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你是高原上长大的,但女孩子还是要重视一下皮肤问题,太黑了也不好看。”苏洋从自己买来的东西里抽出一瓶,分给她,“防晒的,你也用用。”
路知意说:“这是你买的,我不能要——”
“废话真多,让你拿着就拿着,迟来的新年礼物,行不行?”
“可我也没送你新年礼物啊。”
“谁说的?你送了香肠腊肉啊,一饱口福,这是我的回礼。”
那天回寝室时,路知意变了个模样。
原本有些毛糙的短发柔顺不少,学生气地搭在耳边,额头上有少许轻薄的刘海。苏洋把上半截的头发替她笼在脑后,挽了个小丸子,还随手买了只毛茸茸的小草莓发圈给她扎上。
接着,苏洋拉她到化妆品专柜,让人给她修了修眉,又逼着她买了只唇膏,浅浅的杏色,不算浮夸。
高腰蓝白色连帽卫衣,五折,不是什么名牌,但款式简单可爱。
路知意个子很高,腿长而直,穿上修身的小脚裤,配上那双一百块买来的“假货”阿迪慢跑鞋,很引人注目。
没人规定肤白才算美。
何况她如今也不算黑,肤色是小麦色,另有一种健康的美。
她花光了一周的补课费,站在镜子前看见这样的自己,定了定神,有些许安慰。可安慰之后,内心又空落落的。
她变肤浅了。
可内心有另一道声音对她说:有内涵不代表不重视外在,内外兼修也不算肤浅。
她患得患失,悲喜交加,瞻前顾后,怕这怕那。
所有的惶惶不安都是心动的痕迹,铁证如山,不容辩驳。
路知意站在镜子前,闭了闭眼,对自己说:“挺好的,两周时间定定心神,十四天后她路知意又是一条好汉。清心寡欲,从我做起。”
隔天早上,她和苏洋起了个大早,与众人一起在图书馆前等候。学校派了五辆大巴,接送师生们去二郎山半山腰的集训基地。
六人一组的分组名单已经在昨晚公布了,路知意和苏洋是分开的。想也知道,他们年级就这么两朵金花,要都分在一起了,别的组该有意见了。
虽说和苏洋分开了,但路知意还挺高兴的,因为她跟武成宇和李睿在一组,平常这两人就很跳脱,武成宇还是年级主席,大家都是同班同学。
有武成宇在,他很自觉地一到图书馆门口,就开始照着名单吆喝:“李睿,李睿在哪?啊,到这来,跟我站一起。还有于涵,路知意——喂,路知意,别跟苏洋啰嗦了,赶紧来这!咱们一组的到时候坐一块儿,有事好商量!”
没一会儿,一组六人都站到了一处。
武成宇、李睿跟路知意一个班,大家很熟,另外三人分别是于涵、张成栋和徐勉,来自别的班,但每天一起跑操,就算没说过话,也挺面熟。
众人安心等着老师和高年级的带队师兄到场。
没一会儿,武成宇忽然咦了一声,“那不是陈声师兄吗?”
路知意一顿,抬头看去。
只见清晨的日光下,那人单肩背着黑色书包,和身侧的两名室友一道向图书馆走来。
其中一个她再熟悉不过,毕竟上学期她还闯入地下停车场,冒着生命危险和陈声一起把瘸了腿的他救出来。
路知意很快收回目光,眉头拧了起来。
他也去?
去就去。这么多人,这么多组,她不还信有这么巧,他会是她这组的队长。
这么想着,眉头又松开了些。
师生们陆陆续续到了,那厢的人也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路知意低头摆弄手机,头也没抬,内心拼命祈祷他走远些,别过来。
直到某一刻,面前的太阳光彻底被挡住,阴影笼在了手机屏幕上,也笼在她的面上、身上。
路知意从头发丝到脚板心,每一个细胞都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身侧几人异常响亮地笑道:“师兄好!”
“哈哈哈,缘分缘分,居然又是师兄你带我们。”
“完全拉高了我们队的平均颜值!”
她僵在原地,慢慢地抬起头来,看见陈声目不斜视,直勾勾对上她的视线。
“师妹对我有意见吗?”
“”
“看见我来,大家都在打招呼,你怎么一声不吭呢?”他唇角上扬,如沐春风般对她笑道。
路知意:“”
文静如她,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
第三十八颗心()
第三十八章
大巴车一辆接一辆停在图书馆外;总负责人林老师站在最前方;挨个点名。被点到的学生答完到;依次上车。
路知意这组;武程宇跟于涵先上车;自然而然坐在了一起。她跟在李睿身后上了车;便顺理成章坐到了李睿身边。
陆续坐得七七八八了;高年级的队长也上来了。
陈声下意识去看路知意,发现她跟一男生坐在第三排左手边,顿了顿。
然而留给他们几人的只剩下最后一排。
最后一排到第三排之间的距离
陈声不动声色走到第三排;“李睿是吧?”
被师兄点名,李睿受宠若惊,“诶;我是!”
陈声微微一笑;“我没吃早饭,怕路上晕车;你能跟我换个座位吗?”
他指指最后一排;“我坐那。”
李睿不疑有他;响亮地应了一声;“没问题。”
正欲起身;就被路知意一把摁住肩膀。
他疑惑地侧过头去;看见路知意平静地站起身来,“你就坐这吧,我跟他换。我不晕车。”
陈声:“”
眼睁睁看着路知意往最后一排去了。
李睿咧嘴笑;“师兄;来来来,坐。”
陈声脸色难看地坐了下来。
很好,都过了一个星期了,她还这么沉得住气,看来是铁了心要跟他绝交了。
路知意坐到了最后一排的窗边,恰好挨着凌书成。
凌书成笑嘻嘻跟她打招呼,“小红啊!”
路知意一头雾水,“你叫我什么?”
“”
凌书成十分机智地转移话题,“一直没机会感谢你,上次你见义勇为,替我报警又帮我打架,结果我腿瘸进了医院,也没来得及谢谢你的大恩大德。”
大恩大德
路知意笑了,“不客气,举手之劳。”
目光落在他腿上,“你脚怎么样了?”
凌书城蹬了蹬腿,“嗨,没啥事了,早就已经健步如飞了!都是师妹的功劳,没齿难忘,没齿难忘啊。”
路知意被他一口一句成语逗笑了,“成语学得不错。”
凌书城:“因为我有文化,知识渊博,学富五车,腹有诗书气自华。”
说着,他把一旁的韩宏拿出来当反面教材,“你再看看这个,这个就没什么文化,一脸颓废,由内而外散发着学渣的气质。”
韩宏:“你当老子聋的啊?”
后排的三人有说有笑,前排的陈声就没这么高兴了。
他眯着眼,盯着路知意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碍眼。凭什么她对他就没有半点好脸色,对凌书成和韩宏就可以笑这么灿烂?
一旁的李睿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往后瞧,见他盯着路知意看,一脸了悟。
“师兄,你也觉得路知意变好看了吧?”
陈声一顿。
她一直用后脑勺对着他,根本不正眼瞧她,要不是这一刻她抬头与凌书成说话,他也看不见她的正脸。
之前都忙着气急败坏去了,此刻才安安静静多看她两眼。
好像是有哪里不一样了
她剪头发了?多了一层轻薄的刘海,软软地搭在额头上,笑起来时眉若远山,若隐若现。
低头时可以看见脑袋顶上那只小小的丸子,因为头发太短,碎发太多,毛毛躁躁的,透着随性的味道。
再往下看,今天穿了件没见过的卫衣,蓝白色,胸口有一只小小的桃心,跟往常的风格很不一样。
等等,嘴唇怎么红艳艳的?
她化妆了!
陈声怔怔地看着她,看她低头抿嘴笑,看她嘴唇开开合合与凌书成说话,看她侧过头去望着窗外,看她前额的刘海被风吹起来,微微晃动
李睿在耳边叫他:“师兄。”
“”
“师兄?”
“”
最后只能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师兄,要发车了,司机让大家系好安全带。”
陈声蓦地回过神来,猛然回头,神色复杂地系上安全带。
李睿开了个玩笑,“怎么,师兄也被路知意迷倒了?”
陈声抓住了重点,霍地侧头看她,“也?”
下一句,“有谁被她迷倒了吗?”
李睿笑了笑,指指前座的武成宇,“主席啊。上学期就开始关照路知意了,那时候路知意的高原红还很明显,皮肤也比现在黑,但他说他欣赏的是人家的内涵。”
扭头再看一眼,李睿嘿嘿一笑,“谁知道路知意居然越来越漂亮了,看来主席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嘛。”
陈声面无表情坐在那,扯了扯嘴角,“是吗。”
人长得不够漂亮,行情倒是很好,一会儿迷倒个高中生,一会儿迷倒个年级主席。
他恨恨地回头,用力剜她一眼,即使她根本看不见。可目光落在她的侧脸上,他却听见脑子里划过另一道声音:不够漂亮吗?不见得吧。
只是不够白而已,不爱打扮,素面朝天,穿得也土气。
可是今天她化了妆,哪怕只是涂了唇膏,扎起头发,换了套衣服,也好像完全不一样了。
大巴沿着熟悉的路线,一路开往二郎山。
四川盆地一共有两个高原地带,分别是甘孜州与阿坝州,这次的集训偏偏选在了甘孜,冥冥之中像是一个巧合。
陈声原本还心烦意乱的,却在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色时,慢慢松开了眉头。
那团淤塞在心头一周的火气,逐渐冰消雪融。
他记起了那一天,他执意要开车送路知意回家,她就坐在他身旁,笑得眼睛弯弯,指着正在超车的小轿车后座对他说:“你看,那里有条大狼狗在冲我吐舌头。”
想着想着,他出神地望着窗外,弯起了嘴角。
李睿坐在一旁,老是觉得有道若有似无的目光落在自己这,侧头一看,正对上陈声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温柔的笑意,顿时毛骨悚然。
“师兄啊,你,你别用这么充满爱意地望着我”
陈声:“”
“滚。”
*
刚发车不久时,车上的年轻人还兴致勃勃地看风景,看了一个多小时后,渐觉无趣,又因起得太早,纷纷打起盹来。
李睿睡着了,抱着书包低着头,微微打起呼噜来。
陈声也有了倦意,却又下意识回头去看,这一看,可不得了。
韩宏坐在后排正中央,仰着头打瞌睡。凌书成在他旁边,手肘支在他肩膀上,托着下巴睡。而路知意呢。
路知意不知不觉靠在了凌书成的肩上,也迷迷糊糊睡着了。
三个人睡得很和谐,靠在一团毫无异样。
陈声睡意全无,啪嗒一声松开安全带,噌的一下站起身来。
李睿被他的动静弄醒了,睡眼朦胧地问了句:“师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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