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走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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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走他的心- 第4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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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里除却学生的声音之外,还有另一道男声。

    熟悉到令人震惊。

    怎么会

    怎么会是他?

    可直到她立在门口,听清了那人口中所说的话时,砰砰跳动的心脏终于安静下来。

    事实上它不仅安静了下来,它卡在了胸腔里,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样。

第三十五颗心() 
第三十五章

    一门之隔;房间内的人还在激烈争执;门外的人站了片刻;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路知意走了。

    她踏出大门时;手臂碰到了挂在衣架上的棒球服;像是触了电一样;猛地缩回手来。

    她记得那天晚上;它像是救命稻草一样披在她肩上,挡住了寒风,驱散了无助。

    而今;它没有了半点温度。

    它叫她忍不住颤栗。

    整整一学期,她来这高档小区无数次,一草一木都熟悉了。

    她记住了单元门前的墙壁上印有无数“物流搬家”、“紧急开锁”等字样;也见惯了花坛里四季常青的不知名植物。

    小区的空地上总有老年人在下象棋;围观者比下棋的人还激动。

    门卫从前不认得她,后来在庄淑月的嘱咐下;已然对她眼熟起来;见她便开安全门;笑吟吟问一句:“来啦?”

    她总是笑着点头;“来了。”

    习惯真是种可怕的东西。

    她习惯了别人家的小区;跟她毫不沾边的花草树木;和本该八竿子打不着的门卫大叔。

    路知意一路走出小区大门,门卫奇怪地问她:“这就走了?”

    她点点头,“走了。”

    并没能如愿挤出一抹微笑来。

    她走出小区;往地铁站的方向走;走到一半又停了下来,茫茫然看着周遭来往的人群。她问自己,她做错事了吗。

    如果没有,为什么要走?

    她需要这笔补课费。

    陈郡伟已经逐渐步上正轨,昔日的问题学生在好转,她亦认真备课,倾囊相授。他们都在完成自己应尽的义务。

    她为什么要走?

    从前没有想过事情会这么凑巧,一个陈声,一个陈郡伟,同样都姓陈,可她却从没往这上面想过。

    如今骤然撞见两人,她才后知后觉明白过来。

    其实蛛丝马迹是很多的——

    比如陈声的朋友圈里出现的那个埋头苦吃的少年,哪里是和陈郡伟穿着相似呢?分明是同一个人。

    比如陈郡伟在她面前欲言又止好多次,动辄提到一句“我哥”,她总在好奇片刻后就一门心思继续讲课,压根没想过他的言外之意。

    比如庄淑月对中飞院好像很熟悉,与她聊天时,话里话外都清楚学校的各种情况。

    比如陈声莫名其妙就知道她教了个问题学生,偶尔旁敲侧击问一句:“你那学生还跟你针锋相对吗?”

    路知意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看看手机,距离约好的补课时间已经过去了六分钟。

    她以前从没迟到过。

    这样想着,她又转身往回走。

    门卫迟疑地看着她,想问什么,又没好意思问出来,只得再一次打开安全门,“又回来啦?”

    她点点头,步伐安稳朝里走。

    跑什么跑?她又没做亏心事,讲课尽职尽责不说,庄淑月要加钱,她还百般推辞。送陈郡伟的那盒巧克力价值不菲,她自己可从来都舍不得买,也是为了回报庄淑月的善意,嘉奖陈郡伟的进步,才忍痛下手。

    她不过是无意中听到了陈声和陈郡伟的对话罢了。

    即使在那言语里,她穷且不堪,但陈声也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对于这个事实,她并没什么要辩解的。

    她无从辩解。

    路知意重新走到了陈郡伟的家门口,即使知道单元门的密码,也还是摁下了陈家的门铃。

    几秒钟后,对讲机里传来陈郡伟的声音:“喂?”

    她平静地说:“是我,路知意。”

    她前所未有地清醒,前所未有地明白,刻在路知意这个名字后面的,是贫穷的大山,落后的高原,高强度的日照,和一无所有的困窘。

    *

    路知意和陈声撞了个正着。

    她进门时,陈声正若无其事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遥控器,有一搭没一搭调着频道,实际上压根没看屏幕,只是装模作样罢了。

    他只顾着“开导”陈郡伟,一时忘了时间,等到她按响门铃时,已经没法溜了,干脆老神在在坐在这。

    陈声在等,等路知意露出震惊的表情,然后他就可以揭开这个秘密。

    哈,你看,世界还真小,他俩在这么大个蓉城里竟然还能二度撞见,这说明哪怕没在学校认识,他们也会在另一个地点、另一个时间相遇。

    这就说明他们的友谊是命中注定的,并非塑料的。

    可出人意料的是,路知意没有露出半点惊讶的表情。

    她淡淡地抬眼看了看他,说:“你还没走吗?”

    然后将背包取下来,拎在手上,对给她开门的陈郡伟说:“进屋吧,已经晚了十分钟了,直接开始补课吧。”

    陈声愣在了原地。

    他琢磨了片刻那句“你还没走吗”是什么意思,表情忽然就僵住了。

    下一秒,他从沙发上猛地跳起来,“路知意!”

    路知意没有回头,也没有应声,只是催促陈郡伟进屋,“外面有人看电视,把房门关了吧。”

    她进了陈郡伟的房间,把书包搁在椅子上,翻了翻桌上的卷子。

    “这周的周考?”

    陈郡伟也有些呆,愣愣地点头,“对”

    “还不错,117呢,又进步了。”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路知意。

    路知意平静地回头,“怎么还不关门?”

    陈郡伟的手搁在门把上,迟疑片刻,依言照做。只是关到一半的时候,有人已经从沙发上来到门口,从外面抵住了门。

    陈声急促地问:“你刚才来过?”

    路知意埋头看试卷,平静地说:“嗯,来过。”

    陈郡伟站在一边,有些手足无措。

    她看都不看他,态度冷淡成这个样子陈声根本无需细想,已然明白她听见了什么。

    可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直到这一刻,他才开始回忆。于是不久前说过的话变成尖锐的针,一根一根往脑子里扎,他忽然间觉得那里面一片空白。

    就好像理智已被扎得千疮百孔。

    “路知意——”他的声音少见地焦灼,“你先出来,我们谈谈。”

    “谈什么?”她仍然没抬头,就好像那卷子里能看出一朵花来。

    “你先出来,出来再说!”

    “还是算了吧。”她抚平卷子边角上的褶皱,“我是来上课的,拿人钱财,替人做事,不然庄姐白给我那么多补课费了,这样多不好。”

    她把身侧的椅子拉开,“小伟,坐,我们还是老规矩,先看单项选择——”

    话音未落,手腕被人一把攥住。

    那人从门外大步流星走过来,牢牢抓住她,丝毫不退步,“路知意,我有话跟你说。”

    路知意试图抽回手来。

    可他力气大,她抽不回来。

    她终于抬头了,看着他,有些不耐烦地说:“你看不到我在上课?陈声,你是不是总这样,你的事情永远是天下第一重要,别人不管有什么要紧事,都得先让着你、围着你?”

    陈声一顿,松了手。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定格在他眼底时,他分明从中看见了冷漠和防备。

    除却上学期开头结梁子的那一次,她从未这样看过他。

    陈声想说什么,手在身侧动了动,最终只说出一句:“我在客厅等你。”

    他转身离开,还把门也带上了。

    在路知意又一次的嘱咐下,陈郡伟无措地坐了下来,隔着一道门都听见陈声踹茶几的声音。

    他心不在焉地想着,那茶几好像挺贵的,是他妈托人从云南带回来的红木家具。

    抬眼再看路知意,她云淡风轻地盯着卷子,“单选错了两个,还不错,先看第八题吧。”

    *

    中途,陈声先忍不住了,在这屋子里待着,简直每一秒都是煎熬。他开了大门,打算出去透透气,关门声震天响。

    路知意在听到那道关门声后,终于从卷子里抽身而出,对陈郡伟说:“作文讲得差不多了,你自己试着再改一遍,我去趟卫生间。”

    她开了卧室门,看见空无一人的客厅。茶几有点歪,并不在原来的位置上,左侧一角有半个鞋印。

    她顿了顿,目不斜视往卫生间走。

    路知意并没有上厕所,她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

    初春的天气很冷,而蓉城又多是用的地下水,冰得和冷碛镇的井水有的一拼。她鞠了一捧水,往脸上浇了浇,那刺骨的寒意叫人浑身一个激灵。

    抬头看着镜子,她看见湿漉漉的自己。光线充沛的狭小空间里,她那暗沉的皮肤无处遁形,高原红一如既往停在颧骨上。

    她伸手摸了摸它们,然后又看见自己的手——一双布满薄茧,粗糙难看的手。

    看着看着,面上有水珠滚落在手心,她以为是刚才打湿脸颊的自来水,可那灼热的温度简直像是要烫伤她被冷水浸湿的皮肤。

    她擦了把脸,抬头看镜子。

    镜子里的人在哭。

    她有些诧异,有些怔忡,好像一时之间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哭。

    她是个很坚强的人,从小就懂事,父母不在身边后就更懂事了。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她完美诠释了这一点。

    就连高一的时候,站在台上念那篇我的父亲,被班上的男生一语道破真相,她也没有哭。

    可是此刻,站在陈郡伟家,把自己藏进卫生间里,情绪却来得汹涌突然。

    路知意把水龙头拧开,水流哗哗作响。

    她想,她就浪费一次吧。

    就这一次。

    不是她不节约水资源,实在是不想让自己变得更狼狈了。

    她扶住那纤尘不染的水池两侧,埋着头,滚烫的热泪也像是眼前的水龙头,一旦拧开,就开始肆意流淌。

    视线模糊了。

    脑袋里嗡嗡作响。

    浑身血液都在往头上冲。

    她平静地讲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课,却在此刻记起了陈声说的话。

    所有的话,一字不差往耳朵里钻。

    “你在做梦吧。她看不上我?她凭什么看不上我?要是我真喜欢她,她欢天喜地还来不及,会看不上我?”

    “不就一高原红吗?相貌平平,顽固不化,还他妈死要面子,你到底喜欢她什么?还是说你同情她,想帮她,帮着帮着就以为自己喜欢上她了?”

    “我有什么不敢的?我怎么可能喜欢她?”

    “半点都没有。”

    “她一大山里出来的穷孩子,你俩八竿子打不着,你少在这想些有的没的!给我安分一点,让人好好脱贫致富,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将来各走各的路不好吗?”

    他嘲笑她养猪,嘲笑她穷困,嘲笑她穿得破破烂烂的鞋。

    她以为他是不一样的。

    她以为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是真心透过这副皮囊,看到了她的好。

    他那么帮她,尚有梁子的时候就替她解围付账单,后来自告奋勇开了六个多小时的车送她回家。他从澡堂里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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