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等着看元陵城那边的情况了。
“听说没有,牌令司的令书成了辅政大臣了,还是皇帝亲自下的旨。”
“听说了,而且齐王新晋太子,下个月又要登基了。头顶上的皇帝换个人坐,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哪有什么好坏,咱们普通百姓,过好安生日子就万事大吉了。”
元陵城不远处的一个茶摊,一群守城军正在谈论最近的事情。
此时,又听一人说道:“你们说,齐王当了皇帝,咱们元陵城里头的那位——”
“嘘,不要命啦?”另一人连忙捂住了他的嘴巴,“这些事情,咱们权当不知,办好差事就是了!”
茶摊一旁还坐着两位公子,一位白衣一位黑衣,白衣公子带着斗笠正在喝茶,此时手掌却微微缩进,指节泛白。
黑衣公子转头看了一眼那些人,低声道:“恐怕是她以身试险。”
“就怕她豁出命去赌,别人还不一定领这个情。”白衣公子冷声说罢,在桌上搁下了碎银子,起身入城。
而此时的元陵城府衙内,吴府尹正坐立不安。
躺下来禀报的人说道:“殿下,真是万万没有想到,方连碧竟然是抛下我们,自个儿去投奔齐王了!她现如今成了辅政大臣,大权在握,恐怕不日就会将殿下您的行踪供出来的啊!”
楚王也是才听到消息,此时阴沉着脸,说道:“本王相信连碧有她不得已的苦衷,她不是趋炎附势的小人。”
“殿下!”跟着楚王一起来的,是几个九城兵马司的亲信,和他的贴身护卫,这些人都是不信方汝的,事实摆在眼前,方汝谋了个好前程,而他们还不知道要在这里等死到什么时候。
江诚运起身,行了一礼:“殿下,臣也愿意相信方大人此举,定然有她的深意。如今齐王登基的日子定在了下个月,也就是说,方大人为我们争取到了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就是她给我们的机会啊。”
“呵,一派胡言!”楚王的这些下属自然是不信的。
楚王伸手制止了这些人的话,起身道:“本王也愿意相信方汝,只是一个月的时间,本王手里既没有兵,也没有武器,更是师出无名,这个机会实在是难以把握。”
“机会就在眼前,只要殿下肯把握。”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道清浅的声音。
众人抬头看去,便见一黑一白两道身影走了进来。
第一百八十章 容颜尽毁()
“庭轩?”楚王听到熟悉的声音,疑惑地看了两人一眼,目光落在黑衣男子的身上,“这位应该是萧公子吧?本王记得,当初在京都是见过你的。”
萧听墨颔首,朝他行了一礼:“萧某见过楚王殿下,殿下好记性。”
“庭轩,你去哪里了,本王听说你掉进了蛇窟,甚是担心。”楚王的目光落在白衣公子的身上,快步上前,拉住了宋月白的手。
宋月白行了大礼,说道:“臣来迟一步,万幸京都有连碧拖着,否则我们便是回天乏术。”
“此话怎讲?”楚王忙问。
宋月白说道:“近卫军在彩衣教总坛找到了彩衣教和齐王勾结的证据,近卫军所有人都很是愤怒,认为彩衣教先前在江湖上大开杀戒,背后也是有齐王的支持。所以现在,一千近卫军是可以为殿下所用的。”
不仅如此,在一千近卫军的背后,是各大门派的力量,所有门派加起来,这个人数是很可观的,加在一起足以让京都震撼。
“另外,连碧回京都,我认为她必定会为殿下联合九城兵马司的人手。”宋月白又道,“牌令司一直在往九城兵马司安插棋子,九城兵马司或许不能全数为殿下所用,但若是起事,也是一大助力。”
他的计划里,不需要九城兵马司工人干反抗齐王,只要在京都生乱的时候,能拖上一拖就好。
而这,他相信那个女子能够想到,也能够做好。
“最后便是连碧自己。”宋月白说道,“她为什么要拼死回京,去争取这个辅政大臣的位置?她成了辅政大臣,便是有了决断部分事宜的权力,在齐王成为太子,垄断朝堂之时,她所拥有的权力有多么珍贵,殿下应该知道。”
楚王心中也微微松了口气。
万幸,他没有信错人。
但是同时,他也觉得赧然——自己方才其实已经半信半疑,可是宋月白却已经先一步看明白了方汝的意图。
楚王的亲信在一旁嘟囔道:“方大人果真有这么神吗?”
楚王转头冷冷瞥了他一眼,说道:“这样的话,本王以后不想听到。连碧是本王的贵人,听到了么!”
“是!”
宋月白安然归来,楚王很是高兴,原本元陵城都是一应文官,连个能打的都没有,现在宋月白来了,他的生命安全也算是有了保障。
“对了,庭轩,你戴着这个斗笠怪不舒服的,怎么不摘?”楚王问道。
宋月白的手指微微一僵,声音有些低沉地说道:“臣在彩衣教受了些轻伤,恐惊着殿下。”
楚王闻言,顿觉不对劲。
以宋月白这么不拘小节的性子,一般的小伤,他怎么可能如此遮遮掩掩?再看一旁萧听墨的神色,楚王越发觉得宋月白的伤恐怕没有他说的这么简单。
“你们都退下。”楚王转头把一群闲杂人等都赶了出去,然后望着宋月白说道,“让本王看看。”
宋月白犹豫了一下,将佩剑递给萧听墨,旋即伸手摘下了自己的斗笠。斗笠之下还有蒙面的黑巾,但即便是隔着黑巾,楚王已经倒吸了一口冷气。
在黑巾没有遮住的地方,额头、鼻翼、眼角,全都是狰狞的红色伤疤,扭曲地像是一条条赤色小蛇。
等到他把黑巾也一并取下后,楚王骇得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整张脸都是这样的红色疤痕,有些甚至还没有结痂,可以看见里面的肉。
“惊着殿下了吧。”宋月白垂眸,平静地将黑巾戴上,把斗笠也罩了起来。
楚王颤声道:“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臣掉下了彩衣教的蛇窟,杀了一条蛇王,被它的毒血溅到了脸上。”宋月白轻描淡写地说道,“索性后来被萧兄所救,这才得以脱身。”
萧听墨叹了口气,他也是在北地的时候得知了这个消息,这才赶往中都的,不过他是在中都城外遇见了宋月白。
当时宋月白逃出了彩衣教蛇窟,已经奄奄一息,整张脸皮开肉绽,要不是他脖子上挂着的那个绿独山石的挂坠,他恐怕真认不出他。
这也是为什么墨杀始终没有宋月白消息的缘故。
一来宋月白容貌尽毁,鲜有人认得出他;二来宋月白自己伤势过重,没有办法联络到墨杀的人。
萧听墨随身带着萧家的救命丹药,当即给宋月白服下,压制他体内的毒气,这才保住了宋月白的一条命。
楚王颇为遗憾地说道:“想你也是京都出了名的贵公子,多少大家闺秀的梦中情人,如今容貌尽毁,实在可惜。”
宋月白却不以为意:“皮囊终究也不过是个外在的东西,能活下来就好了。”
他最初看到自己的脸的时候,也消沉了一天,毕竟任谁被毁了容,心里都不会好过。然而他很快振作了起来,因为他知道,他现在最要紧的是要去把方汝接出来。
京都那个地方,太危险了。
后来听说楚王和方汝叛逃,他第一时间猜到了他们要去元陵城,就和萧听墨一起赶来元陵城。谁知道在城门外,听到了方汝又折返回京的消息。
他是又气又急,却没有办法,只能按方汝的意思,替她做好外头的这些事情。
“对了,崇吾老先生在吗?”宋月白问道。
楚王当即起身:“是了,让他瞧瞧你的脸,指不定有办法!”
崇吾还没有接到宋月白安然归来的消息,此时还在房间里想办法。杨拂晓伏案背着宝华律法,小小的脸皱成了包子。
“咦?”杨拂晓无意间往外一瞥,就从窗子里看见了一晃而过的白衣公子。
是庭轩哥哥吗?
“不好好背,又开什么小差?”崇吾训斥道。
杨拂晓可怜巴巴地说道:“师公,我好像看见庭轩哥哥了。”
崇吾拧眉,起身拉开了门,果然看见门外站着的男人。虽然带着斗笠,但崇吾也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果然是你这个臭小子!”崇吾上前,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肩上。
宋月白骤然间一声闷哼,竟然生生被他拍得歪了身子。
他苦笑道:“师父,您老人家轻一些。”
崇吾立刻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回头吩咐杨拂晓继续背书,然后把宋月白拉到了旁边的卧房内。
“怎么回事,衣服脱了我看看。”
宋月白解开了外衣,三层衣服脱下后,露出了他瘦削的上半身,还有——被绷带层层裹住的前胸后背。
崇吾神色肃然,取出了自己的药箱,拿剪刀剪开了这些绷带。
虽说宋月白已经非常注意了,但是连日赶路还是让伤口裂开了不少,此时都和绷带黏在了一起,却又不得不扯下来。
拆完绷带,宋月白已是大汗淋漓。
“这都是被蛇咬的?”崇吾看着那些伤口,问道。
“一部分,也有一部分是彩衣教死到临头的反扑。”宋月白抬起头,看向崇吾,“别告诉她。”
崇吾没好气地说道:“你先看看你自己这副鬼样子吧!”
他伸手按了按宋月白脸上的疤痕,又看了看他浑身的伤,就差没一口老血吐出来了。
“我不碍事。”宋月白说着,从一旁的包裹里取出了一个木匣子递给他,“薰华草,万幸我找到了。”
“万幸你个头,你知不知道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让我徒儿守活寡去吗?”崇吾真是想敲开宋月白的脑子,看看里面有什么浆糊。
宋月白笑了笑,不予反驳。
崇吾到底还是收好了那宋月白用半条命换来的薰华草,转而着手对宋月白的伤势开始进行医治。
“按理说,你这伤没个半年修养是好不了的,但是现在情势紧急,我只能用药性更强的药物来进行强制驱毒。”崇吾说道,“你可得有心理准备,过程并不好受。”
宋月白浅浅一笑,颔首道:“您尽管医治,别耽误了军机便可。”
“后面是什么打算?”崇吾一边给他开方子,一边问道。
宋月白想也没想便道:“兵贵神速,这两天就要动身,近卫军现在群情激愤,誓要将齐王拉下来。但如果耽搁太久,齐王那边有了提防,就不好办了。”
“嗯,楚王这边调兵遣将离不开你,你留下跟楚王一起走。明日我便动身去京都,丫头那边我也不放心。”崇吾说道。
宋月白也是这个意思,当下便起身道:“那连碧的安全,就有劳师父了。”
“近卫军中人心各异,还有青屏山那个心眼针尖大的端木栩,你自己也多加小心。”崇吾将药方吹干,递给他,“两种药,内服加外用,使用时会有半个时辰的时间里,浑身奇痒无比。忍住,不能挠。”
宋月白接过,道了谢便离开了。
崇吾看着他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影,叹了口气。
痴儿。
薰华草对方汝的病根是不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