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远道:“小的来时,世子妃正要去求见王爷。”
赫连韬拔腿就往前院走,可还没找到李殊慈,便撞见了尤氏和鲍氏等人,鲍氏一见赫连韬便急急上前:“我说韬哥儿,敏儿这孩子遇事就沉不住气,一大早听见外面传的那些腌臜话儿,就担心她表嫂,火急火燎的来了王府,你可看见她了?我怎么好像看见你媳妇往前边去了?敏儿呢?”
赫连韬方才被赫连霆叫到前院时,就知道了木云遇害的同时引出了种种传言,隐隐约约觉得此事十分怪异。方才乍一见顾敏身亡,震惊之下竟忘到了脑后,此时见鲍氏寻找顾敏,那股怪异的感觉顿时明晰起来。
这分明是针对李殊慈设的局!
他看着鲍氏那张容颜已逝的脸,根本无法开口。若她知道顾敏已经死了,又会发生什么?小五又将遭到什么样的诋毁?这一切为何来的如此之快!
“世子爷?您怎么在这?祁大人已经到了府上,王爷叫您赶紧过去!”
“啊?好!我这就过去!”赫连韬心中狂跳,只能对鲍氏说:“二位舅母,还请先到前院一趟”赫连韬没有说明原因,拔腿就走,他得在鲍氏知道顾敏死讯之前将事情想清楚!
鲍氏心中疑惑,又见赫连韬的脸色十分难看,她扫了旁边的尤氏和顾芍一眼,还是不敢不跟着赫连韬,到了前院,赫连霆已经引着祁奂天往垂花门这里来了,李殊慈带着青鸽等人跟在后面。
赫连韬担忧的看了李殊慈一眼,可李殊慈半垂着头,根本没看向他。他只好跟父亲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对祈奂天说道:“祁大人请跟我来。”
祁奂天面色冷凝点了点头,李殊慈方才已经将事情的始末说的一清二楚。可事实到底如何,他心里也着实没底,今早那些传言,就如同野草般疯长,不过一个早晨,已经传遍了半个上京,以他的经验,兴许是有人推波助澜。
可同时,他又无法证明这一点,毕竟李殊慈与赫连韬这二位的名气着实太大。赫连韬不说,李殊慈身为当朝右相的掌上明珠,刚刚被封为公主,成了太后的孙女,又在昨日风光大嫁,这股热潮还未退去,出了事自然传的快。
尤氏心下嘀咕,不明所以的来回走了好几趟,早有些累了,可众人都一副讳莫如深的神色,她好奇之外也不敢插言,只是与鲍氏在众人身后嘀咕两句。“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鲍氏对王府做主顾芍和陆冠伦结亲的事情十分不满,觉得陆冠伦就算和顾敏成不了,也不该落入顾芍的手中,因此对王府有了芥蒂,此时自然没什么好话。“还能有什么事,早上的那些话你又不是没听见!既然衙门都来人了,定然是要查明真相。”
“嘁!”尤氏白了一眼。“能查出什么来,就算真是这位做的,怕也不能怎么样!人家是现在是公主,是右相的宝贝女儿,又是王府的新媳妇,杀个把丫头下人的,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这回不过是闹开了而已。我听说那丫头就一个哥哥,如今生死不知。无亲无故,连个伸冤的人都没有,还能怎么样!”
“哼,公主犯法也得与庶民同罪!”鲍氏反驳道:“你没见世子刚才都没与她说话?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她这是善妒,咱们的世子外甥也未必能容得下吧?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她这么心狠手辣,将来还不定做出什么来呢!”
顾芍听鲍氏这么一说,心下嘲讽,她就知道鲍氏和顾敏还打着世子的主意呢,什么三妻四妾,这话就是在给顾敏台阶下呢!“敏妹妹人去哪了?表哥和表嫂都在这,她怎么也不见人影?”
鲍氏一听,也疑惑起来,顿时不再说话,四处顾盼起来。
前面李殊慈将几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心中寒意更胜。这是有人事先就算好了的。按照传言所说的,赫连韬心系木云,而赫连韬在成亲之夜没有见到木云,所以两人发生了矛盾,李殊慈恶妒愤怒之下,不顾主仆之情,将木云在天光破晓之时残忍杀害。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顾敏死的莫名其妙,连赫连韬都下意识的觉得是她下的手,别人又会如何想呢?有人故意陷她于不义,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是谁?到底是谁在她人生即将圆满之时给予一记重击?
正院近在眼前,明远守在院子门口,见众人到了连忙让开。赫连韬先于众人入内,顾敏的尸体仍然以方才的姿势躺在地上。鲍氏也跟着进了门,见没人拦她,便大着胆子往前凑了凑。刚看清地上的人影,便听顾芍尖叫着喊了一声‘敏妹妹’!
“敏儿!”鲍氏脑子嗡的一声,一阵眩晕。拨开人群往地上躺着的人身上看去,“敏儿!怎么会这样?我的敏儿!”鲍氏抱住顾敏的全无生机的身体,从头到脚都在发抖:“敏儿,你醒醒,我是娘啊!”
鲍氏震天的哭声让整个屋子里的人头皮发麻。赫连霆与赫连韬对视一眼皆看向李殊慈,李殊慈依旧面无表情,似乎游离于一切之外。祁奂天心底叹息一声,更加觉得此事棘手。他刚与李唯清结下儿女亲家,女儿祁柔每次回娘家都夸李殊慈这位小姑多么多么好。
而且,他自己对李殊慈本人的事情也了解不少,自然不信她是如此目光短浅之人,可他们相信没有用,重要的是让世人相信。“这位太太,还请节哀。”
鲍氏如同炸雷一般的哭号猛然停下,她环顾众人,目光停在李殊慈身上:“杀人凶手!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女人!我要你的命!”
青鸽就站在李殊慈身边,见状上前去想要拦住鲍氏,可鲍氏疯极了猛地一冲,力道着实不小,青鸽被鲍氏撞得一个趔趄,头磕在了桌角上,立刻血流如注。李殊慈脑海中闪过前世青鸽为自己赴死的一幕,一股情绪涌上心头,上前一把甩开鲍氏,将青鸽扶起。
鲍氏身子歪在一旁,指着她大哭道:“这个恶毒的女人!你还我女儿啊!老天爷啊!我造了什么孽?”
赫连韬上前扶住鲍氏,焦急的看着李殊慈,他知道她今日受得刺激不小,可这样下去,事情只会愈发说不清楚。顾家一家子可都不是讲理的人!“小五!”
李殊慈冷冷的看着他,他一怔,才明白过来,他此番举动似乎是与她站在了对立面一般。可鲍氏却没有给他解释的时间,她一下子扑到赫连霆跟前:“王爷,你可对得起我死去的妹妹!就这样让我的女儿,她的外甥女死的不明不白吗?如果你包庇这个狠毒的女人,我就立刻撞死在这里!”
赫连霆看着鲍氏,沉声道:“王法公道自然无可逾越,敏儿不会白白送死。”他挥手让下人将鲍氏带到一旁,对祁奂天说道:“祁大人,让仵作验尸吧。”
齐奂天看了一眼被按在一旁情绪激动,胸口剧烈起伏紧盯着李殊慈的鲍氏,叹息一声,点头应承。
仵作刘华很早之前就帮过赫连韬做事,对他和李殊慈二人的聪慧睿智推崇备至。此时事关重大,更加小心翼翼。顾敏的嘴角有一丝黑血流出,刘华取血验毒即可。
结果出乎人的意料。
刘华为难的看了一眼赫连霆,众人心中皆是咯噔一下。“大人,属下已经查出此人中毒身亡,身上没有其他可疑伤口。而且,这毒,乃是鸩毒”
鸩毒!极其珍贵稀有,几乎仅仅只在深宫之中流传的鸩毒!
赫连韬不禁低呼一声:“这不可能!”
李殊慈微微眯起眼睛,鸩毒?的确不可能,她手里根本就没有鸩毒,顾敏也没有在她屋子里饮用或食用过任何东西!并且,顾敏也不可能是在来之前被下毒的,因为鸩毒能令服毒之人在几息之间便毒发!
而顾敏在她的屋子里呆了起码有一盏茶的功夫!
“可有办法让鸩毒拖延一段时间再毒发?”赫连韬紧盯着刘华问道。
刘华缓缓摇头:“小人从未听说过有什么人能在服用鸩毒之后几息而不死。几乎都是瞬间毙命。”
鲍氏听闻此言终于明白其中的关键,指着李殊慈哭号道:“你!你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
尤氏和顾芍站在鲍氏身后,先前的害怕此时被冲淡了不少,顾芍原本就对赫连韬抱有幻想,当然不会帮着李殊慈说话,她抽泣道:“可怜的敏妹妹,才二八芳龄呢,就这么没了!姨父,你可要为敏妹妹做主啊!!”
她这话也是有几分真情的,顾敏与她再不好,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现在人都没了,从前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自然不必再计较,只是她的话怎么听都像是在逼迫赫连韬父子在亲人和李殊慈之间做出选择。
顾敏的尸体此时平整的躺在地上,发紫的面颊上还有几道指印,很好的证明了顾敏死前与李殊慈产生了冲突。
皇恩是一把双刃剑,在你彩袖辉煌之时,它可以为你增添荣光。在你衰败堕落之时,它便是悬在头顶的一把刀。
辜负皇恩盛宠,本身就是罪无可恕。
顾敏的死,再加上外面的传言,足以将她逼的走投无路。还有木云,到底是谁下的狠手?对她如此恨之入骨?李殊慈咬牙深吸一口气,道:“祁大人,可否剖尸验证?”
第314章 卷土重来()
在刘华说出鸩毒之后,除了李殊慈自己和青鸽几个丫头以外,没人能证明,或许也不会相信顾敏的死与她无关,可顾敏到底是怎么死的呢?初秋的晴空湛蓝高远,房门大敞四开之下,微凉的气息环绕周身,使李殊慈的话语听上去更加清冷。
剖尸。在场众人都被她这句话惊住。
没人愿意自己死后还被冰冷的刀刃亵渎,死者的亲人更加不会愿意。可一想之下,也只能承认这是唯一可以确认鸩毒另有隐情的机会。赫连霆等人沉默之后皆看向鲍氏,鲍氏才刚刚消化掉剖尸验证到底是什么意思,一看众人的神色,不由怒气冲脑:“李殊慈!你好狠的心!你不仅杀了敏儿,还想让她永世不得超生吗?”
门外,顾振陶、顾振中等人已经赶到,正好听见这几句。顾振中来不及看死去的顾敏一眼,怒声道:“我顾家好好的女儿,又是未出阁的姑娘家!怎么能让随便仵作剖开尸身检验!简直荒唐!”
陶氏一见顾振中来了,立马扑上前来:“老爷,你可得为咱们的女儿做主啊!敏儿是我唯一的女儿!她是你的嫡长女,是你唯一的嫡出孩子啊!”
顾振陶身为兄长,于情于理都得站在顾振中这一面,他看向赫连霆说道:“王爷,您不会也是这么想的吧!”
赫连霆知道的内情更多,也十分了解自己的儿媳是什么样的人,既然她大大方方的请了齐奂天来,就是明摆着要当着天下人的面,堂堂正正的证明自己不是凶手,既然如此,凶手当然另有其人,可如何才能证明呢?他沉吟道:“这是天子脚下,没有任何人能在君上的眼皮底下故弄玄虚。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杀人者当真是我这儿媳,本王自当公正处之。”
“阿爹!”赫连韬急声唤道,“法理人情。法在前,情在后。舅父舅母,我能体会你们痛失爱女的心情,但,想要抓到真凶,非常之时应行非常之事。我想你们也不希望真凶逍遥法外,冤枉了好人吧。”
顾振中怒道:“哼!世子殿下莫非执意要包庇凶手,欺我顾家无人。想以权势压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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