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月白忽然想到了什么,起身把房门关了起来,说道:“那把匕首,可以给我看看吗?”
“哦。”方汝愣了一下,见他这么郑重其事,也仿佛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连忙就去衣柜底层取出了一个小匣子。
宋月白挑了挑眉毛,就看到方汝从自己的银月额饰上取下了一把小巧的钥匙。
匣子打开,宋月白的目光落在了里头,忽然面色一变,脸上的神色都僵硬了不少。
“这个是”
方汝对他的反应显然在意料之中,弯唇笑了笑,拿起小匣子里的一根手指头。
“这些,都是金字野捕的祖师爷。”她笑嘻嘻地说,“我手上这位,可是七次抗拒了朝廷招安的宋留醉。”
宋月白眼角一抽,实在想不到金字野捕这般赫赫有名的人物,到头来会是这样一个师门传承。
话说,这真的不是考验后代胆量吗?
方汝也没有多开玩笑,把手指放了回去,然后从红丝绒的布料底下,取出了一把匕首。
匕首上的血迹早就被方汝擦干净,如今一看也是一把神兵利器。
宋月白接过,搁在手心细细看了一番,然后拇指在匕首上缓缓抹过,最后指尖停在了匕首中段的位置,忽然指尖用力,匕首虽然坚硬,却在他内力的催吐之下,轻而易举地折断了。
“哎——”方汝短促地叫了声,旋即便看见他从断掉的匕首中间,取出了一块精铁片。
精铁很沉,而且百坚不催,但此时薄薄的一片上面竟然刻画着一圈精致玄异的纹路。
“这是”方汝也惊讶了。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匕首内有机关,但是她没有内力,无法感知,精铁片又和匕首契合完美,她检查一番也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哪知道宋月白随手一摸,就摸出问题来了。
“果然不出所料。”宋月白眸色微沉,将精铁片放到方汝的掌心,“温泽在牌令司的目标,应该就是这个东西。”
“这是什么?”方汝拿起来细细打量,只能看懂上面的两个字。
——至上!
宋月白叹道:“这是牌令司历届令书所持的至上牌令,可以说,拥有这块牌令者,就是令书。”
“你的意思是,温泽始终都在谋取牌令司的令书一位?”方汝吃惊地说,“何必呢?以他的能力,在四大梅令之中也算是出类拔萃。”
宋月白摇了摇头:“要说四大梅令在牌令司的地位和影响力,还是先生最为突出。”
方汝眉头紧皱,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背后的第二个意义。
无奈之下,宋月白只能提醒道:“连碧,你别光顾着想温泽,还有你自己。”
“我?”方汝眨了眨眼,忽然反应过来,“别开玩笑了,令书大人要我继任?”
“很显然,是这样的。”宋月白点头。
方汝的脑袋也死机了片刻,良久方才重启,看着掌心的精铁片,却是皱眉道:“牌令司的令书任免,难道不是陛下定的吗?”
宋月白拉着她坐下,说道:“这要从牌令司成立之初说起。”
牌令司的宝华开国皇帝创设的机构,直接听命于皇帝,与其他机构之间相互独立。牌令司在设立之初,就有规定,历届令书的任免,百官意见占三成,前任令书意见占三成,皇帝的想法占四成。
虽说开国皇帝死了这么多年,但是历代帝王都没有违反这个规定,现今的皇帝陛下也不可能公然违反。
他如果真的不想要方汝继任,唯一的办法就是扭转百官的态度。但是照现在牌令司的发展来看,谢疏死了,江影心灰意冷,温泽敌我不明,而杨如许恰恰又是魏岑山的亲信,皇帝对这四个人,显然都不太满意的。
而他会把方汝安排到杨如许手底下办事,或许也是一种信号。
宋月白猜测,可能皇帝是想培养方汝,成为自己的亲信手下。
“有这种可能吗?”方汝有些茫然。
要说揣测皇帝的心思,方汝还真没有宋月白来的拿手。
宋月白面色凝重地点点头:“十有八九是的。我现在最担心的,是陛下会提前把你置于风口浪尖。魏令书退位也就这几天的事情了,牌令司必然会陷入一番动荡。”
方汝捏紧精铁片,沉声道:“我必须得见一见令书大人。他一定对现在的情形,有很重要的看法。”
要不然,魏岑山何必要用这种方法把精铁片交给她?万一她没有察觉到问题,最后落到了温泽手里,岂不是弄巧成拙?
宋月白想了想,说道:“礼部那边有消息,琅华使臣就这几日会到,应该是来和陛下商议邦交互市的事情,到时候金吾卫会被抽调去皇宫内,我想办法让你和魏令书见面。”
方汝颔首,将精铁片放回了小匣子里。
次日,方汝这边开始入宫查千秋月的流向,宋月白则是以帝辅星的身份,跟随礼部筹备使臣接待事宜。而在背地里,东瑞为首的墨杀,也开始全线运转,开始查何夫人的背景。
从内务府出来,裕王问道:“为什么找本王?”
“我以为裕王殿下很清楚。”方汝说。
裕王冷笑:“本王只知道,是你一手埋葬了魏府,害死了我的外公和我的母妃。”
“哦?魏大人不过是流放边西,魏淑妃更是自尽身亡,与我何干?”方汝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眸光清冽而遥远,像是清晨自山顶望去的一片晨雾。
裕王的目光落在她的额头上,一抹银月额饰,一颗深绿宝石,衬得她神秘而优雅,一如当初除夕夜敲响喊冤鼓后,款款而来的那个她。
在裕王看来,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久远到他自己的性情都开始产生了变化,而眼前的这个人,竟然还是当初那副样子。
他转开眸光,看向前方:“接下来去哪里?”
“千秋月今年除了窖存和陛下享用以外,只提供给了皇后和四位比较受宠的后妃。没别的办法了,一个个去问吧。”方汝率先向坤翎宫走去。
坤翎宫皇后见了方汝,照旧是温和有加,左一个近来可好,右一个常来看看,但是方汝要问的事情,却也没有得到什么有效的回答。接下来两人又去了秦贵妃的储秀宫,元良妃的景泰宫,以及秦昭仪的昭阳宫,最后回到了太医院,和刚刚到不久的施院长碰了头。
施院长是去疫区寻访难民了,此番倒是带回来了一个好消息,灾情暂时被控制住了,没有出现第四批感染者。
“目前为止,四宫的宫人都合理地说清楚了千秋月的去向,不过看起来,四人都不想淌这趟浑水,基本上全都是顾左右而言他。”方汝顿了顿,瞥了裕王一眼,说道,“不过有件事情倒是让我觉得奇怪。”
施院长忙问道:“什么事情?”
“元良妃的宫中,一壶千秋月也拿不出来了。”方汝说,“按照良妃娘娘的说法,是因为八皇子故去后,这些送来的酒,景泰宫也没有人喝,所以全都送给别人了。”
施院长说道:“确也没有问题,有一回我手底下的人去景泰宫给良妃娘娘请平安脉,就被送了一小壶千秋月,回来炫耀了好些天。”
裕王冷笑道:“怎么,方大人刚刚处理完淑妃,一扭头,就要对良妃下手了吗?”
方汝微微一笑,淡道:“若是良妃有嫌疑,臣也不好坐视不理,还请殿下谅解。”
“事实证明,良妃没有嫌疑。”裕王道。
方汝挑眉:“事实?事实在哪里?裕王殿下,今日且先作罢,明日再见。”她转头又和施院长告辞,方才转身离开。
她走得畅快,因为她知道,自己怀疑元良妃,不是没有道理的。
千秋月,当初除夕夜,千面夜探皇宫,就在元良妃的宫中佛堂内,顺来了一壶千秋月。若是元良妃真的是为八皇子而忌口,又怎么会在佛堂放一壶千秋月?
除非,有人要。
第一百三十五章 新科榜眼江诚运()
回到千里居,宋月白还没有消息,千面也还没有脱离危险期,方汝和崇吾简单商讨了两句,崇吾表示方汝是时候出师了,不会给她任何帮助。
“那你觉得裕王有问题吗?”方汝问。
“没有”崇吾脱口而出,紧接着便瞪大眼睛,抓起脚上的布鞋就朝她砸了过来,“你他娘的又诓我!”
方汝闪身避开,逃出门外。
刚走出去,却见小厮带了两个人进来,一人黑衣一人红裙,拉拉扯扯吵吵嚷嚷,整个千里居都快被徐凌霜的声音掀顶了。
方汝靠在廊柱上,抱胸,打趣道:“怎么,打情骂俏到我家里来了?”
萧听墨摆着一张臭脸,却也掩盖不了通红的耳根子。他不停地甩开徐凌霜,却又一次又一次被她扒拉上。
“她有消息告诉你。”萧听墨生硬地说罢,果断一松手,飘进了崇吾的房间。
徐凌霜还要追上去,被方汝伸手拦下了。
“里头有病人,不宜喧哗。”
“喂,我是有重要消息要告诉你的!”徐凌霜偏要大声叫嚷。
方汝唇角一勾,忽然伸出手,勾住了她的脖子,紧接着另一只手一挑一抹,就往她嘴里塞进了一颗药丸。
徐凌霜呜呜了两声,药丸吞入腹中,不大会儿,嗓门像是被棉花堵住了一般,一个字也讲不出来了。
她涨红了脸,又急又气,顿时拔剑出鞘,劈头盖脸就刺了过来。方汝脚下连踩,左右避开,手心飞出一枚铜板,磕开了她的剑尖。
谁知道下一刻,她的剑尖处忽然绽开光华,一柄更小的匕首从中飞出,直刺方汝的心口。
徐凌霜满以为方汝不死也要重伤,谁知道她后退三步后,掌心晃动,那把匕首已经被她接住了。
“母子剑,倒是玉觞派的作风。”方汝不无嘲讽地说道。
玉觞派以暗器起家,学的都是千奇百怪的暗器术,这母子剑虽说并不如其他暗器来的杀人无形,但胜在一个猝不及防,倒也算是一大门类。
徐凌霜咬牙,伸手入怀,掏出了一样东西丢给她。
方汝伸手接过,却见是一块手帕。
手帕的角落里,绣着一个“晔”字。
瞬间,方汝就想到了一个人。
何夫人,她的姑母,闺名方晔。
她抬手,又往徐凌霜嘴里塞了一颗气味刺鼻的药丸,不大会儿,徐凌霜猛烈的咳嗽着,恢复了说话的能力。
“你给我吃了什么!”徐凌霜嚷嚷道。
方汝晃了晃手里的药瓶:“再大声吵闹,就不是喂你一颗药这么简单了。”
“你”徐凌霜撇了撇嘴,声音终于小了下去,“这么凶悍的女人,为什么墨哥哥会喜欢。”
方汝懒得跟她解释,捏着手帕问道:“这手帕,你是从哪里来的?”
徐凌霜扭过身去,哼了一声:“有求于我,态度就不要这么高傲。”
方汝气乐了,这个女人真是不分轻重。“我现在是以刑部官员的身份在询问你,如果你不想回答,可以,那我现在就请刑部衙役来抓你回去,好好问个清楚,你看如何?”她冷声道。
“别别别!”徐凌霜竟然真被唬住了。
她当然知道方汝是说得出做得出的人,她是偷偷溜出玉觞派,特地来找萧听墨的,这会儿身边也没有保护的人,要是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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