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殊慈按住额角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心头火一阵寒一阵,煎熬无比。
“原来儒王早已经知道了自己是小织的孩子”她想起儒王看见花嬷嬷的时候,无意中显露出的那个一闪而过的嫉恨不平的眼神。
今日的天气似乎都比往日寒凉几分,屋里燃了几个火盆还是觉得透着丝丝冷意,青鸽上前给李殊慈披了件衣服,说道:“花嬷嬷有君上的刻意维护,在宫中藏的天衣无缝,以至于这些年都没有人怀疑过她的身份,儒王为什么会有所察觉?难道她派人刺杀过六皇子?所以花嬷嬷才暴露了身份?”
“儒王心细如发,不管有没有过,既然咱们能够发现,他在宫中多年,总会有办法知道。”她就应该想到的,可天下间根本就没有后悔药这种东西。
既然他早知道自己不是德妃的孩子,那么他与李殊慈说过的,为了查找德妃死因而深入权谋之中的谎言不攻自破。李殊慈心底冷笑,她到底还是没有冤枉他,从一开始,他就是不怀好意,另有目的,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包括她在内。
第255章 追悔莫及()
天光熹微,狂风骤雪终于悄然停息。
朱大官从圣心殿走出,太医令姜行道也跟在他身后。曹诚和李唯清率先一步上前,身后的众官员也都紧张的看着他,而儒王亲自操持着八皇子金豫的身后事,并不在此。朱大官站定,环顾四周,扬声道:“君上一时气血攻心,现在已然苏醒,还需静养几日,各位大人先请回吧。”
众人面面相觑一阵,已经有人将姜行道扯到一旁详细询问起来,姜行道低声言明:“君上确实如此,只是老毛病。”朱大官看着众人三三两两散去,开口挽留道:“李大人请留步。”朱大官的震惊绝不比李唯清差,只不过他们震惊的并不是同一件事。“君上请您进去说话。”
李唯清脚步顿住,他的眼中全然没有焦距一般,仿佛还久久不能从昨夜的那一幕中回神。一步步踏进圣心殿,煦文帝半躺半靠在龙榻之上,微微合着双眼,听见动静,才略微抬眸看向来人:“你来了。”
“君上您多歇息吧”李唯清见他如同一头垂死挣扎的老龙,努力凝聚着所剩不多的气力,心头微颤。
“朕,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他微微直起上身,朱大官又将他身后的靠枕往后抬了抬,让他坐的更舒适些。“可事到临头,看着自己的儿子们当真全然是另外一种朕,最近老是梦见从前,梦见年少岁月葱茏的时候,常言道,梦生得死,朕兴许已经走到最后了。”
煦文帝说完,闭上眼睛沉默了片刻,无声无息,似乎打了个盹儿。李唯清和朱大官站在那里看着他,谁都没有说话,等着他再次清醒过来。迷糊中,煦文帝神色温柔,手微微向前伸着,似乎在他的对面还有另外一个人存在,李唯清看向朱大官,朱大官声音极低:“君上最近夜里总也睡不踏实,都是这般半梦半醒的,这会儿兴许又发梦了。”
李唯清点点头,目光中隐有悲伤之意,但更多的是担忧。
朱大官反身去桌案前倒了一盏热茶,伸手试了冷热,正好七分烫。在到煦文帝跟前,他已经醒了,伸手接过茶盏抿了一口,道:“身处皇室,就是这般,形成一个圆圈,一个循环,生生死死的循环。”
煦文帝挥了挥手,朱大官神色不变的退了三步,然后转身,开门。他的面容中满满都是疑虑之色,在关上门之后,他遥望着高高在上的太极殿和昨夜八皇子立于其上的那处雕栏玉柱,难道,他错了?他一直都做错了?额头上密布的一层细汗,经冷风一吹,不禁让他打了一个寒噤。
儒王,六皇子
朱大官想起儒王的深沉多疑和六皇子的温润和善,想起儒王的算无遗策和六皇子的处处退避,想起六皇子如清风明月,想起六皇子的随遇而安,想起六皇子眉眼中的干净无争朱大官双腿一软,砰地一声跪在圣心殿门前。
不远处的全恒看见他的异样连忙上前将他扶起:“师父,您这是怎么了”
朱大官顺着全恒的气力站起,这些年他帮着儒王帮着儒王一步步走到今天,他却一直被他蒙在鼓里,儒王早就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孩子,却借着他对阿真姑娘的情分,一直蒙蔽他到今日!朱大官闭了闭眼,摇头道:“没什么你且在此候着”
李唯清看着煦文帝费力的下榻站起身,急忙上前为他披衣:“君上,您”
煦文帝摆手让他别再问,此时他的精神恢复了不少,手掌在多宝阁的搁架处上下一按,横卧在那里的龙床移开,露出密道的入口。李唯清曾与他来过,便上前替他点亮火把,率先走在前面将黑暗的夹道照亮。
鹤子钦仍然在前方拐角那里等着:“君上大安。”
煦文帝点点头,李唯清扶着他也朝鹤子钦点头招呼道:“鹤前辈”
鹤子钦引着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一处石室,煦文帝坐下,缓了缓才说道:“朕也没有想到老四会突然下这样的狠手”
“老身今晚便出发去南郡府。”鹤子钦的言语十分精简,煦文帝和李唯清却都听懂了他的意思,“之前,若不是李家妮子与我说了那几句,恐怕麻烦会来的更早。但,小姑娘虽然聪明,此时却比六皇子更加危险。”后半句是对着李唯清说的。
煦文帝看向李唯清,李唯清的眼中有复杂有心疼,却也有骄傲。煦文帝笑道:“到底是你的女儿,这份眼力比起你,也不见得差到哪去。只是之前朕已经言明要送她出宫,她却拒绝了。这性子同你倒是如出一辙。”煦文帝停顿了一下,“她母亲受了苦,这孩子现在对你恐已有了心结。这是朕的错,朕,会想办法补偿。”
李唯清垂首道:“臣相信她们母子会理解的。”
“朕知道你不希望这孩子卷入官场是非之中,但命定之事,你我不可逆转。这孩子虽然于政事涉足未深,却头目灵活,十分敏锐。四两拨千斤解决了沈家与朝堂之中的种种瓜葛。”煦文帝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心中的想法,“至于老四那里,唉是朕对他不公”
李唯清躬身应道:“君上,臣已经让他们拟好了折子”他们,指的自然是这些年来,与儒王明争暗斗所强夺在已手的臣子们,“臣虽与儒王虚与委蛇多年,但儒王对臣防范有加,并不全然信任,所以在这些人当中,未必没有假意从属之辈。”
煦文帝点点头,却并没有说话。李唯清心底到底还是担忧自己的女儿:“臣,想见阿慈一面。”
翌日,李殊慈眼下仍然是乌青一片,青鸽拿了煮熟的鸡蛋,剥了皮敷在她眼下,“姑娘这样可不行,天大的事也不能熬坏了身子,坏了身子也解决不了不是?”
李殊慈沉默不语,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够破了此局。
木云却突然从外面进来,吞吞吐吐道:“姑娘,那个三,三老爷说想与姑娘见一面。”李煜退居在家,成了老太爷,李唯清三兄弟自然就成了老爷。
李殊慈腾的从椅子中站起,呆立片刻又从容自如的坐下,一副不在意的神情:“他来干什么,有什么话让他跟阿娘说去!”
木云尴尬道:“哦哦知道了。”
青鸽在后面一把拉住她,瞪了一眼,回头劝李殊慈道:“姑娘,三老爷既然要见你。定然有要事要说,您为何不仔细听听,三老爷说不得是有大苦衷的,若这一切都是误会,您和夫人岂不白难受一场?”
“就是,就是,是敌是友,那个知己知彼嘛!”木云有胡乱劝了一句,引来青鸽和夏星的一顿白眼。
李殊慈咳了一声:“哼,我倒要看看,他有何苦衷。”李殊慈怎么能猜不到他另有原由,可姚氏小产的事情是真真切切的。
李唯清一身天青负手站在天水绝的亭子中,依旧清隽如斯,却不如以往间从容自如。李殊慈看着他的背影低头重重咳了一声。他听见动静连忙回转身来,“阿慈?”
他三两步奔到李殊慈面前:“乖女儿,你来了”说了这一句,发现李殊慈神色冷淡,也不抬眼看他,顿时不知道怎么往下说才好。青鸽看看两人,对李殊慈说道:“姑娘尽管和老爷在此叙话,我们几个到边上看着去。”说罢,朝两人屈膝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
李唯清没话找话道:“好女儿,你身边这几个丫头都十分得用”
“有什么话,您不妨直说!”李殊慈将他的话打断,将头扭到一边。
李唯清此时哪里还有当朝权臣的气势,说手足无措也不为过:“阿慈,我知你聪慧伶俐,但这宫中处处险峻,你还是回府的好”
“如果您是来说这些的,还是请回吧!”李殊慈气道,转身便要往回走,李唯清连忙伸手将她拦住,扳过她的脸,“女儿想知道什么,尽管问,阿爹定然全力相告。”
“当真?”
“真,当真!”
“那好,我问你,你和儒王在一起鬼混了那么久,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他做的那些事你都参与了几分?君上对你是否信任?你把秦妙人藏哪去了?她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与朝局有关?”
李唯清一阵愕然,她句句问到点子上,反倒让他不知道从何说起了:“乖女儿,事到如今,已经到了最后关头,爹也没什么不能告知与你的。只盼着你能从这危局中及时抽身,为父就算拼了性命也要保住你阿娘和你们兄妹。”
李殊慈皱起眉头:“阿爹,事到如今,儒王步步紧逼,不仅您深陷其中,女儿至今还是她的准王妃呢,您凭什么认为女儿能脱此桎梏,独善其身?您不如还是早点将话说清楚,免得咱们相互猜来猜去,不得安生!”
第256章 老天的美意()
李唯清愕然的看着女儿,肩膀一点点松垮下来,“没错,该来则来,避无可避。”
李殊慈凝眉看着他,他叹了口气,“此事说来话长,阿慈随为父到暖阁里说话,别冻坏了,你阿娘可要心疼死了,倒时为父又添了一宗罪责”
李殊慈白了他一眼,乖乖跟她入了天水绝一旁的暖阁中叙话。
李唯清低声说道:“为父早知沈姨奶奶的身份,也知道你祖父的打算。你祖父糊涂,父亲却不能眼睁睁看着李家受难。李家是一呼百应的百年大族,又是朝廷要员。这样祸事,若不是我打定了主意站在君上身边,如今咱们李族早已灰飞烟灭,你祖父如今还能在家做老太爷?你们母女能谈何能够保住性命?”
李唯清虽然只说了寥寥数语便轻飘飘的将这些年的潜伏和艰辛一笔带过,但李殊慈如何能不明白其中凶险?他知道沈姨奶奶的身份,却不能让他人知晓半分还要帮助其隐瞒,然后另辟蹊径得到了煦文帝的绝对信任,所以在沈皇后之事爆发来临之时,煦文帝才没有为难李家。“阿爹?”
李殊慈的声音中含着哽咽,父亲原本性子淡泊,却生生被李煜的狼心狗肺逼上前去抵挡腥风血雨。而她从来没有比现在更痛恨自己前世的糊涂,若不是她死活要嫁给沈渊,父亲也无需受制于人,那么李家最后还会有那样的悲剧吗!她扑到李唯清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如果不是她的重生以后,早知沈家的阴谋诡计,阿娘还要受辱濒死,大哥和岫弟也难逃悲剧她想到在那之后抑郁酗酒的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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