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殊慈定睛一看,这块白璧样式普通,但成色却十分的好。这么好的玉璧雕刻成这般普通的样式,倒奇怪的很。
李殊慈隔着车帘子对外头驾车的贺全说道:“贺全,你带着木云这块白璧,将那位公子引到咱们的地方去。”
夜猫子本名贺全,如今便顺便改过来,正正经经喊他的名字。
贺全下了车,转身朝后面的小路绕过去,木云接过马车,先一步往先前让贺全买下来的三进院子行去。马车悠悠然出了金角胡同,一点都没有着急的样子,过了双正门,穿过灯笼巷就快到了。
这处院落是之前一个五品官员的私宅,门面普通,院子却很方正,格局布置的也很雅致。尤其是正院种着几株紫藤树,藤蔓花朵都缠一棵高大挺阔的老榆树上,青碧淡紫十分赏心悦目。
室内的家具很简单,并没有多布置。贺全将原来的住处卖了,在其他地方购置了一个差不多的小院子,三教九流认识他的人并不少,若是住到这里来,怕是招人的眼。院子里平日只有一个老仆刘大照看着,大刘眼神不好,人倒是稳妥老实话也不多又十分勤快,平日一个人在这里守着,屋子打扫的干干净净。
李殊慈和木云在正厅坐下没一会,贺全便来禀说,人已经带来了。
易北前脚刚进了正厅,木云便冲了过去,易北反应极快,右脚后撤,前腿弓起,向后轻轻一跃,环抱在胸前的双手呼的展开,各握着一柄短剑,相交中“叮”的一声及细小的金鸣之音。若不是木云一声“大哥”已经出口,估计此时已经被砍趴下了!
动作真是快!和李殊慈印象中的一样。
沈渊啊沈渊,没想到一切重来,你的两个得力心腹,先遇见的竟然是我。
青鸽轻声从外面关了门守在门口,留下几人在里面说话。
易北见着木云活蹦乱跳,一颗心终于放进了肚子里,扫了一眼四周,见厅堂正中做了一个年岁不大的小公子,再就是将他引来的贺全,并无他人。才谨慎的问道:“阿南,你怎么会”
“大哥!没想到姑娘这么快就把你找到了!你之前躲在什么地方,可安全?”木云一把掀掉易北的遮帽,上上下下的检查大量,见他没有受伤,才拉着他到李殊慈面前,“大哥,这是五姑娘,是五姑娘之前救了我,你跟我们回丞相府,咱们来日方长。”
易北听到木云说五姑娘的时候一愣,仔仔细细看了李殊慈一番,俯身行礼道:“多谢姑娘救下舍妹。来日定当涌泉相报。不过,在下并不能跟姑娘回府上,这便带着舍妹先走一步了。”
木云听到此话愣了愣:“大哥?我已经答应了姑娘”
易北止住她说的话,对她摇了摇头,转头看向李殊慈,仿佛在等她给一个答复。
李殊慈并不意外,相反她十分理解易北的想法,并对易北的谨慎十分赞赏。易北的做法在她的意料之中,她想也没想便点头道:“好。”
易北和木云皆是一愣。没想到她答应的这么痛快。
木云不免有些愧疚,易北也微有些不自在,他本以为对方会坐地起价,开出条件。
李殊慈示意贺全上前,递出一叠通和钱庄的散兑银票,道:“木云,你我相识一场,我盼着日后还有再相见的一天。”
李殊慈这般光风霁月的做法,让易北的不自在又添了几分惭愧。木云眼眶有些红了:“姑娘我”
李殊慈微微一笑:“莫要再多说什么,若是有事,便联系贺全就是。我若能帮你,必然尽我所能。”
贺全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心中却也暗自思量,自己跟了这般人物,以后确也能安得下心了。
木云跟着易北走了。贺全可惜的道:“姑娘就这么让木云走了?”
李殊慈态度十分淡然,并没有失去得力手下的不悦或躁郁。转而问道:“你倒是说说,怎么这么快便找到他了?”
贺全并不追问,一听李殊慈问,便笑开了,“姑娘吩咐的这般隐秘,必然是因为还有别人也再找他。而且姑娘说了要找的人是大夏人。大夏人和咱们的习惯不同,没几天我便见着一伙人,整日在上京各处闲逛,看着就像是在找人,这伙人身手十分好,若不是我对上京熟悉,恐怕就要被他们发现了。”
“哦?易北和这伙人可碰见了?”
“碰见了,碰见两次!头一次这位兄弟逃脱之后,我给跟丢了。第二次他受了点伤,因我对上京各处地界滚熟,逃走之后便被我摸着了影。”
“这么说,易北的身手还在那伙人之上?那你是如何联系上易北的。”易北那般谨慎,肯定不会轻易相信贺全。
“倒不见得是身手好的事儿,只是他身手奇快,并不想和那伙人有正面冲突,下次若能再见面,我定要学个两手,保命算是有谱了。”贺全嘿嘿奸笑一声,接着道:“我琢磨着,我若跟他说姑娘要找他,他未必会信我,便没露面儿,直接送了张纸条给他,只说他妹子在我手上,让他今日来宛河桥下见面。”
李殊慈惊讶的看着贺全,赞道:“好聪明的主意!这样一来,他再怀疑,也不敢不来了!”
贺全不好意思地道:“跟着姑娘,总得用点心思把事情做好,咱是牢靠的人!”
第30章 明里暗里()
上京一日比一日凉爽,今天是八月初三,安阳公主命钦天监卜算的文会吉日。
由于上京的地貌本就多水,上京的人家几乎户户都引了活水。无论簪缨世族还是平头百姓,园子里都嵌着大小不一的水塘湖泊。
留园正在李府的东南边,平时宴客都在此处。清波之上,正是荷花绽放的好时候。老夫人和李殊慈都爱白荷,因此湖里大半都是白荷,微风浮动间更显得亭亭玉立,英茂灵秀。留园西边连着老夫人的名寿堂,北边正靠着三房李殊慈的拂风苑。
男客定在巳初,而女客则定在巳时三刻。以免客人过多,男客冲突了女客。
如今离巳初还有一会,俞宝婵已经风风火火的下了马车,登门拜见了老夫人和忙着接待宾客的周氏和吴氏,迫不及待的进了李殊慈的院子。
李殊慈听说俞宝婵到了,便往外迎出去,远远就听俞宝婵清亮的嗓音问道:“方大姑娘可来了?”
“还没呢,您是头一个。我们姑娘昨个还说了,今儿这流芳会保证是俞三姑娘第一个到!”蓝心笑答道。
李殊慈远远见着俞宝婵上边穿着件葱绿的菱纱广袖罗衫,下面是十六幅的鹅黄百叠裙,臂间挽着一条长长的雪色轻纱,直拖到裙摆以下,腰上系着五色坠珠宫绦,正是今时流行的广袖留仙裙。行止间飘逸灵动,竟都是少女的摸样了。只见她神情俏皮得意,说道:“那是自然,阿慈办流芳会,我自然是要来帮忙相看的!”
李殊慈确实需要帮手,木云不在,做事难免束手束脚,不甚方便。可她要做的一些事情却是不能跟俞宝婵方瑾说的过多。
老夫人和姚氏都亲自询问了木云的去向,李殊慈只说木云找到了兄长,有急事未能回府跟众人告别。老夫人和姚氏都感叹,颇有些不舍。李殊慈心中却另有一番思量。
俞宝婵一抬眼便见到了李殊慈迎了过来,三步并作两步:“阿慈阿慈,你准备的如何了?快带我先换了这衣裙,我娘非逼我穿这一身,啰啰嗦嗦快要把我给拖累死了!我让丫头给我带了件清爽方便的,你给我找个地方换一换。”
“换了做什么?郡王妃自然是想让你在各人面前露露脸,将来”
李殊慈还没说完,俞宝婵就扑上来,“疯丫头,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两人笑闹着,李殊慈一面带着她往自己的闺房外的暖阁去,一面说道:“倒不用我准备什么,大伯母和二伯母早早便已经准备停当,我自然乐得做个闲人。”
李殊慈在外间等着俞宝婵,若有所思。
前世俞宝婵嫁的那个人希望这一世不要碰出什么火花才好。她确实嫁给了她喜欢的那个人,只是之后却过的并不好。她们嫁人之后仅有的几次相见,俞宝婵一次比一次憔悴颓废。
俞宝婵换了衣服出来,李殊慈仔细吩咐道:“将衣服好好挂着,郡主回去还要穿的。”
两人边聊着便等方瑾,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方瑾在俞宝婵念念叨叨的声音中也早早的来了。
三人相携往留园去,方瑾笑道:“猜猜我来的时候碰见睡了!”
俞宝婵眨眨眼,笑道:“难不成是碰见我二哥了?”
方瑾一愣,紧接着脸颊腾的红了,伸手去掐俞宝婵的腰:“看我怎么收拾你!”
李殊慈忙分开两人,手指戳了戳方瑾的心窝,促狭道:“瑾姐姐今天是怎么了,俞二哥难不成偷了你的什么东西?这儿人多,小心被人看见,传出去说方大姑娘是个疯丫头,以后再没脸见俞二哥了!”
俞宝婵听了之后更是笑的眉飞色舞,三人之间从来不避讳,俞宝婵的二哥俞世安对方瑾很有些意思,几人几乎都是从小一起长大,中间的避讳少了许多,俞世安和方瑾也常常能见得到面。
李殊慈对他们倒是乐见其成的,俞世安温文尔雅,极有才华,只是前世方瑾不知是何原因,并没有嫁给俞世安。
方瑾听了这话,忽然闷不做声了。李殊慈和俞宝蝉面面相觑了一阵,正待相问,青鸽从前面过来,脸色煞白,脚步也有些虚浮。
因她身边现有蓝心雪心跟着,青鸽一般都被李殊慈指派去做更重要的事情。虽然大伯母和二伯母都是尽心,但毕竟三房中间的腌臜事实在不少,李殊慈便让青鸽去留园内看看,难免有什么疏漏。
李殊慈惊讶的看着她,青鸽向来成熟稳重,在她记忆力,从没见青鸽因为什么事情慌乱成这般模样。俞宝蝉和方瑾也是一脸疑惑,因为三人的关系,她们两个自然也是知道青鸽的为人的,目光中露出担心。
李殊慈道:“瑾姐姐,宝蝉,你们先过去。我稍后就来。”
方瑾点点头,叮嘱道:“万事要小心谨慎。”
说罢,拉着俞宝蝉跟着雪心先去了留园。
留园设在宅子的东南边,上京的房屋格局多是主宅多是朝南,分前院和后院,前院多为男客理事宴客的地方,后院中庭则是当家主母或老夫人的居处。其余则各房有各房的院子。
青鸽见人都走了,稳了稳心神才道:“姑娘,快跟我来。”
李殊慈跟在青鸽后面,青鸽的脚步很急,穿过西厢房和几条宽阔的游廊,青砖红漆,树木幽翠。也是往留园的方向,只不过留园设宴的方向在南边,而她们的方向,是留园西北角一处相对较偏的所在。
穿过月亮门,是一个门庭紧锁的小院子,这里以前有个角门,这间院子是给下人看门用的厢房,后来角门锁死弃用之后。这院子也就没人再来了。
许是无人居住,石缝里长出一堆一块的杂草。窗户掩着。青石板地上积了厚厚一层灰,上面有一大一小两双脚印,李殊慈心头一动,轻抬脚步便欲上前看。青鸽紧张的拉了一下李殊慈的衣角,担忧之色溢于言表。李殊慈朝青鸽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点点头示意放心。青鸽跟着李殊慈踩着青石板两边的杂草小心翼翼的靠近厢房,生怕再踩出多余的脚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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