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管家暗下徒然长叹口气。
看着已然步履蹒跚走向门口的清瘦身影,眯着眼睛半天也想不明白,自己主子怎么突然一夕之间就如大厦崩塌一样,说倾就倾了呢。
这倒霉的事,是一件接一件,他家主子原本尊贵的身份便也跟着一降再降。
陈天舒被贬为庶人的消息,不用半天功夫,就在京城大街小巷不胫而走。
当然,消息传到莫府枫林居里,绝对不用那么长时间。
“小姐这下可以安心了,那个人已经被贬到尘埃里去了。”冷玥冷漠面容上,居然也浮现了淡淡欢喜之色,“估计以后,再也没有机会翻身。”
莫安娴在八角亭子里低头作画,因她心情随意,冷玥才敢这时候过来跟她禀报消息。
闻言,她连头也没抬一下,只淡淡道,“敢跟那些人联合一块算计我,这样的下场算是轻的了。”
若不是因为陈天舒对她没有造成什么大恶的严重后果,今天就绝不会仅仅是被夺爵贬为庶人如此简单。
冷玥想起自家小姐以前的手段,心下深以为然。
想当初,李家那兄弟俩,可不是一个个都死于非命,还死得干净到与小姐半点关系也没有吗
第352章()
这个陈天舒,能留下一条残命,确实该偷笑了。
“小姐,张小姐那头暂时还没有消息传来,不知大理寺那边放人了没有。”
莫安娴默了默,看着笔下含苞欲放的梅骨朵俏然屹立枝头,这才淡淡道,“没关系,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了。”
图纸与实物都到了陈帝手里,陈帝还继续关着张广做什么
想到张广,莫安娴眉头几不可见的蹙了蹙。
对于在天牢里突然发病的事,她也有耳闻。原本按照她给君莫问支招,到最后的最后,实在没有办法,才让张广装病的。
可张广病的时候,很明显不是装的。
而且,他病的时机也不对。
也就是说,张广是真病,而非她给君莫问支招那样装病。
想到病上头,莫安娴心头隐隐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将最后一朵腊梅画好,她将毛笔搁下,不禁暗下叹了口气。
但愿,这事只是她多疑想多了。
“你去吧,让红影到这来一趟。”
冷玥朝她福了福身,随即转身出了亭子。
一会之后,红影便过来了。
“红影,你亲自将这幅画送到右相手上。”莫安娴将画上墨迹吹干,这才慢慢卷起来放入匣子,“记住,一定要亲自交到他手上。”
红影见她说得郑重,且还重复了一次,哪敢对这事掉以轻心,“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会将画亲自交到右相手上。”
莫安娴摆了摆手,便坐下来歇着。
红影拿着匣子,随后退了出去。虽然她不清陈这幅画藏着什么玄机,不过小姐既然如此郑重其事,那这幅画一定不会是寻常的画作如此简单。
她当然不知道,这幅画上面隐含了莫安娴给夏星沉的报酬。
那天陈天舒追贼追到莫府,后面突然多出来的几千人,可少不了夏星沉的功劳。当然,除此之外,也有君莫问一份功劳。
莫安娴虽将他们当朋友,却也不会平白仗着情份而占他们便宜。更何况,这便宜还是冒着极大风险的事。
投桃报李,并非只适用于利益相关,对君子之交的朋友也是一样。
作为给君莫问的回报,莫安娴已然提前支给了君莫问。至于夏星沉,莫安娴想了想自己让红影送去的那幅画,唇畔微微一弯,弯出淡淡安心笑意来。
她相信,他看见那幅画,一定会喜欢,并且绝对会留下的。
就如莫安娴预料的一样,待红影回来的时候,同时给她带回了两个消息。
一个是,夏星沉非常爽快的收下了那幅画。
另一个是,张广已经从天牢放出来了。
“红影,看来今天是个好日子啊。”莫安娴懒懒的半躺在贵妃榻上歇息,看着站在眼前的稳重丫环,笑得温软明媚,“吩咐下去,今天晚膳枫林居所有人都加菜。”
红影见她心情极好,便笑着打趣道,“小姐也不怕将她们的胃口养刁了。”
三不五时的就找各种由头给她们加菜,要知道她们枫林居的吃食本就不差。
哦不对,自小姐掌家以来,这阖府上下的伙食,就没有差的。
莫安娴挑了挑眉,明媚笑容里含着几分得意,“我又不差这几个钱,让大伙都乐呵乐呵,这日子才叫逍遥。”
与枫林居这边的欢乐平和截然相反的是,张家这会可以说得上是愁云惨淡。
原本张广从天牢放出来,也算是张府的喜事一桩了,然而,就在张广进府跨过火盆去霉运的时候,却突然。
张广突然将跨到一半的脚给缩回去,这还不算惊人的。更惊人之举还在后头,只见他缩回脚之后,还无比迅捷的来了个大转身。在大家呆滞的时候,忽然往旁边疾步跑了起来。
一边跑,还一边状若疯狂般放声哈哈大笑,一边高声笑着一边将衣衫件件脱下随手扔路边。
嘴里还在嚷嚷,“痛快,真痛快”只不过,他跑得飞快,神情却恍恍惚惚似喝醉酒的醉汉一样。
他这突如其来放浪形骇的举止,不但令人目瞪口呆,简直将在场所有人都吓傻了。
君莫问默默与张宁对视一眼,看着还在院子里疯跑的张广,半晌,才艰难的咽了咽口水,眼神狐疑里透着几分求证的小心翼翼,问道,“大哥,你看三哥他这是”
张宁看她一眼,除了看到她眼中困惑,也从她漆黑瞳仁里看到了一样的担忧。
这行为,实在容易让人联想起什么不太美妙的事情来。
可没有确认之前,张宁也不敢一口将话说满,想了想,才慢慢道,“我们还是先找大夫回来给他看看再说吧。”
君莫问轻点下头,极力将忡忡忧心压下,勉强挤出一抹笑来,“听大哥的。”
眼角往院子里来回奔跑的张广掠去,盈盈水眸里忧色立时更浓了几分。
三哥这一跑,只怕没有一个时辰都停不下来。
她扭头对身旁的丫环厉声吩咐道,“今天的事,任何人不得外传。”
虽然她没有说外传的话会怎样惩罚,不过府里的下人都知道,她们这位小姐也是说一不二的个性。而且,她的话有时候比大公子还顶用。
丫环心头凛了凛,面上不敢露出一丝异样,只垂首恭谨顺从应道,“是,奴婢一定将小姐的话传下去。”
一个时辰后,张广终于从疯颠大笑奔跑中平静下来。
可这乏力平静下来之后,却有更严重的问题几乎立时接踵而至。
有两个小厮只从吩咐前去扶张广,要将他送回院子里去。然而,那两个小厮才近他身边,刚碰到他手臂,立时被他暴戾而凌厉的眼神恶狠狠一瞪,怒声暴喝,“滚开,谁让你们来扶我的我什么时候需要别人扶了”
他一顿劈头盖脸的怒骂,再加上用力一挣一甩,当即将两个小厮甩到一旁摔了出去。两个小厮狼狈的爬起来,看着他暴戾骇人的模样,都畏惧得不敢再靠近。
君莫问就在旁边看着,只见两个小厮犹豫的时候,张广那布满冰冷阴鸷密云的脸忽然扭曲了起来。
而刚才还气势汹汹厉声怒骂赶人的张广,这会突然痛苦无比的抱住脑袋,若不是死死咬住牙关,这会只怕都已经不堪痛苦折磨而嘶吼出声来了。
“三哥,你觉得怎么样了”
君莫问看见他这模样,简直跟她所了解到那症状一模一样,眼中担忧越甚;看他狂躁抱头用力捶打自己,一时又是着急又是气恨。
张宁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如此痛苦,皱着眉头,大步迈开就欲过去将他制住。
至少,得先阻止他继续自残下去。
可是,张宁还未靠近,张广就发狂般先挥手对他出招了。若非张宁反应得快,被他这一掌打实的话,肯定受伤吐血不可。
“你们,谁也别想过来害我”张广神情若狂,赤红着双眼警惕而仇恨的瞪着四周,同时双手不停挥动着。
张宁不敢再试图靠近过去,因为这个时候的张广,看起来非但神智有些不清,便是他的武功也似突然精湛了不少。
张宁迅速退后几步才勉强避过他强劲的掌风,可看着张广这般狂躁迷乱的模样,眉头当下皱成了麻花。
“大哥,你先别靠近他,”君莫问将周围的下人挥退,免得他们不小心成为张广掌下亡魂,眼睛一直盯着张广不敢稍有松懈,“我们先观察一会,再想个妥善的办法。”
张宁叹口气,“只好暂时这样。”
看着张广赤红双目戒备张望的模样,心下暗暗庆幸,就算三弟目前焦躁发狂,也好过他痛苦自残。
不过,张宁这侥幸之心来得实在太早了。
他才退出几步,就见张广再次痛苦的捧着自己脑袋不断的用力捶打。
“大哥,”君莫问连忙给张宁使个眼色,示意大家同时上前偷袭,好制住张广。张宁略一沉吟,便点头表示同意。
“就是现在。”
一声轻喝,只见空中忽然飞掠过一道淡淡的窈窕绿影。
被痛苦折磨得痛不欲生的张广,此际何止神智不清,就连武功也因为之前那迅速奔跑与发狂而消耗不少。
此际,张宁兄妹二人同时出手,两人简直配合得天衣无缝,自然一出手便一击即中了。
看着在他们合力下才闭上眼睛软倒在地的张广,君莫问俏脸也露了几分凝重。
“大哥,我们先送他回院子吧。”
幸好他们将张广送回去的时候,大夫也终于赶到了张府。
大夫替张广诊过脉,又详细询问他发病的经过与症状,眉头慢慢也拧成了结。
“大夫,我三哥他到底什么病”
大夫掠了眼屋里四周,君莫问心里咯噔一下,瞧大夫这神色,十有她猜测要成真。
素手一抬,便将屋里的下人都挥退出去。
随后才凝重的看着大夫,轻声道,“请大夫直言。”
张宁留在内室看着张广,不过这内室与外间只隔了一道珠帘而已,所以大夫的话他在里头自然也能听得清清陈陈。
此刻,他也忍不住悬了心竖起耳朵来倾听。
大夫沉默下来,似乎在斟酌用词,过了好一会,才缓缓道,“张小姐,不瞒你说,老夫怀疑三公子是误食了寒石散,且已经有一段时日了。”
不然张广发起狂来也不至于如此厉害,竟然连神智都开始恍惚不清。
当然这话,大夫只在心里转转,并不打算对张宁兄妹实话托出。
君莫问面色没有变,只是眼神深了深,就连情绪也平静如常,显然对这事已经有了预测,所以此刻听闻这诊断并不怎么觉得意外。
“如何能确诊”
大夫沉默着思索了一会,才答道,“老夫还要看看三公子醒来之后是什么症状,”想了一下,又道,“最好是在他发病的时候,拿寒石散前来试上一试。”
到时看张广面对寒石散时是什么反应,基本就可以确诊究竟是不是已经服食寒石散有了瘾症。
“拿寒石散前来试上一试”
少女面色沉了沉,这可不是什么好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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