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殊慈打开花开富贵样式的长条木盒,里面放着的是一套十分漂亮的泥人儿,憨态可掬,每一个都有婴儿拳头大小,竟是照着她的样子捏出来的。李殊慈笑眯眯地一个一个的抚上去,沈嘉怡看着,便知道她很喜欢,微微一笑,说道:“说来,这泥人儿还要谢谢大哥,是他特地寻能工巧匠精心捏制的呢。”
来了!她等的便是这句话!
李殊慈一笑,顺着沈嘉怡的话头道:“大表哥就要参加秋闱,不知有几成把握?”
沈嘉怡欲言又止,李殊慈却不问,只低头喝茶。等了一会便听沈嘉怡开口道:“大哥读书用心,只是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火候,若能得姨丈的指点”
姨丈二字出口,沈嘉怡脸色不变,依然神态自若,实际上,她哪有什么资格叫当朝太子少傅做姨丈?沈姨奶奶不过就是个侍妾,她自己虽是沈府千金,也不过就是个妾生的。如此攀亲,还能如此泰然自若,真是叫李殊慈不得不佩服。
李殊慈却没有露出丝毫异色,放下手中茶盏,看着沈嘉怡,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只是不知妹妹可愿帮姐姐这个忙?”沈嘉怡突然站起身向李殊慈深施一礼。
李殊慈“哎呀”一声,急忙起身拉住沈嘉怡的手,将她扶起,“你我常来常往,姐姐这般可不是让妹妹难看,这事有什么难?大表哥一表人才,父亲定然也是愿意的。”
沈嘉怡笑颜逐开,惊喜道:“那真是多谢妹妹了!”
李殊慈看了青鸽一眼,笑眯眯道:“我倒是也有礼物要送给表姐和表哥。”
青鸽动作伶俐,很快将两株开的火红的扶桑花取来放在两人眼前,那花儿颤颤巍巍的挂在碧绿细长的花径上,艳丽鲜嫩的花瓣似美人的衣裙重重叠叠。
“这是状元红?”沈嘉怡惊讶道,不禁抬头去看李殊慈,只见她凝神在看,仿佛也被这株风华绝代的扶桑吸引住了。扶桑花又称状元红,学子都喜欢在书案前摆放以图吉利。“普通的状元红虽也开的明艳,却只有单层花瓣,而妹妹这两株竟都是异种”
“表姐说的不错,父亲知我喜爱奇花异草,特意从大夏找来一位异士,为我精心培育这些花草。”李殊慈在李府受尽宠爱,沈嘉怡怎么会不知道。
李殊慈并未错过沈嘉怡眼中不易察觉的异色,任凭她手段再怎么高明,也不过是庶女堆里爬出来的,自是处处比不上她李殊慈,从前李殊慈从没在意过这些,现在她却要好好利用这些优势。
第4章 计如毒刃()
她抬起袖子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那碧翠的叶子,笑道:“这花儿开的这么好,在我这里却并不能让它物有所值,岂不可惜,如此送给表姐表哥,也算是我的心意,一祝表姐得幸天颜,二祝表哥一展雄才!”
李殊慈笑的甜美,沈嘉怡眼角不禁一跳,随即掩住那一丝不知哪来的不自在,欢喜道:“那便多谢妹妹了。”
若说从前,这些花儿草儿都是她的宝贝,李殊慈是万万舍不得送给那个草包纨绔的。可如今在李殊慈的心里,这些,不过都是些死物罢了,在她举步维艰的时候并不能帮助她丝毫。
午后的阳光渐渐缓和下来,青雀送了沈嘉怡回来,到李殊慈跟前,双手托着一只镂空雕丝细金钗,虽不是十分贵重,胜在成色上等,雕琢精细。她眼中有着难掩的笑意:“姑娘,表姑娘她”
李殊慈只抬眼扫了扫,便垂眸,笑道:“既然是嘉怡表姐赏你的,你就拿着吧。这点小事,以后就不用和我说了。好了,你先下去吧。”
“是。”青雀看了一眼一动不动的青鸽,犹豫一下便悄声退了出去。
“姑娘平日待青雀不薄,她眼皮子竟还这样浅。姑娘怎么还由着她。”姑娘这里什么稀奇宝贵的物件儿没有。青鸽从前只觉得青雀年纪还小,抓尖耍滑让着她便是了。都是从小跟着姑娘,如今这么个秉性,怎么不叫人生气。
“嘉怡表姐一向处事伶俐,丫头婆子见了她哪个不是笑脸相迎。”李殊慈知道青鸽的想法,“别急,先纵着她,我自有用意。”
青鸽上前欲将那泥人收起,李殊慈抬手制止道:“等等。”
四角齐包镂空金边的楠木小几上,正是沈嘉怡带来的长条花开富贵木盒。伸手掀开,里面整整齐齐的躺着五个神态各异的泥人,李殊慈挨个拿起泥偶细细的看了看,嘴角挑起一丝笑,从笸箩里拔出一根细针,在第三个身着蓝色锥花裙的泥人底座的孔洞之处勾了勾,一卷白色的绢布被勾了出来。
青鸽大惊,“姑娘?”
李殊慈闭了闭眼,压抑心中翻腾的怒火,“点跟蜡烛来。”
青鸽心中满是疑惑不安,动作却不慢。
李殊慈将那雪白的绢布放于烛火之上,看着它发黑卷曲最后燃烧殆尽,冷冷的笑了。
青鸽在一旁看着李殊慈面上的笑容心惊胆战,那笑容似暗夜中吐露寒芒的冰刃般渗凉。
片刻,李殊慈神色已经缓和下来,“青鸽,你可知道该怎么做?”
青鸽从愣怔中回过神来,忙道:“是,奴婢会注意着院子里的丫头婆子们,还有青雀。”
李殊慈满意的点点头,直到死的时候,她也不明白,她那么真心实意,折心折肺的对待沈家人,最后却为什么换得那样悲惨的下场。
然而现在,她已不需要明白,她只需要知道,他们欠她的,一分一毫也要讨回来!
事情果然不出她所料。和前世一样,李殊慈跟李唯清提起沈洪即将秋闱,希望能得父亲指点一二的话。李唯清觉得不是什么大事,便答应下来。
夏夜星辰明亮,李殊慈从父母亲的院子退了出去,李唯清看着妻子姚氏道:“阿慈倒是心善,只可惜,那沈洪资质不过平平,难有作为。”
“听说,沈侍郎又纳了一房侍妾,如今沈侍郎家中已有十二房姬妾,女儿一个接一个的生,大的已然婚嫁,小的还在襁褓之中,也算一方奇谈了。”姚氏为李唯清倒了一杯清茶,说道。
沈文瀚的妻子连生了两个女儿之后,便没了动静,侍妾们的肚子气球般一个一个鼓起来,生下的竟都是女儿。
“沈文瀚自小聪慧远胜其他孩童,二十四岁中举,四十不到便被委任吏部侍郎,然而如此英才俊杰子嗣上却如此艰难。”沈家祖上一门三进士轰动一时,只可惜子孙不昌,沈尚书三个儿子,只出了沈文瀚一个厉害的人物。孙子辈,只有沈洪和沈浩两个孙子,却是庶子所出。
“几年前沈侍郎从旁支过继来的那孩子,倒是个难得的少年英才,小小年纪,已是名动上京的翩翩佳公子了。”姚氏到底是个女子,关注的和李唯清不同,李殊慈也已经十二了,再过两年便可议亲,她这个做娘的,怎么能不留意着。
李唯清看了妻子一眼,知道她想的什么,便道:“阿慈还小,沈家虽是名门大族,和咱们府上也有几代姻亲,却并不合适阿慈。沈家大房虽然过继了沈渊,但毕竟不是亲生。二房三房各有一子,难免不得安宁。阿慈性子单纯善良”
第5章 异样心思()
姚氏听了这话,心里一颤,难免又想到了自家。李唯清虽是嫡子,头上却又两个庶长兄。大房二房明里谦和恭顺,实则各自肚肠。“夫君说的是,阿慈这样的性子,定要找个稳妥的人家才行。我只望她一生平安喜乐。”
李唯清听了这话,安慰的轻轻拍拍姚氏的手。
青雀见李殊慈回来了,想要上前。一时踟蹰,李殊慈便进了里间了,仿佛根本就没注意到青雀。不知怎么的,近日姑娘对她和往日没什么两样,甚至比从前更加纵着她,可她就是莫名的心慌。
李殊慈向来不喜欢太多人跟着,可身边从来不离的也有那么几个人,一个是她自己,一个是李殊慈的乳娘雷嬷嬷。丹朱碧柳是二等丫头,年纪稍大,也是身边伺候惯了的,前些日子被姑娘指了人出嫁了。四少爷李岫的乳娘冯嬷嬷前日里突然病了,李殊慈感念她往日的好,送到庄子里享福养老去了。便遣了雷嬷嬷去照顾四少爷。
可近日来,李殊慈出门就顺口让青鸽随侍左右,交代青雀留下看院子。青鸽青雀是李殊慈身边的一等大丫头,若是姑娘不在,自然是要一人跟姑娘出门,一人留下守着院子,总管着院子里的一应事物。
她二人从小陪在姑娘身边一起长大,感情非同寻常,李殊慈对她们也很是依赖,以前李殊慈爱领着她出门,是因为她嘴巴讨喜懂得给李殊慈解闷儿,而青鸽则一直留守在家。现在确是掉了个个儿!按理来说,能做这件事,自然也是主子的可信之人。可青雀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她无意识的揉搓的手上的帕子,将那帕子上颜色绯丽的杜鹃都扯的变了形。
青鸽从李殊慈屋子里出来,瞄了一眼坐在绣墩上发呆的青雀,若有所思的垂了垂眼睛,她知道青雀心里定然不自在,可她现在也猜不出姑娘如此对待青雀到底要做什么,一面纵容,一面又淡漠,青雀现在和别院的丫头们倒是越走越近。
这日午后,李殊慈伏案提笔,她一直是个坐不住的性子,偏偏对习字颇有心得。习字的时候,更易理顺思绪。
青鸽从外面进来,轻声说道:“姑娘,沈姨奶奶方才求见老夫人,说是要回沈府看看。”
“哦?是么。”李殊慈眉毛一挑。沈姨奶奶一向深居简出,不常在人前露面。这次居然要回沈府。李殊慈轻轻放下手中的笔,轻轻地笑了,“总算没有白费心思。”
青鸽听见这句话,若有所思,知道她这是要去给老夫人请安,边替李殊慈整理衣裳,边说道:“姑娘,青雀这几日和大姑娘跟前的沉香常来常往的。”
李殊慈看了青鸽一眼,“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青鸽摇摇头:“没什么特别。倒是姑娘之前让我留意合适的小丫头,按照姑娘说的,有两个合适的。一个是车夫老、胡的孙女名叫蓝心,十分伶俐。同族有个妹妹叫雪心,乖巧老实。”
“嗯,再看一段时间,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样的丫头。若是合适便要到咱们院子里。青雀那里也继续看着。”
“是。”
李殊慈走进名寿堂的时候,太阳已然微微下沉,天边的流霞映在名寿堂的砖瓦上,一片耀眼夺目的金黄,她眯了眯眼睛,是个好兆头吧!
李殊慈面上团起笑,素罗老远就朝李殊慈屈膝行了礼,到近处才小声说道:“五姑娘,六姑娘又闹起来了。”
素罗虽这样说着,神色却毫无紧张之态,显然是已经习惯了此事。李殊慈听了笑着朝素罗点点头,一踏进上房,便传来一个细软却又无比清晰的哭声:“三姐姐不抢别人,为什么就偏要来抢我的”
素罗越过身边守门小丫头,亲自为李殊慈撩起帘子。一进门,便见李殊玉一身杏黄百蝶穿花罗裙,正梨花带雨掩面而泣,娇柔妩媚之姿和她的生母庞姨娘真是有样学样。
“六妹妹,你这是做什么!祖母年纪大了,可经得起你这般吵闹不休!”一旁被告状的李殊雯本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中含着一丝轻蔑,好像这件事和她毫无关系一般,听李殊玉这般哭哭啼啼,毫不示弱的斥责道。
李殊慈听了这话,瞟了一眼粉面峨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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