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拉过二女儿的手,轻轻的侧靠在引枕上,“雯儿,你不用担心,娘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让她得手,这么多年苦心的经营,也不是轻易就能被人夺取的。你以为娘是真的厌恶她才不见她的?你且看着吧,先让她得意一阵,用不了多久,自然有她的苦头吃!”
和慧院,兰氏手中正翻着大房这些年来的账册,心中的得意比李唯承还盛。她本以为入府之后,少不得要受那黄脸婆揉捏一番,几经波折之后才能在府中站稳脚跟!却没想到,那个黄脸婆不过是一个软柿子,听说还被大火被烧伤了!她现在闭门不见,阻拦得了一时,还阻拦的了一世不成兰氏抬起青葱般的手指抚了抚鬓发,这么一个又老又丑的女人,怎么跟她争!
“夫人。”莺儿端着一盏血燕,脆生生的叫道:“夫人快趁热吃了吧。”
这一声声的夫人,简直叫的兰氏心花怒放!原本李唯承早就对她许下平妻之位,可那也不过是如夫人罢了!如今进了府,这府里的下人还真是懂事,竟众口一词称她为夫人!不过也是,照这么个境况,那个黄脸婆说不准哪天就一命呜呼了!她做当家夫人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夫人”一个圆脸笑眼的嬷嬷上前禀告:“夫人,华锦坊的制衣师傅到了。”
兰氏听说宫中传出的风声,心下大喜,当初李唯承非要带着这块石头回京,她还嫌麻烦百般阻挠,如今想想真是蠢到家了,这就是祖坟冒青烟的好事!兰氏带着一双儿女张罗着置办衣裳首饰,请的自然是华锦坊最一流的师傅亲自上门裁制衣裳,首饰也是上京顶尖的珠宝商铺琉璃坊的大师傅亲手制作!
兰氏年近三十,相貌确如二十出头的女子一般,细柳一般的眉眼舒展再舒展:“走吧,这衣服可得多制几身才行,首饰也马虎不得,嬷嬷去带少爷小姐过来!”刘嬷嬷欢快的答应一声,兰氏说着,将手搭在莺儿端平的手臂上,一步一摇的去了。
所有人的动作都一丝不漏的传到李殊慈这里,李殊慈坐在亭子里安安静静的赏雪烹茶,蓝心和雪心侍立在旁,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份雅致心情了。青鸽悄声上前道:“姑娘,兰氏在拂风苑外,说想见一见姑娘。还带了四少爷和七姑娘。”
李峤和李殊颜比李岫年长一岁,排行自然也要改一改。蓝心怒道,“她这是什么意思,姑娘是什么身份,她一个隔房的侍妾怎么”
“带她到花厅!”李殊慈止住蓝心的话,说道:“蓝心,你忘了我昨日说的话了?”
蓝心满脸沮丧:“是”
兰氏轻轻袅袅的进了拂风苑,李峤和李殊颜听话的跟在她身后,兰氏眼中景致玲珑错落,几乎看花了眼。腊月间,院子除了应季的各色寒梅,花厅里居然还摆着几盆摇曳生姿牡丹,红黄相间,十分艳丽!这鲜花是在暖房里培养出来的,也叫“薰花”,需昼夜不停地摊火,保持温气,才能让花儿得以绽放如夏,这得费多少财力心力?
兰氏心底一丝妒忌涌上心头,她虽然得意,到底知道大房是庶出。便有心要来三房走动走动,姚氏会不会见她不说,见了也说不上话,只好借着孩子的由头,来李殊慈这里探一探。李殊慈见兰氏过来,站起身微微一福,兰氏赶紧还了一礼,“哎哟,可不敢当。”
说着连忙将一双儿女让到身前,不好意思的笑说:“这两个孩子顽皮惯了,自从上次见了五姑娘,就非说喜欢五姑娘,今日就非缠着我要过来”
李峤和李殊颜脆生生道:“五姐姐好!”
李殊慈的态度十分礼貌客气,手下倒了两盏茶,一杯推给兰氏,微微一笑:“请坐。”
兰氏笑靥如花的坐下,打发莺儿带着李峤和李殊颜在一旁玩。李殊慈抬眼看她,兰氏看着李殊慈色如远山的长眉和一双乌黑璀璨的眼睛,便觉得有些尴尬,连忙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几条帕子:“这是我做的针线,姑娘不嫌弃便留着用自从进府,承蒙老夫人照顾,一直想做点什么为老夫人尽孝,却不知老夫人喜好如何,便想请教姑娘一二”
兰氏绣的帕子灵动异常,确实是好手艺,帕子一角绣着的白色花朵,针法活泼,色彩清雅。周氏默不作声任由兰氏胡为,真没有后手等着?李殊慈认真端看,这种针法她蓦然觉得熟悉,忽然想起从老夫人处拿来的那个蓝底白昙的荷包
李殊慈心念一动,面上显露出浓浓的兴致,道:“这帕子手艺如此精湛,如此灵动的针法,不知兰夫人师从何人?”
兰氏一听李殊慈如此称呼,心中一喜,虽然加上了一个兰字,所代表的意义和夫人完全不同,却是将她敬如长辈的意思!兰氏顿觉身心舒泰,颇有些推心置腹的真诚,道:“不敢当五姑娘如此夸奖,小时我和爹娘在黄州住过一段时间,我家虽是小门小户,爹娘却也请了绣娘认真教导我。不过可惜,后来祝师傅离开了黄州。说来惭愧,我所学,不过是祝师傅的万分之一罢了!”
“祝师傅?”李殊慈心中愕然,居然真有这么巧的事情,难不成真的是江嬷嬷在黄州的老姐妹,如今芝兰绣坊的大师傅祝含英?而兰氏也在黄州呆过,这事情,未免也太凑巧了“那倒是可惜了祝师傅的技艺如此精湛,在黄州一定很知名吧?”
兰氏似乎很怀念,说道:“正是,当时我年方十岁,祝师傅也不过才二十岁左右,年华正好,那是就已经小有名头。只是她命苦,爹没了之后,老娘病的也十分严重,还有弟弟妹妹也全靠她操持。是个十分好强的女子。后来老娘也没了,她便决定离开黄州。我还记得她来我家告辞的时候,如兰花一般安静的伫立在那里,阳光洒在她的额头眉眼上,真是个美人呢!”
李殊慈已经可以确定,兰氏口中的祝师傅就是如今名动上京的芝兰绣坊的大师傅兼东家。“她是去投奔亲人了吗?”
兰氏一笑,“这我倒是不清楚了,我当时年纪还小,倒是隐约听别人说起,祝师傅在黄州时因为手艺的关系,人缘很好,还曾得到一位上京来的贵公子相助,有人猜测两人心生爱慕,祝师傅一定是到上京来投奔那位公子了。”兰氏咯咯一笑:“若真是这样,倒是一段千里姻缘呢。”
李殊慈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段往事,兰氏被勾起了兴趣,拉着李殊慈说了半晌绣技,李殊慈道:“祖母心静,不太喜欢过于奢华的东西,兰夫人不如孝敬些针线便好。冬日寒冷,祖母偶有头痛,不如就做个抹额吧”
兰氏见李殊慈说话和气,又东拉西扯的一阵,才满意的带着李峤和李殊颜走了。
李殊慈心中产生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祝含英和江嬷嬷是旧识,她到京中投奔一位爱慕的公子,又和宫中的贵人们有几分来往这中间是否有什么联系?
前世那些不堪回首的经历,真的有她想的那么简单吗
第80章 大祸临头()
建在崇南地势最高处的大安宫。傍晚的暖阳直直照射其上,可宫内却似乎比宫外更加寒冷。李殊慈不觉想到:这宫里,是天下阴谋最繁盛的地方,是人心最凉薄的地方。宣武门外车马止步,接下来到太极殿的路,需要众人徒步走过去。李殊慈跟着姚氏下了马车,感到背后有一道冰冷的目光投射而来,李殊慈站直身子,大大方方的朝李姝乔回望过去,眼中,只有无边无际的平静。
太极殿端正宏伟,宽阔异常。凡是五品以上官员皆可携带家眷进宫饮宴,这一趟,老夫人年岁已高,李唯清请了恩典。所以随行女眷只有姚氏和李殊慈。但身为祥瑞使者的家眷,周氏虽然抱病,李姝乔李姝雯姐妹还是被允许进宫参加饮宴的。
祥瑞是李唯承顺天意接到的,护送祥瑞进宫自然也要他来完成。李煜和李唯清带着众人被引入大殿之内,李唯承则单独被一位公公引到他处,为祥瑞出场做准备。
除了上首空着的两把雕龙画凤的明黄椅子,殿上足足设了百余个席位。李殊慈微抬双眸在大殿中扫视一眼便垂下。大殿中的席位之上,几乎已经坐满了人,只剩帝后和诸位皇子公主没有到。按照席位的尊卑顺序,李家和曹家身为左右丞相,百官之首,分列两侧,因此距离上首十分的近。
李殊慈一眼望见对面坐于席间的赫连兄妹,二人的脸上几乎是用同样兴奋的神情望着她。若不是此时身在太极殿,李殊慈真想扶额以示无奈,这样的表情神色,生怕比别人看不出你有阴谋诡计吗?李殊慈只好朝这对兄妹点点头,赫连韬和赫连瑜才满意的收回了视线。
李殊慈在母亲身侧刚刚坐稳,便感觉右侧的席上有人落座,李殊慈抬头一看,正撞入一双清冷的双眸之中。
儒王薄唇轻抿,深不见底的眼下,凝着一颗墨色的泪痣。李殊慈只觉得心脏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抓住,咚咚狂跳的了两下,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是应该点点头,还是应该报以微笑的时候,儒王金晟已经转过身去,好似只是随意一撇,根本没注意看到了谁。
席上众人并没有等多久,朱大官的声音响起,“帝后到!”
煦文帝携着王皇后从殿外稳步踏入,玄黑金纹的龙袍凤服将二人包裹在威严慑人的气势当中。李殊慈的目力极好,王皇后的面上虽然铺了厚厚的脂粉,头顶带着闪亮夺目的凤冠,却仍然掩不住久卧病榻的憔悴,眼白发黄,面颊松垂。王皇后身侧,跟着已然封妃的沈嘉怡,她落后半步,轻扶着王皇后的手臂,面色红润,锦绣华衣,如牡丹芍药般旖旎娇艳,和王皇后的气色形成及其显眼的反差。
帝后落座,煦文帝眸光在居高临下的扫视一番,这才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道:“年夜盛宴,不必拘礼,平身吧!”
崇南舞乐风气兴盛,宴席才一开始,那份纷繁热闹的阵势便已让人招架不住,舞姬乐师叮铃作乐起舞,煦文帝起先提了一杯酒之后,席间交杯换盏,笑谈着近日上京发生的大事小情,自然,谈论最多的,还是马上要入眼的祥瑞到底是何等模样。
左边席位户部侍郎钱中信,举着酒杯同李煜说话,微微弯着腰,态度极是谦和。因有乐声杂谈纷乱,钱中信的声音略微抬高,李殊慈在他们身后听得清清楚楚,钱中信道:“沈尚书真是有苦说不出啊,家里出了不肖子孙,关键时候,还得老的出头替儿孙顶缸!为了将功补过,接下了那块烫手的山芋,还向君上保证,在开春之前,查出上年的那笔亏空君上说了,若是查不出,便由沈家补了”
李殊慈目光闪烁,心中猜测:“户部就相当于朝廷的钱袋子,掌管户籍财经一应事物。而吏部、户部、礼部曾受左相曹诚的管辖,其中遍布曹诚门生,钱中信在此处与祖父提起这些事,言外之意又是什么呢?难道沈家此次接下这件费力不讨好的差事不仅仅是为了弥补过错,还另有目的?”
李殊慈朝对面沈豪望过去,正巧见沈豪狠狠的瞪了一眼干瘦嶙峋如湖石一般的严御史。严御史的一张铁嘴虽然得罪了九成九的人,但有煦文帝撑腰,他的硬骨头,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啃得动的!李殊慈嘴角不由挑起一丝笑意。眼光一错,却看见沈渊眼中带着几分经意的目光看着她,面上的笑容凝固来不及收回,沈渊朝她微微点头致意,李殊慈垂下头,胸口像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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