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娇笑笑,语气轻松:“梦里大人受封太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尊贵不输父亲,与大人做夫妻,我也不算吃亏,更何况计划成功,还能保我全家性命。我之前糊涂了十七年,一朝落水,黄粱一梦,我宁可相信。”
李牧居然看不出她神色、听不出她话里有什么破绽。
“你也算忍辱负重了。”李牧不无讽刺地道。
陈娇笑,回敬道:“不如大人。”
李牧放在膝盖上的左手,握拳,又松开。
他不屑与她做口舌之争。
“你我各有所谋,但终是夫妻一场,尘埃落定后,你若愿意留在我身边,便仍是我李牧之妻,如果你不愿意,我会放你们兄妹离开。”李牧看着她,等她选择。
陈娇的视线,忍不住朝旁边的男人移去。
刚刚从李牧的大帐内醒来时,陈娇设想过三种下场,李牧会杀了她,李牧会轻贱她,或者,李牧会留下虎哥儿,将她赶走,但那种赶走,与李牧这种客客气气地放她离开,是不一样的。这两世,李牧对国舅府的态度差别太大,是因为虎哥儿吗?
陈娇舍不得虎哥儿,但,虎哥儿长得与李牧那么像,李牧一定会好好抚育虎哥儿,而她,还有改命的任务。没有选择时陈娇不怕死,有了选择,已经经历了四世的陈娇,不想轻易放弃,她只需要李牧一个保证。
“你会善待虎哥儿吗?”陈娇低声问。
李牧淡笑:“他是我的骨肉,我自会善待,不过,我不保证以后的继室会将他视为己出。”
陈娇脸色一白,李牧这人城府颇深,事事都会考虑周全,她以为他看重虎哥儿,自会为虎哥儿挑个贤良淑德的继母,现在听李牧的意思,就算将来他的续弦欺负虎哥儿,他也不会干涉?
不知为何,陈娇突然想到了她与霍英的那一世,那时原身就是继母,一个处心积虑想要害死原配所出长子的继母!
陈娇浑身发冷,如果虎哥儿因为她的离开有个三长两短,她就算成功改了七世的命,最后也不会原谅自己。
虎哥儿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孩子,她不想虎哥儿有任何闪失。
“大人当真,还愿与我做夫妻?”陈娇艰难地问。
李牧看向帐外,道:“前国舅之女,京城第一美人,得你为妻,我也不亏。”
陈娇想笑,她该感谢自己这张脸吗?
不过,为了虎哥儿,她愿意留在李牧身边。李牧的死心塌地她注定是得不到了,那她就等,再过十几年,虎哥儿长大成人了,她三十出头,与李牧和离再找个老实男人,也不是不可能,届时李牧身边应该也多了很多新人,他肯定乐得她让出妻位给新欢。
就是不知菩萨会不会着急?
想到慈眉善目的菩萨,陈娇心情居然没那么沉重了。
“那就多谢大人了。”陈娇轻声道。
。
两日后,临江王率领大军抵达长安城外,李牧身穿铠甲去迎接。
李牧这一路战功显赫,临江王对他十分满意,入了大帐,得知陈国舅主动将虎哥儿送还给李牧,还因此被昏君打入天牢,临江王不由地感慨道:“他作为岳父,待你也算仁至义尽了。”
李牧苦笑道:“形势所逼,倘若我在城内他带兵围困,定不会将孩子还我。”眼下,还不是他替陈国舅求情的时候,求了,便有可能让人误会他存了用攻城要挟临江王之意,与未来的君王讲条件,大忌。
临江王点点头,笑道:“把虎哥儿抱来,本王看看。”
李牧马上派高俊去接虎哥儿。
虎哥儿不要离开娘亲,陈娇哄了很久,小家伙才红着眼圈让高俊抱他过来了。
李牧是万里挑一的好相貌,虎哥儿随了父亲,眉清目秀,漂亮可爱,临江王好好夸赞了一番,还赏了虎哥儿一枚玉佩。临江王心里在暗暗地庆幸啊,万一陈国舅狠心用虎哥儿威胁李牧投降,李牧便是大义灭亲死忠于他,亲生儿子惨死沙场,临江王都要亏欠李牧一份情。现在父子团聚,李牧全心效忠于他,再好不过。
看完虎哥儿,临江王便与众将商议攻城大事了。
长安城城门坚固,易守难攻,将士们在前面拼命,陈娇与虎哥儿待在李牧的大帐,每天都在炮火声中度过。虎哥儿天真地以为外面在放炮仗,像过年一样,陈娇不忍让儿子知晓战事的凶险,便默认了儿子的说法。
攻城第九日,又轮到李牧率军进攻,一直从早上打到了黄昏,天黑了,战火才熄。
李牧回来时,虎哥儿已经睡了,陈娇躺在儿子内侧,闭着眼睛装睡。
这几晚,两人虽然睡在一张床上,中间却始终隔着虎哥儿。
李牧进来了,没有点灯,陈娇听见他走到了她这边,听见他脱了铠甲,然后,他俯身,一双铁臂分别抱住她的肩膀与腿弯,将她抱了起来。陈娇全身僵硬,她几乎麻木地随他抱着,直到李牧将她放到外帐的地上,直到他压了下来,陈娇才终于确定他的企图!
陈娇真心不愿与他这样,可,李牧留她做妻子,为的就是她的姿色。
漆黑一片,她能听见李牧急促的呼吸,也能听见远处守夜战士巡逻的沉稳脚步声。李牧来亲她的唇,陈娇本能地偏头,他并没有强迫她,继续亲她的脸。两人曾共度无数个夜晚,李牧很熟悉她,陈娇努力不被他诱导,忽然间,她闻到一股血腥味儿。
陈娇攥住李牧的手臂,那手臂结实紧绷,只是左边胳膊上分明绑了纱布。
“你受伤了?”陈娇震惊地问。
“死不了。”李牧冷冷地道,扯开了她中衣。
陈娇莫名觉得,李牧此时要她,更像是为了发。泄什么,以前的他,虽然重欲,但在她明显不愿配合的时候,李牧绝不会强迫她。
“给我看看。”陈娇拉回自己的中衣,开始挣扎,尽量不去碰他受伤的左臂。
李牧按住她手,冷笑道:“我受伤不受伤,与你何干。”
陈娇平静回道:“你若死了,我与虎哥儿都会沦为阶下囚。”
李牧顿了顿,松开她,人坐在了一旁。
陈娇摸黑找到火折子,点了灯,回头一看,就见李牧背对她坐在大帐中央,身上只穿一条白色中裤。他赤着上半身,肩宽腰窄,陈娇最先注意到的,却是李牧左臂染血的纱布,随着她的注视,白色纱布上的血似乎还在继续蔓延。
“让人请军医吧。”看着他冰冷的侧脸,陈娇心情复杂地道。
李牧扫眼伤处,道:“不必,我这边有药,你替我重新包扎。”
陈娇前面四世的男人,除了虞敬尧其他三个都受过大大小小的伤,她包扎伤口倒是很熟练了,闻言也没有啰嗦,找到纱布、伤药,再将水盆端到李牧身旁,跪坐在那儿替他收拾。
李牧偏头,看到她白皙的脸庞,长发如瀑散落下来,因为刚刚的挣扎,有些凌乱,可她看他的目光,太过平静从容,没有娇羞心疼,也没有不甘或嫌弃,就像,他对她来说只是国舅府上下的救星,除此之外,两人之间没有任何的感情。
李牧不喜欢这样。
他宁可她生气、愤怒。
翌日,李牧再次率军攻城,血战一日,终于日落之前,大破长安城门。
113()
长安城破;临江王闯进皇宫时;老皇帝已经带着一家人服毒自尽了。
究竟是老皇帝自己服的毒;还是旁人硬灌到他嘴里的;没人知道;百姓们也不在意真相。
三日后;临江王称帝;李牧果然也再次受封太尉。
直到此刻,李牧终于彻底相信了陈娇的那个“梦”,因为就算陈娇在平城时根据蛛丝马迹猜到他与临江王会造反;她也猜不出他最后会封什么官,从河西郡太守到太尉中间,还有几个职位都适合新帝册封给他。
李牧心有不甘;陈娇是第一个让他看走眼的人;原来她的那些千娇百媚,都是为了讨好他;为了救她的家人与好哥哥。
但李牧给过她承诺;他就一定会做到。
新君与大臣们商议如何处置陈国舅一家时;李牧替陈国舅求了情。
说实话;临江王该感谢陈国舅的;没有陈国舅祸乱朝政,他一个蜀地王爷怎会有理由挥师北上直取长安?如今成王败寇;陈国舅对他再没有任何威胁,怎么处置都全随他心意。既然攻城前陈国舅就被昏君以通敌罪关起来了;没有亲自阻拦他进京;临江王决定给李牧一个面子。
不久,新君下旨,将陈国舅一家发配崖州。
天涯海角,形容极远的地方,崖州便位于那个海角,自古便是罪臣流放之地。
但对于陈国舅一家而言,活着总比死了强。
押解前一晚,李牧带陈娇去了天牢。
国舅府家眷分男女关在两个牢房,陈国舅自己关在一个牢房。
长安城破前,陈国舅虽然入狱,但他毕竟是皇后的亲哥哥,狱卒们不敢怠慢,也算是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因此,陈国舅并没有吃什么苦头,只是从堂堂国舅沦为阶下囚,又心知大势已去,陈国舅心中郁郁,一下子苍老了很多。
“爹爹。”狱卒将牢门打开,陈娇立即扑到了陈国舅怀里。
陈国舅搂着女儿,只觉得女儿消瘦了很多。
“别哭别哭,爹爹这不是好好的,虎哥儿怎么样,没想我吧?”陈国舅笑眯眯地问道。
陈娇在老人家怀里埋了会儿,才红着眼圈抬起头,哽咽道:“虎哥儿天天想你,我,我怕他见你这样难受,就没带他来。”这阵子儿子追问外公去哪了,陈娇一直撒谎说外公去外地巡游了,要很久很久才回来。
陈国舅欣慰道:“挺好的,别带他来。”他想永远做外孙心里最厉害的外公。
父女俩说了很多话,李牧站在牢房外,默然地做个看客。
陈国舅扫眼女婿,低声问女儿:“他准备怎么安排你们娘俩?”
陈娇顿了顿,如实说了。
陈国舅更放心了,摸着女儿柔软的头发道:“论国事,我与他是对头,如今输了,只怪爹爹自己没本事,爹爹不怪他,你也别恨他什么。论家事,他肯继续与你做夫妻,肯替咱们陈家众人求情,也算是个好女婿,往后娇娇安心跟他过,把你们娘俩照顾好,爹爹就放心了。”
陈娇哭着点头。
父女俩聊了很久,李牧见远处狱卒为难地看着他,知道探望的时间有限,便轻声咳了咳。
陈国舅率先将女儿推离了怀抱。
陈娇舍不得走,李牧进来,握住了她手腕。
“替我照顾好娇娇。”对女婿,陈国舅只这一句嘱咐。
李牧颔首:“岳父放心,小婿明白。”
陈国舅笑了,直到女儿被女婿带走,再也看不见了,陈国舅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谋划了一辈子,到头来,只剩两袖清风。
。
内乱刚过,举国上下百废待兴,陈国舅一家发配之后,李牧便开始了早出晚归的忙碌生活,回府时天都黑了,来后院看看虎哥儿,等虎哥儿睡着后,他再去前院休息,再没主动与陈娇说过一句话,更不用提求。欢了。
他不求,正合了陈娇的意,能不以色。侍人总是好的。
进了八月,李牧终于不用那么忙了,不但能赶在黄昏时分回府,逢十的日子还会休假。
这日黄昏,陈娇正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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