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岳想的却是,家里现在就三间房,他与陈娇住东屋,两个弟弟住西屋,买的丫鬟住哪儿?
如果未婚妻没那么娇气,他就不用操这个心了。
成亲在即,家里又实在没有地方安排丫鬟住,韩岳顿了顿,客气地道:“婶儿多虑了,我与二弟都会洗衣做饭,林姑娘嫁过来后,什么都不用她动手,丫鬟您还是留着自己用吧,不怕您笑话,我们家现在真没地方给丫鬟住。”
田氏一怔。
林伯远及时缓解妻子与女婿的尴尬,笑着数落妻子:“我就说不用买丫鬟,偏你喜欢瞎操心。”
田氏干笑两声,心里发愁,不带丫鬟,女儿真让丈夫小叔伺候,早晚都要被村人笑话,只是,现在再教女儿还来得及吗?
陈娇默默地吃着饭,其实她在国公府的时候,也学过做菜的,丫鬟们把食材都切好,她动两下勺子翻炒的那种。如今丫鬟用不了了,陈娇决定,今晚就跟田氏学农家饭的做法,免得嫁过去后,因为不会做饭,得不到韩岳的死心塌地。
结果到了晚上,陈娇试着折断苞谷杆柴禾时,不小心被苞谷杆划破了娇嫩的手指肚。
田氏心疼地不行。
林伯远连连叹气。
不想被卖的小丫鬟春杏主动提出了法子:“我可以白天跟着小姐,晚上回这边住!”
田氏大喜:“对,就这么办!”
所有问题都解决了,正月初七晚上,陈娇出嫁前夕,田氏来教导女儿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哎,韩岳那身板,我的娇娇可能要多忍一忍了。”
夜深人静,田氏搂着宝贝女儿,轻轻地感叹道。
陈娇当初进宫被封贵人,第一晚老皇帝就要她侍寝,侍寝之前,有宫人专门教导过陈娇帐中秘事,教的比田氏详细多了,还摆出一个玉件儿叫陈娇开眼万幸老皇帝被贵妃拐跑了并且一命呜呼,陈娇没用上她学的那些东西。
如今新郎官换成一个高高壮壮的农家汉,陈娇的畏惧,比抗拒更多。
太过害怕,这晚陈娇都没睡好。
韩家那边,老二韩江趁兄长喂猪的时候,偷偷将一个半旧不新的小册子塞进了兄长的被窝。
晚上韩岳铺被子睡觉,小册子就掉了出来。
韩岳皱皱眉,打开,才看一眼,立即合上了。
“二”
他想喊二弟,“弟”未出口,韩岳又闭上了嘴,穿鞋下地,将那小册子丢进灶膛,一把火烧了。
二弟已经歪了,韩岳怕留着这册子,哪天三弟也被二弟带歪。
008()
吹吹打打,晌午的时候,韩岳来林家迎亲了。
新郎官一身大红喜袍,本就是高大俊朗的人,换了新衣,站在一群看热闹的村人中间,更显得鹤立鸡群,勾得大姑娘小媳妇都想看。村人们喜欢说闲话,但也容易忘记旧事,既然韩岳与林家女要成亲了,那以前两人偷偷私会两次,算什么?不值得多提。
“人家韩岳比你小都娶媳妇了,胡全是不是很羡慕?”
有人反过来寒碜当初散播谣言的胡全了。
胡全双手插在袖口里,听到这话也不气,猥琐地笑道:“先娶媳妇有啥用,未必能生出娃来。”
这是暗讽韩岳没种呢!
村人们嗤了声,怀疑谁没种都行,就韩岳那身板,可能没种?
办喜事是稀罕事,隔壁村都有来大旺村看热闹的。
曹珍珠与她娘胡氏也来了,看着骡背上的韩岳,再看眼跟来迎亲的韩江,曹珍珠气愤地抱怨道:“说话不算数,他明明答应他先娶我的。”
曹家比韩家还穷呢,要不然胡氏也不会同意女儿跟韩江好,不过现在她倒不急,对着林家大门道:“傻丫头,韩岳娶这门亲咱们也有好处,你想想,林家多有钱,林娇嫁过去吃的能差?到时候三房人一起吃饭,你也能沾光。”
更重要的是,林伯远是私塾的夫子,两家成了姻亲后,她把小儿子送进私塾,林伯远也不好意思收束脩。
胡氏可精了,怎么算,韩、林两家结亲对曹家来说都是好事。
曹珍珠哼了哼,嫌弃道:“就怕她事事都要压我一头,我又没钱跟她比。”
胡氏瞪眼女儿,故意道:“既如此,那你忘了韩江,另寻门婚事罢。”
曹珍珠抿唇,目光落到韩江俊朗的脸上,不吭声了。
众人继续围观,新郎进去不久,就把新娘子接出来了。林遇将妹妹背上了花轿,看不到新娘子了,村人们立即都朝后面的嫁妆看去,这才是最值得看的。林家准备了十八抬嫁妆,在村里算是非常体面的了,领头的第一抬,整整齐齐的摆着二十个一两的银元宝。
村人们瞪大了眼睛。
“二十两,林夫子真舍得啊!”
“韩岳真是撞了大运了,娶了个美娇娘不说,还赚了这么多嫁妆!”
“哎,不对啊,我记得林娇特别嫌贫爱富,怎么会看上韩岳?该不会是去年韩岳好色贪财,故意将人家掳到山里,逼得林娇必须嫁他吧?”
银子这东西,最能乱人心,有的村人只是羡慕林家给的陪嫁多,有的村人就是嫉妒了,一旦嫉妒起来,就喜欢说些难听的,故意给得了便宜的人添堵。
韩岳听见了,没有在意,自己无愧于心就好。
简陋的花轿里,陈娇也听见了,想的却是,韩岳救了她的命,这世嫁他做妻子,也算是报答了。
。
花轿沿着村中土路转了一圈,晃晃悠悠的,终于在陈娇被晃晕之前,落在了韩家门前。
韩岳先踹轿门,然后媒婆扶着新娘子出来了。
大门口的村人与院子里的韩家宾客都跟着起哄,幸好陈娇被红盖头遮着,什么也看不见。
堂屋里面,两人拜了天地,跟着就被众人送进了洞房。
所谓洞房,就是东屋罢了,农家屋子布置都差不多,朝南临窗搭建土炕。
陈娇的嫁妆已经都搬进来了,地上摆了一堆,八床喜被整整齐齐的堆在东炕头了,西炕头叠着一个男方家里自备的大红被卷。陈娇一手扶着炕,一手由媒人托着,小心翼翼坐到了西炕头,坐稳了,她就没事了。
“新郎官掀盖头喽!”媒婆笑吟吟地吆喝道,将裹铜的金色秤杆递给韩岳。
此时此刻,小小的东屋挤满了人,除了韩家三兄弟,韩家远近的亲戚都来了,大大小小老老少少都要观礼,屋里站不下,那些人就敞开门帘挤在门口。女眷们还好,男人们急着看大旺村有名的美人,都撺掇韩岳快点。
韩岳心情复杂地看着炕头一身红妆的小女人。
他娶妻,只是碍于责任,但现在宾客盈门,新娘就在眼前,韩岳忽然意识到,他与那个嫌贫爱富、娇生惯养连饭都不会做的林家女,是真的绑在一起了。
“怎么,自己媳妇还不敢看了是不是?”
新郎官慢慢吞吞的,有人大声嘲笑道。
韩岳抿唇,当即再不犹豫,大手一抬,秤杆就将新娘子的盖头挑起来了。
陈娇下意识地低垂了眼帘。
屋里其他人,包括韩岳,却都在看她。
十七岁的新娘,乌压压的长发都被定在凤冠中,露出了光洁饱满的额头,以及一张比剥了壳的鸡蛋还要光滑细溜的脸蛋。别的新娘都会抹很多粉,弄得脸跟面板似的,陈娇没有,她天生白皙水嫩,乡下的劣质脂粉只会为她减彩,故而她坚持没用,只描了两撇细细的柳叶弯眉,只涂了红艳的嘴唇。
就是这么一张国色天香的脸,她不用笑也不用做什么,光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都让人觉得天上的仙女下凡了,必须好好供着才行。
韩岳一直觉得林家夫妻把女儿养得太娇了,农家姑娘怎能不会洗衣做饭下地干活?但是这一刻,韩岳忽然意识到,给他一个这么娇滴滴的妹妹或女儿,他就是病入膏肓,也宁可自己爬着做饭,绝舍不得让妹妹或女儿劳累半点的。
韩岳身后,韩江看直了眼睛,别的男女客也没强到哪去。
太多的目光都落在她脸上,陈娇不自在了,稍微朝左侧偏头。
韩岳率先回神,咳了咳,问媒婆接下来做什么。
媒婆笑着自责道:“看我,当了几十年的媒婆,第一次看新娘子看迷魂了,来来来,该喝交杯酒了!”
酒水早就备好了,媒婆利落地倒了俩酒盅,分别递给新郎、新娘。
陈娇低头坐在炕上,韩岳高高大大的站在炕前,喝酒时,陈娇不得不扬起小脸,韩岳也必须弯下腰就她才行。
嘴唇即将碰到酒盅,韩岳看了面前的姑娘一眼,恰好陈娇也抬起眼帘,新郎波澜不惊的黑眸,就与新娘水汪汪的桃花眼对上了。陈娇胆怯,瞬间移开了,脸颊通红,韩岳垂眸喝酒,那双潋滟勾人的桃花眼却在脑海挥之不去。
喝完了酒,两人缠绕的手臂就要分开前,不知谁从后面用力推了韩岳一把!
韩岳毫无准备,虽然左手迅速撑住了炕,上半身以及捏着酒盅的手还是朝陈娇撞了上去。
陈娇坐着,底盘比他稳一些,却也被韩岳撞得往后歪了歪,酒水更是都洒在了脸上。
韩岳低头时,就见一行酒水沿着她羞红的脸潺潺滚落,朝耳垂那边去了。
韩岳喉头滚动,险些遵循本能去吃了她脸上的酒。
“哎呦,新郎官着急抱新娘了!”
哄闹再起,眼看怀里的娇娇女蹙了眉尖,韩岳也觉得刚刚的玩笑过火了,登时放下酒盅,伸手将屋里的宾客往外推:“好了好了,该开席了,大家都去坐吧!”
那些人不想走,却架不住新郎官力气太大,片刻后,屋帘落下,里面只剩媒婆陪陈娇了。
媒婆笑着递给陈娇一方帕子,叫她擦脸。
陈娇心慌慌的,犹忘不了韩岳压过来的片刻无措。
。
后半晌陈娇非常清闲,就在屋里坐着就行,新郎官韩岳却忙得不可开交,晌午、傍晚两顿宴席几乎是连着开的,因为他娶了村里最美的姑娘,村里爱慕林家女的光棍、小伙子们争着抢着灌他酒。
韩岳身边没个顶用的,老二韩江早被灌趴下了,老三韩旭还是个孩子,灌到天黑,韩岳也八分醉了,仰头看天,漫天繁星都在转悠。
韩江睡醒一觉,见一群汉子们还在欺负大哥,不乐意了,推着搡着将等着闹洞房的男客们往外赶,大舅子林遇也来帮忙。
一更天,韩家小院终于恢复了清静,只留满地脏乱。
“大哥先回房吧,我与三弟收拾。”送走林遇,韩江懂事地对兄长道。
韩岳看眼东屋窗户里透出来的昏黄烛光,摇摇头,坚持与两个弟弟一起收拾。
哥仨都是勤快的人,借来的桌椅摞到一块儿留着明天还回去,地上的脏乱用大扫帚一扫,当晚就扔出去了,全都收拾好,半个时辰又过去了。
这么一通忙碌下来,韩岳酒醒了大半,刺骨的晚风一吹,他闻到了自己身上的酒臭味儿。
娇滴滴的新娘连汗味儿都嫌弃,若他就这么进去,她又要捂鼻子了吧?
韩岳叹口气,如果可以,他宁可娶个容貌普通的村姑,也不想娶个各种讲究的仙女。
虽然这么想,进了堂屋,韩岳还是先洗把脸,再把沾满酒水菜汁的外袍脱了放在外面,这才提着新买的夜壶进去了。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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