣带傲慢无礼的魏女官,现在浑身是血,胳膊都打断了,丢了大半条命。她还强撑着身子向公主谢罪。房间里其余女官们都脸如死灰。
公主轻声嗤笑了:“蠢货,要不是还得派你去搜查丢失的财物,今天就直接打死你。”
“丢失的财物?”明前应声抬头,心中一凛。
魏女官痛得脸上的肉直抖,紧抱着右臂,恭恭敬敬地说:“是。公主房内不小心丢了数张银票和一些首饰。这管理内房正是奴婢的职责。所以,奴婢现在还不敢死,一定要查出丢失的财物才能死。”
益阳公主笑了:“你还懂点规矩。”
明前心里一沉,差点没坐倒了。
——这才是今夜的重头戏。
第四十七章图穷匕现(上)()
公主丢失了财物,这是件大事。
这下子满车队的人都有了嫌疑,各个角落院落都得搜检一遍。丢失的东西还是银票和首饰,轻薄微小,随处可藏。恐怕不好搜查。银票没署名也没有特征,只能寄希望在搜寻时搜到了大量无来由的银票,就是公主丢失的银票了。如果在搜索时还搜出了一些不该有的东西,如淫秽物件、毒药和咒术等等就真的要出人命了益阳公主这是要她明前的命啊。
明前光洁的额头渗出一层的汗,心砰砰乱跳。她一向谨慎小心,从不轻易与人为敌,公主还能想出这么“无中生有”的招式对付她。看来那个男人是公主的禁脔,外人绝对不能碰的。但她真的跟崔悯没有什么啊。在青枫山她很感激崔先生的成人之美,对他有了改观,但也没有爱上他啊。公主想多了,行事也太阴狠了。
旁边侍候的雨前脑子里也“嗡”的一声懵了。她知道明前身边有范相给的四百万两巨款。这四十张银票,如果被公主查抄出来,就成了天大的祸事了。身藏巨款,来路不明,范勉是全国闻名的清贵之臣哪儿来的重金?即使有,把这笔价值大明两年国库收入的银子带往关外,他是想资助藩王造反吗?年轻的元熹皇帝对他的几位藩王叔父都是戒心满满的。
雨前心惊肉跳,身体都颤抖了。眼睛里充满怨气,险些瞪穿了明前的后背。她从没有像现在这么恨她。出京后的半个月她不停地搜寻着,都找不到明前藏银票的地方。料想她肯定是随身携带着四十张银票。不得已,她才冒险在青枫山使明前掉下水,想等她溺死后,再替她整理衣裳,就能搜出了银票。没想到被崔悯无意中阻拦了,现在却被公主借故搜查车队要搜出来了,居然要便宜给了公主。气得雨前脸色通红,差点失态得叫起来。
范明前也明显惊慌了。她急忙跪下,又坦然又慌乱得请公主派人去搜查她的住所,甚至还坦荡得开口说,公主若是不信可以搜查自已和丫环身上。以示自己绝对没有偷公主的银票首饰。魏女官心中大喜,一挥手,两位严厉老女官便围住了明前。
益阳公主稳坐如山,端着茶盏,手指在茶盏盖上微微滑动着。她看着茶盏,似乎陷入了犹豫中。魏女官草草得包扎了下右臂重伤,斜着眼偷窥着公主的手。她们事先约定好了以公主掀起茶杯盖为暗号,掀起茶杯盖就是当场搜身,并在她身上和房间里放进银票和脏物来陷杀范瑛。放下茶盏不饮茶为收手,只恐吓她一番,饶了这个小贱/人。老女官们都斜眼看着公主等她示下。
——是搜还是不搜呢?是信还是不信她呢?室内的气氛压抑得快暴了。
公主搜丞相之女的身,这可是闻所未闻的奇闻。这一搜下去什么脸皮面子都撕破了。后果就是两方面一方陷害至死,一方反驳叫冤。最后非得死一人不可。一国公主和丞相之女就成了不死不休的死敌。
益阳还在惦量着事情的各种后果。强行搜了她的身,她会不会大怒抗争?陷害她偷公主的财物,会不会使北疆的小梁王冲冠大怒?范明前有没有跟她对敌的胆色和底牌?这件事后会不会影响到元熹帝和范辅相的君臣关系?
明前的心也狂跳着,冷汗直流,知道现在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刻了。公主敢不敢撕破脸搜她的身和住所?只要一搜,抄出什么东西污陷她到何种地步,都是公主说了算了。她就是任人宰割了。
她心思快如闪电,一面故作姿态地请女官去她的住所搜查。一面从怀里拿出了一个薄薄的荷包,捏在手上,含羞带怯地说:“公主殿下,如果车队里进了贼,恐怕我那里也不安全了。我好怕啊。我身上还有我父亲给我的十万两银票,我好害怕被贼也偷走,这可怎么办啊?”雨前吓得脸色煞白,她竟然慌乱得拿出了银票。
才十万两的嫁妆!益阳公主手端着茶盏,面容诡异,差点笑出了声。可真够寒酸的!这个范瑛真是个大笑话,幼年被拐,勉强高攀上了皇亲,才带着十万两嫁妆,人长得也不是绝色,也没有惊才绝艳的才能。就这种陋质贫姿的村姑嫁给北疆小梁王,那傲气凌天的梁王父子能满意才叫怪事!估计会气疯了吧。益阳公主强忍着没笑出来,不屑接话。
明前扬着小脸,慌乱又讨好地道:“幸好这里有公主做主心骨,要是我自己遇到被偷窃,恐怕早就吓坏了。”她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睛一亮说:“对了,女官们在搜查各处房屋时,务必每位官员的住所和角落都要搜查到。别忘了还要搜查下公主的住所。”
“什么?”人们惊呼,益阳公主也脸带愠怒。
明前拍了下手掌,故作聪明地笑了:“我小时候常听老夫子讲故事,说有的贼人,惯会把偷去的东西,尤其是珍宝类的小事物藏在原失主的住所。等失主搜查过后再拿出来逃走。所以我想,”她脸上带着娇憨的笑,有些天真有些自以为是地说:“说不定进车队偷东西的贼人也用了‘声东击西’的招式呢。他们可能就偷藏在公主屋里的其他角落。公主不可不防啊。万一在奴仆们的房里搜出来,也不见得是那人偷了。也许是贼人们故意偷放或栽赃的。公主明鉴呀。”
这一番话说出来,人们的脸色都变得很精彩。公主的眼光也烁烁,差点拍手叫好了。好个狡诈的无赖。
“我觉得最好的办法,”明前向众人温柔地笑了,带着几分羞涩腼腆:“就是叫锦衣卫的指挥同知崔同知来搜查一下!崔大人最厉害了,是锦衣卫的大官,能看出马贩子耍诈,还本事奇高,他一定能搜出赃物抓到犯人的。嘻嘻,明前最佩服崔大人了。”
好个软硬兼施的贱/人!益阳公主差点摔了茶碗。她在威胁她!她终于露了撒泼打滚的无赖本色了。她的话意是绝不允许公主去搜她本人和房间,即使从她房间搜出了脏物,她也绝不会承认的。她要大闹车队,还要拉上锦衣卫指挥崔悯一起大闹。把这事闹到最大,让全车队都知道她受了公主诬陷,让北疆小梁王也知道她遭受了冤屈。她果然心狠手辣,敢跟金枝玉叶的公主叫板。
益阳公主脸色剧变了,手端着茶碗也微微颤抖着。魏女官等人也有些色变。
怎么办?到底是打不打开茶杯盖,搜不搜范明前呢?
***
窗外,庭院里忽然亮起了灯火,石子小路上远远走过了一行人。
正房里说话的人们都不由自主得看向了窗外,“说曹操,曹操到了”,是锦衣卫同知崔悯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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