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差们勃然大怒,再不理会这妇人,只把程大贵往油锅里按着。热油响起了阵阵煎炸声,眨眼间就炸碎了他大半截身体。程大贵的鬼魂在滚油里滚动惨叫着,吓得李氏瘫软在地。油锅地狱也掀起了层层大浪扑打向了她,烫得她也面目全非,浑身冒火星。
半条身子的程大贵鬼魂忽然想起了什么,厉叫:“婆娘,是不是你对谁不好惹来了怨念?你后来打骂范小姐了?”
“没有,没有。”李氏哭着摇头:“天地良心,我对她很好,比对亲闺女都好。她绝不会对我们有怨恨的。她当初来到咱们家,又伤又病的小命都快没了,是我又抓药又看护的照顾了她三个月,才捡回了小命。如果不是我她早就死了。你是对不起她,我却没有什么对不起她的,算来算去我们夫妇俩早就还她一条命了。”
程大贵在油锅里翻滚着,剩下的骨架上冒出一阵黑烟和腥臭。他拼命得想抓住油锅边:“救,救救我。老婆,肯定是你对她不好,使她怨恨着我们。你到底干了些什么?”
李氏忽然激灵灵得打了个寒战,脸色煞白,眼珠子直转,显然怕得很了。她下意识地反驳着:“不,不,我没有对她不好,她不会怨恨我们的。”
她见没有人注意,扑到了油锅近前,小心翼翼地看着油锅里丈夫的脸,压低声音说:“大贵,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会对她不好呢?!我们当初就商量好的啊?”
程大贵怒气冲冲地低吼:“不,肯定你做错了什么地方,使她对我们怀恨在心。她的怨念使我的罪总也消不掉,我再也受不了下两重地狱了。”
黑风满天,浓雾弥漫,李氏觉得头昏沉沉的,油锅大海里程大贵对着她怒吼着,声音却越来越小。她使劲地往前凑着听着,也听不到什么了。她茫然无措得看着丈夫越变越小。
油锅如火如焚得炸碎了万千罪鬼。程大贵也只剩余了一个头颅,在热油表面一起一浮的。头颅上的皮肉痛苦得扭曲着,嘴巴一张一合,瓮声瓮气地说:“老婆,你要记住,你要像对待亲闺女似的对她,不能使她怨恨我们。哦我忘了,哪个才是抢来的小丫头?是不是你把她们弄混了?才造成我的余罪未消。你不要弄混了人啊!不然你将来也得下地狱,也要下冰山和油锅两重地狱。”
李氏吓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不,我对她很好,比对亲闺女都好。”忽然,她惊骇得抬起头,一脸疑惑:“当家的,你怎么了?我怎么能弄混呢,当初还是你抱着小孩回家给我看的,你说大官的小孩就是”
她脸上忽然现出了惊恐之色,声音嘎然而止,下意识地紧紧闭住了嘴巴,左右转头看看。这个大秘密藏在她心里多年了,每时每刻都告诫着自己,不能再说出来给任何人听!所以她现在明知道这是一场梦,自己在梦中的阴曹地府,也硬是不敢说出口。她嚅嗫地张开嘴,又闭上,又张开又闭上。却怎么也说不出那两个字,仿佛那两个字像泰山似的压迫着她。压得她说不出来。
乌黑苍穹里轰隆得响起一串炸雷,划过了一道雪亮的闪电,黑雾里响起鬼吏们的怒吼:“说——”
吼声震天动地,地狱翻转,油海里掀起巨浪,劈头盖脸得打向了李氏。李氏摔倒在地,惊恐万分地喊:“就是她啊,就是她啊。你不是知道的吗。就是她”
油锅大海里,程大贵愤怒得挣扎着。他忽然扑上前伸出了一只焦黑着火的手臂,抓向了李氏脖子。李氏身上也燃起了熊熊大火。
李氏惊恐地叫:“大贵,你疯了吗?你从来没有打过我啊。你发誓说只要我跟你私奔就永远对我好。哪怕天打五雷轰、死后下地狱也不怕,你现在怎么都不记得了?出了什么错?”
焦黑的头颅怒气冲冲地叫:“我是为你着想啊,蠢婆娘。我怕你死后也下地狱。还不快快说出来,减轻你的罪。”
李氏惊骇至极:“可是我从来就不信神佛呀,你早就知道的。当家的,你怎么了?”
天地间猛然爆发出了巨响,地府电闪雷鸣,油锅里爆出了一丛火花,炸碎了程大贵的头颅,化为灰烬。
鬼差们齐声大笑:“好。又死过一回。大王快快令他复活,再进入下一轮的冰山油烹地狱。”
李氏失声惨叫,一口气没上来,活生生地吓晕了。
第五十一章失败()
良久良久,阴曹地府里变得一片寂静。几名鬼差走上前查看了下李氏,之后,黑雾中出现了更多条人影,寂静无声地看着晕迷的李氏。
翻腾的黑烟黑雾逐渐散去,人影点起了三十多只牛油蜡烛和灯笼,使这个地方明亮了些。鬼差们弄熄了地上的十几堆燃烧着的湿草垛,抱了出去。最中央有一口硕大的油锅,里面“沸腾的热油”也平息了,从黑乎乎的油脂里浮出了一个人,长出了一口气,手足并用地游到锅边。几名鬼差伸手拉他上来。那个人爬出油锅,丢开了手里拿的一具焦黑骨架,抖抖身上的黑色油脂,走出大殿换衣服了。
灯火照耀下,这是一间破旧残败的大土地庙。高大宽阔,阴森陈旧。庙的大殿角落有一座木架子搭成的高台,一群妖魔鬼怪们纷纷跳下台子,最中间的大方案后面还坐着一位黑冕袍的“阎罗王”,正沮丧地靠在椅背,摘下了脸上戴的“青面獠牙红发”的狰狞面具,露出了一张俊秀而木然的脸。他洁白的手指轻抚着下巴,清冷冷地望着土地庙中间晕迷的李氏。神情有些沮丧,又有些莫名其妙的松懈。
土地庙外面跑进了个青衣的美貌少女,脸上满是愤怒,又气又急地扑到“阎罗王”面前,大声说:“她马上就要说了!崔大人怎么不继续逼问下去?她马上就要说谁是范家的真女儿了,我们就要知道真相了啊。”
“阎罗王”崔悯叹息一声,阴郁地摇摇头,走下高台来到了场中心,俯身查看晕迷的李氏。摇头说:“不行,不能再逼问了。再逼问她她就支撑不住了,会变得精神失常的。我们不能逼问出一个疯子来。”
一群鬼吏鬼差们也扯下头套鬼袍,正是姜千户和柳千户等锦衣卫。这时候,旁边还晃晃悠悠地走过来一个穿道袍,满脸精明的年青道士。他拿几根银针刺入了李氏头顶和肩颈各穴,使她从“惊厥晕迷”变成了“沉睡”。笑嘻嘻地接话说:“对,不敢再逼问下去了。她的精神已经到了强弓之末,再拉就要断了,马上就要承受不住崩溃了。我们只想套出她的实话,还不想把她弄成疯子。那样大家就永远不知道她脑子里有什么秘密了。”
是张灵妙。他竟然跟崔悯成一势了,还帮助锦衣卫配制了一些秘药。这土地庙的黑雾;地面的震雷;使李氏心智大乱,把土地庙当地狱把戴假面具的侍卫当成鬼王判官的迷魂药;还有使人精神亢奋有话必答的兴奋香料;都出自这位大名鼎鼎的碧云观小国师之手。他还真是坑蒙拐骗、机关迷/药等等下三滥的招术都会啊。
雨前嫌弃地瞪他一眼。他不是跟范明前很“好”吗?也来捅她黑刀?真不是个好东西啊。小天师笑眯眯地向她展颜一笑。雨前不屑地转过脸没理他,她也看不起这个骗子。
扮演“阎罗王”的崔悯,也郁闷地一捶柱子:“妈的,她竟然不信神佛!让我们白白演了这一场‘下油锅地狱’的好戏。她怎么就不信神佛呢?你们家是怎么搞的?”连一向镇定如山的崔同知也开始口出怨言了。
“我也不知道啊。”雨前瞪大杏眼,美艳的面孔涨得通红,羞愤交加地说:“她本来就是个无知泼妇啊。不怕天,不怕地,也不敬鬼神,自然也什么都不怕了。还从小教我和明前说‘人只要尊敬神佛就好了,不信也罢。’弄得我们俩到现在都不太信神佛。那,那现在怎么办,就这么白白放过她吗?”
她又惊又怒又不甘心。这么个惊天好计,遇到了不信鬼神的李余娘,差了临门一脚,失败了。
崔悯闭闭眼睛,觉得头大如斗,准备了多日设计出“在油锅地狱威慑逼问李氏”的圈套,轻而易举的失败了。真是真是让人无语这是老天爷在帮范明前吗?他摆摆手说:“先就这样吧。抬李氏回房,给她留点小记号,让她分不清是在做梦还是事实,这样就容易让她惊慌出错了。顺便把这里恢复好原状,别惊动了公主和车队的任何人。你也别惊动李氏,我们先看看她经历过此事后有什么变化,再等机会出手。”
雨前咬住嘴唇,绝美的脸蛋扭曲着,绝望得快哭了。这么厉害的计策都失败了,下次还可能成功吗?她瞪着崔悯焦急地道:“下一次还能问出真相吗?崔大人,你要对我保证,你下一次也会全力以赴得查案,不查出真相誓不罢休啊!你可不要心疼明前了。”
崔悯顿时神色变了,挑起眉眼看一眼她。这是什么意思?
雨前似哀似怨地看着他,含痛带泪地说:“我知道,崔大人一直很关照明前。今天晚间也是崔大人故意在公主面前亮相吧。你在帮明前,我看到了,我也看到了明前很感激地对你笑。那笑容很美。崔先生,你看了可千万别心慈手软了!”
那是种温情脉脉的笑,黑眸闪光,神彩飞扬,对着崔悯发自内心的喜悦的笑。是一种有默契的笑。她知道他来帮她的,她很感激他,她领了他的情。连旁边的雨前看到也觉得触目惊心。什么时候这两个人有了默契?太可怕了。
程雨前痛苦的绝色面孔朝向崔悯,美丽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水汽,忽然放声哭了,她盈盈拜倒,哀怨地大哭了:“如果崔大人想可怜弱小者的话,就请多可怜我一些吧。我才是这件事里最可怜的人啊。身无长物,无父无母,不知道亲生爹娘是谁,不知道未来是什么。身为丫环随时会被小姐打骂责罚,随时可能没命。我的命没有明前珍贵,也没有她招人喜欢。如果大人想可怜无辜者,就请多怜悯一下我这个傻丫头吧。”
“明前,还有李氏,于老师和父亲在宠爱她,我却什么也没有了。我除了坚信自己是丞相之女和崔大人的许诺外一无所有!崔大人承诺过要给我真相和公平,求大人牢牢记住这个承诺。我好怕你会可怜明前,而法外施恩不用心查案了。所以,雨前再一次厚着脸皮请求大人,我相信你是为了案子才去帮明前的,也请你坚守对我的承诺,全力以赴地查案!如果要比机会我们俩都有着一半机会。如果要比可怜,我比范明前可怜多了。我比她更需要你!她没有你还有小梁王,我没有你就什么也没有了。求崔先生多可怜我一点,多惦记着我一点!我比明前更尊敬更需要崔大人啊。”
她抓住他的黑袍,哭得泣不成声。美艳面容上都是凄凉之色,悲怆的哭诉里全是心酸。使周围的硬汉子锦衣卫们看了也心头悸动。
崔悯直勾勾地看着她,忽然觉得这个夜太冷太深了,他有些高处不胜寒。半晌,他才缓缓地摇头说:“你想多了。我不是可怜她才帮她的,我说过在这个案子结束前,我不会令你们中的任何一人受到伤害,那样就无法翻案重查了。所以我才帮她的。你想太多了。”
小天师张灵妙深深地看着他们,眼里满是一抹嘲讽。
***
睡梦里,李氏忽然惊醒了。她猛得坐起身,全身出了层透汗。她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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