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媛也不卖关子,看着她便道,“刚才三公子的情形,你也看到了,不如张小姐先说说刚才的感觉”
比起纪媛这个外人,自然是君莫问对张广更为熟悉,所以张广身上发生什么变化的话,理所当然是君莫问更加了解。
君莫问垂眸看着脚下排列整齐的小白石,沉默了一会,才道,“三哥他似乎很震惊还很害怕”
纪媛却笑了笑,“还知道害怕,就好。”
君莫问抬头,看着眼前冷清女子唇畔那微微凝起的笑意,神色困惑,“就好”
纪媛只是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便道,“嗯,今天就这样,我明天继续过来。”
想要帮助张广戒掉瘾症,不仅仅要从外面,还要同时从张广的内心开始攻坚。
待君莫问想起安如沁的“镜子”作用,弯如新月的眼睛也多了淡淡的若有所思。
“但愿,这法子真能凑效。”
次日纪媛如期而至,同样也没有去见张广,而是继续拿银针折磨安如沁。
待安如沁发作得最痛苦的时候,纪媛才道,“行了,就是现在,将那碗汤药给她灌下去。”
虽然君莫问让人依足纪媛吩咐将需要的一切都准备好,不过纪媛这汤药到底有什么妙用她却不知道。
“纪大夫,这汤药”看着被强行灌了药没多久就不怎么闹腾的安如沁,君莫问好奇了。
纪媛客气的笑了笑,冷清眼眸里微微转出几分谦虚,“这是可以减轻痛陈的药,如果她有这毅力不依靠外来药物辅助也可以。”
君莫问疑惑,“这能帮助她戒掉瘾症”
纪媛默了默,“事实上,寒石散的瘾症发作时有多痛苦你也看到了,这汤药只能起辅助作用,最主要还是看本人的心志。”
“当然,我让她服的这个汤药也有作用,不过只能稍稍减轻她对寒石散的依赖。”
君莫问眼神一亮,眉眼弯起,难掩激动的说道,“纪大夫真了不起。”
她坚信纪媛所说的稍稍减轻她对寒石散的依赖,只是谦虚说法。瞧眼下安如沁不过才服用一会,就明显没有之前那样狰狞闹腾了。
纪媛看着她喜上眉梢的模样,笑了笑,没有说话。
其实不是她谦虚,而是君莫问太理想化了。
要知道安如沁真正染上寒石散的瘾症不过短短时日,体内对寒石散的依赖性当然不算太强,所以她让人强行灌下去的汤药才能如此迅速明显起效。
但张广的情况,比起安如沁来只怕不知复杂多少倍。
想要真正帮助张广戒掉瘾症,这事绝没有君莫问理想中的容易。
不过,纪媛知道这会张广也在暗处看着,为了不打击张广的信心,她决定还是别跟君莫问说穿这个为好。
让人看到希望,即便是渺茫的希望,也总比没有希望强吧。
第三天纪媛再来张府的时候,张广以为这个女人今天一定会来见他,并对他说教一番大道理。
可惜,纪媛除了在安如沁的屋子待一会,详细观察安如沁的情况外,什么也没做便又告辞了。
第四天,纪媛又准时来了,不过依然没有理会张广,似乎她来张府就是为了拿安如沁做试验一般。
张广原本打定主意要拒绝配合,好羞辱纪媛一番的。
然而,一连几天,人家愣是连提也没有提起他一下,就是他的妹妹也没有前来关怀他。
被冷落了几天的张广,心里开始不是滋味了。第五天同样时辰,他知道纪媛又来了。
张广忐忑在暗中摇摆想着,假如今天纪媛来他面前说教的话,他就稍稍给那个女人留点面子好了。
可是,令张广失望的是,纪媛来了,又似一阵清风般走了。
自始至终,都没人提起他半句。
所有人,似乎都已经将他遗忘了一样。
第六天,滋生出自暴自弃阴戾情绪的张广,终于再次瘾症发作。
不过这一次与之前都不同的是,没有人提前拿铁链将他锁起来,只是将他关在了空荡荡的屋子里。
“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张广捧着疼痛得欲要裂开的脑袋,跌跌撞撞到了门边,一边撞门一边狂乱的怒吼,“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可惜,除了被他撞得“呯呯”作响的巨大回声不停的在屋子里震荡外,并没有任何人理会他。
那扇门是加厚特制铁门,倒不惧他用蛮力这么撞。
过了好一会,他暴怒又歇斯底的吼叫声渐渐嘶哑下去,君莫问才敢靠近门边。
不过,她看着神情冷清的纪媛,仍旧心有余悸,“纪大夫,我三哥他会不会已经伤了自己”
纪媛淡淡看她一眼,“张小姐,这是肯定的。”
平日你们事前拿铁链将他锁起来,不就是防着他发作的时候自残吗
君莫问心下不安了,“那现在,我们可以开门进去了吧”
纪媛没有答她,而是往后招了招手,“将熬好的药端过来。”
君莫问见状,将心头激动情绪沉淀了一下,才缓缓打开门。不过她并不敢立刻就大大咧咧将门全开了进去,而是开了细缝先谨慎的探了脑袋,“三哥我要进去了,你还好吧”
可千万别在神智不清时已经弄到自己伤痕累累。
张广能好吗
自然坏得不能再坏,不过这会他的理智也算回笼了一些,倒是听出是君莫问的声音。
他乏力的歪坐地上,并没有搭理君莫问。
君莫问听着里面平静,便捏着嗓子缓缓将门开大了。
张广还是没有反应,甚至连眼皮也没有动一下。
君莫问一眼望见他虚弱苍白面额被虚汗乱发尽掩,就不禁心中又愧疚又发疼。
她探脚往里,又走了几步,“三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纪媛这时,也跟在她身后走了进来。
原本看似虚弱如死的张广,却在听闻纪媛的脚步声时,嘴角突然扯出一丝狠戾的残酷笑意来。
他身上没有流露出丝毫杀气,而依他此刻虚弱乏力的模样,按道理,不管是君莫问还是纪媛对他都该没有什么防备。
张广闭着眼睛,在心里默数着纪媛靠近的脚步。
一、二、三八、九、十,心里一声得意冷笑,就是现在。
双目睁开,双掌骤然抬起朝纪媛发难。
只可惜,他懂得用假像迷惑别人,别人也能同样对他。
君莫问与纪媛表面上看对他没有丝毫防备,可心里,不管是谁都没有对他放松警惕。
君莫问深深领教过他瘾症发作时的颠狂失控,而纪媛作为一个医术极好的大夫,从她数年前偷偷研究寒石散的时候起,就无比细致的了解过一旦成瘾发作会有什么症状。
张广刚才看似已经发作完毕,可纪媛很清陈,那只是假像的第一波而已。
所以,这两人心里都暗地警惕提防着他,他这一出手不管想对付谁,都注定是徒劳。
君莫问身形一闪,便闪电般牢牢护在了纪媛身前,随即怒斥道,“三哥,你想干什么”
出这么狠的招,想将纪媛置于死地么
“你让开,”张广一击不中,已然呯的弹跳起来,面上虚弱之色随之一扫而光。此刻他恶狼一般狠狠盯着纪媛,神态若狂,“都是这人女人害的,我要杀了她。”
君莫问自然不会让开任他胡闹,“三哥,你赶紧给我住手。”
纪媛默默站在君莫问身后,确定张广一时半刻无法越过君莫问,也就是拿她无可奈何了。
“三公子想杀了我,不就是怕自己的丑态被人宣扬出去而已”纪媛声音冷淡,“可惜这会才杀我,已经迟了。”
“你的丑态我早看过,想必三公子十分希望自己变成安如沁那样的人,所以见到我才会暴怒如狂。”
张广怔了怔,想起自己亲眼所见安如沁瘾症发作时的丑态,一时面容狰狞扭曲,狠狠瞪过去,厉声吼道,“你闭嘴。”
纪媛冷眼看着被君莫问拦住在前面,似疯如狂狠得几疑失控的张广,冷笑一声,极尽讥讽道,“我闭嘴我为什么要闭嘴”
“是怕我会说出更难听的话”纪媛冷笑,可眉目神情仍旧疏远冷清,“三公子是怕被人说最终变成像安如沁那样没用的废物”
“臭女人,我让你闭嘴听到没有”
纪媛才不会理会他暴怒气急败坏的吼叫,又继续嘲讽道,“还敢自诩自己是什么顶天立地的七尺男儿,我看就是连一点点困难都没有勇气面对的懦夫。连这小小的寒石散瘾症都克服不了,三公子不是废物还是什么”
竭力在前面拦住张广的君莫问惊呆了,三哥一向心高气傲为人又固执,她真担心纪媛这样落他面子刺激他,万一激得他发怒理智全失,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可纪媛却似完全没看到君莫问眼中忧色一样,优哉游哉无比悠闲的躲在君莫问背后,继续以冷淡的口吻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讥讽道,“三公子若连决心都不敢下,不是废物又是什么”
“依我看,这样一无是处的废物,还不如尽早找块豆腐早早一头撞死为好,免得苟且偷生留在这世上白白浪费粮食。”
“臭女人,你说谁是废物”张广眦目欲裂,红着双目恶狠狠盯住她不放,“不就是下决心戒掉瘾症而已我就不信我张广做不到”
纪媛微微一笑,不过张广可看不见她的笑容,她前面有君莫问挡着呢。
笑容一闪而逝,她仍旧冷着脸,淡淡道,“既然你要证明自己不是废物,那现在就给我喝了这碗汤药。”
说完,纪媛朝门外招了招手,忆微随后捧着汤药进来。
其实这个时候,张广还处在非常难受的瘾症发作时期,因为纪媛的刺激,才暂时性忘记心里对寒石散的渴望。
此刻一见忆微端了汤药进来,几乎立即的就将身上每个毛孔对寒石散的渴望都激发了出来。
纪媛从君莫问身后站了出来,微微抿着唇也不说话,一双冷清含着嘲弄的眼睛却静静的一瞬不瞬盯着他。
张广迎上那冷清还透着蔑视的眼神,心头立时一阵大怒。
我就不信我张广戒不掉寒石散的瘾症,我一定不能让这个姓纪的女人看扁了。什么像安如沁那样没用的废物,我张广永远都不会是别人眼中的废物
可寒石散,真是好东西,我要寒石散要寒石散
不,不,我张广不是废物我张广是张家让人引以为傲的三公子。
诸般念头模糊又清晰的矛盾交织闪过,一阵刺鼻的药味窜入鼻端,激灵灵的刺得张广恍惚神智一清。他抬头,忆微已经端着还冒着袅袅热气的汤药近在眼前了。
边上,纪媛一副怀疑眼神似笑非笑看着他。
哼了哼,伸手拿起药碗,脖子向后一仰,一碗味道实在很呕人的汤药便被他“咕噜咕噜”几声,大口大口的悉数给吞了下去。
纪媛唇角弯了弯,不过看人的眼神依旧冷清无动于衷隐含嘲讽的模样。
君莫问眼睛却已然亮了起来,眸中忧色此际已悄然被满满激动欢喜代替。
半个时辰后,君莫问亲自送纪媛出府。
将人送上马车前,她满怀感激道,“纪大夫,三哥能下决心戒掉瘾症,全赖你的妙计。”
默了默,眼角掠见四下无人,便趁机将心头疑惑问出来,“不过纪大夫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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