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抱起少女,让她睡在上面。
垫了软绒在下面,自然不会再感觉木板硌人,可陈芝树瞧着,还是觉得少了些什么。
莫安娴安然酣睡当中,本来是极为舒适的环境,但只一会,她莹玉光洁的鼻尖就渗出了晶透细汗。
陈芝树微微懊恼的抿了抿唇,是了,眼下天气炎热,垫着软绒虽然极为舒适,可也容易发热冒汗。
幸好他这辆马车打造的时候设计得极为齐全,而且按他的意思是以舒适为主。所以这会,底下还有几个暗格存了冰块。
没有半分迟疑,陈芝树又亲自动手将暗格下的冰块都弄出来铺匀在下面,一会就有丝丝凉意自缝隙透上来。
车厢的温度一下便降了许多,他看着少女因炎热而蹙起的黛眉,这会终于渐渐舒展平整,娇俏明媚的面容也露出淡淡笑靥。
怔了怔,眸光静静凝着她含笑面容,弧度美妙的薄唇几不可察的勾了勾。
但随即,他又发觉自己还该再做一件事。
低头往自己身上瞄了瞄,随后指尖一动,带着他体温的轻薄锦袍便悄然覆在了少女身上。
忙完这一切,再看看她放松熟睡的容颜,心底忽然冒出浓浓的满足感来。
如果可以,他愿意就这样操心她一辈子。
这样想着,凝看她的眸光便凝了淡淡暖意,一种叫幸福欢喜的感情渐渐自他冷清眸子盈漫流泻。突然,胸口处如蛆附骨的隐痛忽由模糊钝痛转变剧烈尖锐。
他皱了皱眉,按着胸口缓缓垂了眸。
几个深呼吸,才慢慢将那钻心的疼痛勉强压了下去。
可随后,他发觉自己第一次做了件特傻的事。
过了几天,赫连诺代表呼赤部向南陈递上了进贡书。当然,同时送到陈帝御案的还有朝贡的物品单子。
陈帝看着单子上除了按规定纳贡的物品外,另外多出来的八匹汗血宝马,峻黑幽深的眸子也霎时几不可察的亮了亮。
至于再看上表书后面,赫连诺单独上书的请愿书,他只沉吟了一会,就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
他敲了敲桌子,沉声缓缓道,“这个请求倒是特别。”
呼赤部虽然作为南陈的附属,不过为表重视,陈帝自然为赫连诺与部众设宴欢迎。
还是陈帝亲自出席的高规格宫宴,这种宴会,自然少不了文武大臣作陪,作为大臣的家眷,当然也得奉命出席。
人多才热闹,越热闹才越显得隆重。
莫安娴倒是有心不想参加这种宴会,赫连诺之前做的那桩恶心事眼下在她心里还历历在目呢,但这种场合,不是她不想去就能不去的。
“小姐不必忧心,”青若替她挽好发髻,又整理好衣裳,看了看镜子里面娇俏明艳的少女,确定少女浑身上下无一处出错之后,才不怎么确定的宽慰道,“这样的宴会,就算离王殿下不出席,右相大人也会参加的。”
有他们中任意一人在,大概都不会让小姐在宴会上受什么委屈吧?
莫安娴点了点头,走出闺房,看着外头炎炎似火的阳光,忽然就想起了那天陈芝树送她回来的情形。
记得她醒来睁眼时,竟然看到整个车厢都铺上了板子供她休息,而陈芝树自己则傻了般只余方寸立足之地站着。那样一个智谋卓绝的人,竟然也有犯糊涂的时候。
他宁愿维持着那样方寸之地傻站着看她熟睡,底下是什么心思情意她又岂会不懂。
这一想,脸颊也不禁微微发烫。
那样细致温柔体贴,简直跟那个平日冷冰冰拒人千里的孤高模样大相径庭。
青若瞧见她突然泛红的双颊,立时吃惊又担忧道,“小姐不舒服吗?不会是中了暑气吧?”
“这可怎么办?马上就得进宫了……。”
莫安娴看着急得团团转的青若,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脸颊,“我没事,大概是太阳烈些。”
青若哪里知道她是想起那天意外甜蜜的情景,真正给羞红的。
“小姐真的没事吗?”青若伸手摸了摸她额头,仍旧不太放心道,“要不奴婢先拿些冰给小姐敷一会?”
莫安娴摇了摇头,“我真没事,别耽误进宫时间。”
说罢,就转身走出枫林居。
待进到皇宫,已经是两个时辰后的事情了。
像眼下这种炎热的天气,宴会多数都是在广宴殿举行。莫安娴随着宫女引领进入大殿,这次安排的位置却是与周夫人相邻。
莫安娴看见周夫人的时候,心里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终于不用再像上回一样,提防着暗处的还要分神提防身边的。
虽然周虹雨去世多时,不过周夫人一看见莫安娴,自然而然就红了眼圈。
“周夫人,”莫安娴心知她想起昔日活泼爽朗的女儿,只好含笑与她打招呼,眼神微露安慰,“好久不见。”
这种场合,莫安娴当然不可能明着安慰周夫人。
周夫人勉强挤出几分笑容,将伤怀压抑在心头,随即轻声道,“大小姐好,确实是好久不见了。”
莫安娴与她寒暄了几句,便噤声不语了。
这个时候,其他宾客也陆续到场,而在陈帝到来之前一刻,所有人都觉得眼前一亮。
这一亮之后,是仿佛空气都被抽空造成的极度寂静,静到极至,全场皆鸦雀无声,所有人微微张着嘴巴瞪大眼睛往门口那处望去。
只见一抹俊秀颀长的孤冷身影,穿着一件冰蓝色镶金边的云纹锦袍步入殿内。遥望过去,只觉他宛如一块无瑕美玉熔铸而成的玉人,即使静静站在那里,也是丰姿奇秀,神韵独超,给人一种高贵清华感觉
如画眉目上,一双集天地之灵韵的眼眸不含任何杂质,清澈却又深不见底。凝定不动时,静若拥有吸人魔力的沉渊,微微一转,却又似激起千重巨浪,只愿被它这样看上一眼,身下万死也情愿心甘。
莫安娴望了一眼,眸底便微微氤氲了连她自己也不觉的恼意。她向来知道陈芝树容貌极为出色,想起初见那时,虽在清淡月色下,她当时却也对他清贵绝伦的样貎惊为天人。
但今天,向来衣饰随意这人显然精心打扮过。
垂下目光,心底忽然就生出淡淡气恼。
打扮得如此精美华致,他以为他今天来这当布景?还是选妃来着?
隔着老远,隔着无数黑乎乎的脑袋与晃眼的珠翠,可陈芝树在殿前那么静静一站,便立即精确望到莫安娴所在。
仿佛连她垂眸掩在眼底下的气恼都清晰入目,抿得笔直的唇瓣忽地若隐若现往上勾了勾,寂静到极至的大殿忽然就响起一阵抽气声。
莫安娴抬头,正巧瞥见那人携一身潋滟风华缓步往他的座位行去,不过远远的瞧着他侧脸,竟能奇异看清他微微上扬的唇角。
他竟然笑了!
这混帐她认识他的日子可不是一月两月,他在她面前露出笑容的次数简直屈指可数。
好端端,这混帐今天当着这么多名门贵女的面笑得这么风骚干嘛?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感受到莫安娴追随而来的隐藏着淡淡怒气的目光,陈芝树又隐约的弯了弯唇角。
少女终于怒极,瞥转了头,咬着牙齿无声怒哼一声,再也不肯关注那人的一举一动。
就在这时,外面有太监响亮的唱传声响在大殿,“陛下驾到,娘娘驾到。”
莫安娴抬头望去,就见殿前门口的通道处,一身威严霸气外露的皇帝与冷艳端庄的皇后在众人簇拥下,缓缓行进大殿。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帝抬头睥睨着底下,冷沉而宏亮的声音便传至大殿每个角落,“众位平身。”
陈帝又寒暄了几句,然后就宣布宴会开始,酒过三巡之后,位置靠前的席位上,有一身高八尺的皮肤略黑的男子站了起来。
莫安娴挑了挑眉,望着那人,心下暗道一声:来了。
站起来的男子就是赫连诺,此刻他换上呼赤部的服饰,即使莫安娴只能看到他背后,却也觉得他轮廓粗犷。
“陛下,”赫连诺将右掌按在胸口位置,恭恭敬敬的朝陈帝行了一礼,才道,“臣今天代表呼赤部向陛下上表请愿书,请陛下过目。”
陈帝一个眼神,自有内侍下来将他的请愿书拿到案前。
其实这请愿书,陈帝早就看过,眼下当众再来一遍,不过是为了方便稍后行事。
“呼赤部大君请求朕为你赐婚,选立王子妃?彰显我南陈与呼赤部长青友谊……”
殿内宴饮众人几乎立即被陈帝这话惊得面如土色,尤其是许多未成亲的各家小姐。
莫安娴一点也不觉意外,只意味深长的打量了一眼赫连诺高大的背影,唇畔微微噙出一抹玩味的笑。
赫连诺又弯腰朝陈帝倾了倾身,甚为恭敬道,“请陛下成全。”
陈帝搁下请愿书,不动声色的掠了眼大殿内,幽深目光在那些明显透着惶惶惧色的面孔上扫过时,心底不满的哼了哼。
目光转凝在跟前的赫连诺身上,不带情绪的淡淡道,“既然大君相信朕,既然你本人也在此诚意拳拳,那朕就勉为其难吧。”
此话一落,当即惊得殿内无数闺秀面露惶恐。
能出席这种规格宴会的姑娘,身份都不会低,且大多是未嫁之身。
虽说起来,赫连诺也算是呼赤部的王子,但那一个小小游牧部落,物质极度匮乏不说,单那恶劣的生存环境,就足以令京城众家贵女唯恐避之不及了。
他们的陛下竟然会同意,瞧这意思大概就是让赫连诺自己在殿中选了。
这个决定,怎不令众女人心惶惶。
“今日这场接风宴,就云集了我南陈京城众多优秀未婚女子,”陈帝掠了眼殿内无数面露惶恐焦急之色的闺秀,眼神冷了冷,声音依旧宏亮冷沉而起,“三王子若是有心,自可当场在这选定一人为呼赤部的三王子妃。”
这话,就是表示,只要是赫连诺亲自选出来的,陈帝就会当场应允赐婚。
众多未婚少女听到她们陛下这金口玉言,真恨不得自己今天没有进宫来。
可纵然她们心内一百个不愿意,陈帝也不会考虑她们感受。
维睦友邻,这是多么漂亮高尚的理由,陈帝站在一国之君的立场,自不会在意牺牲一个女子。
反正,赫连诺也没胆子敢选他的女儿。
赫连诺听闻他同意,面上立即露出欣喜笑容,弯腰倾身又行了一礼,“谢主隆恩。”
陈帝表示帝心甚悦的,面色温和睥睨着底下众人,“三王子可以开始了。”
众女暗下哗然,今日这场接风宴岂不变相成了赫连诺的选妃宴!
赫连诺似是没看到众女惶恐惧怕的神色一样,朝陈帝倾了倾身,又道,“陛下,在这之前,臣有个不情之请。”
陈帝似笑非笑掠他一眼,似乎对他这种有得寸进尺之嫌的举止并没有丝毫不悦,“说。”
“谢陛下。”说罢,赫连诺朝部众打了个手势,就见一会之后有人步伐稳健的走了进来。
而在那人肩头之上,赫然站着一只眼神极为凶猛的鹰隼。
赫连诺扭头看了看那只羽毛纯黑透亮的鹰隼,忽然道,“给陛下行礼。”
那只姿态倨傲眼神凶猛的鹰隼,居然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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