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幼禾瞟了他一眼,“……那是你闲得慌。”
结果,一直从茶楼到刺青店,丁幼禾也没肯上车,于是元染就一路跟到了门口。
她开门,他就在身后站着。
“让开,你现在不是我的房客了。”丁幼禾嫌弃地说。
元染纹丝不动,指着停在路边的车,“没油了。”
“骗子。”
“真的,开太慢,废油。”
丁幼禾咬牙,“没油给你管家电话,你跟着我|干什么?”
他伸手,从背后将她搂住,微微低头埋首在她发丝间,“求收留。”
明明知道他是在装可怜,明明应该板着脸撇清关系,丁幼禾心里都清楚,可她做不到。
非但做不到,甚至心底还有个声音在喋喋地劝说她:
“你不是一直在等他回来吗?他回来了,你还矫情啥?”
“人家没没回来时候你守着这空房子,人家回来了你反而要搬走,丁幼禾你等的不就是他来挽留吗?”
从小到大,丁幼禾都不是个善于思考的人。
都说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而丁幼禾大概是用心脏思考的。
左胸腔里,那个不安分的心时时刻刻都在教唆她转身投进对方怀里,狠狠地掐他的腰,捶他的胸口,甚至咬他一口,骂他为什么仅凭断章取义就抛下她那么久……
“没地方收留你,”内心的小人有多狂躁,丁幼禾的脸上就有多冷静,“现在我跟肖潇合住,不方便收留男人,你还是自己找地方去吧。”
说着,门被她推开了,一张小纸条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是肖潇龙飞凤舞的字:【今晚我有约会,明早见,宝贝】
丁幼禾:“……”
字条被元染捡了起来,夹在指间,他微微偏头,朝她笑了下。
……能收回前面的话吗?她家楼里还有母猫若干,不方面收留雄性行不行?
一刻钟后。
丁幼禾在家里忙碌,完全把坐在一边的男人当空气,不仅如此,还时常嫌他碍事,“让一下,挡着我拿东西了。”
元染坐在原处,一双长眼凝着面前的女人。
三年了,她看起来比从前清瘦了些,下巴更尖,锁骨的凹陷也更深一些,以至于那条小鲸像是半个身子都没入了海平面。
可是周身却还是那股子莽莽撞撞的少女气,像是随时都会操起家伙跟人打架似的。
她穿着粉底白点的绒衫,衣服松松垮垮的,更显得整个人单薄,此刻柳眉倒竖一副嫌弃他碍事、恨不得把人拎起来从窗户丢出去的模样,像只发狠的奶猫,凶没见多少,可爱倒是满分。
见元染不动,丁幼禾冷声说:“不让的话今晚你就睡地板吧。”
元染问:“你要拿什么?”
“被褥。”丁幼禾随口说,“工作间里现在可没被子给你盖。”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果然,元染立刻问:“我原来的被子呢?”
丁幼禾轻飘飘地说:“烧了,楼顶。”
气压瞬间低了下来,她莫名其妙地偷瞟了元染一眼,他仍旧坐着,挽起袖口的手臂肌肉线条结实,稳稳地搭在一旁,并没有挪动分毫——那这压迫感是从何而来的?
“烧了,”元染半垂着眼睫,轻笑,“是要当我死了的意思?”
丁幼禾:“……”这意思倒没有,一刀两断差不多。
“还烧了些什么?”元染语速很慢,像极了许多年前他刚刚开始恢复说话的时候,“我的衣服?鞋子?餐具?”
“留下你痕迹的东西都烧了,烧不掉的也从这房子里扔出去了。”丁幼禾理直气壮地说,“怎么,有意见么?”
“有,”元染右手拇指与食指缓缓地摩挲着,“有我痕迹的东西都扔了,为什么还留下一件?”
丁幼禾吓了一跳。
有那么一瞬,她以为自己的小藏宝箱被发现了,可是很快她就意识到对方指的不是书信,于是满不在乎地反问:“都扔光了,不信你可以自己去看。”
“还留了一个。”
“不可能。”是真扔得挺干净的,当初那个哭成红眼兔子的自己有多疯,她还记得。
“这个。”元染抬眼,目光灼灼看向她。
丁幼禾的心脏猛地漏了半拍。
“这个家里……留有我痕迹最多的,不是你吗?”
语速太慢了,慢到让人觉得每一个字都是撩拨,丁幼禾察觉到自己的失神,一挥手想要故作潇洒,却没轻没重地把台面上的花瓶打翻在地。
里面半瓶水,洒了一地,花枝落在地上,还掉了几片花瓣。
惨兮兮的。
丁幼禾原地蹲下,手忙脚乱地收拾残局,手刚碰到花枝,就被微凉的大手覆住了,握在掌心。
她没抽手,但也没回应。
两人就那么僵持着,直到元染看见地上泼出来的水面上起了涟漪。
一滴,一圈,漾开。
——那个垂头蹲着的小狮子在掉眼泪,无声无息的,连抽噎都没有。
他听见自己叹了口气,为她的倔强,也为自己。
伸手,把人往上一带,就着起身的趋势整个圈入怀里。
丁幼禾低着头,说什么也不让他看见自己掉眼泪的模样,被他盯急了,索性把一张涕泪交加的脸都埋在他胸口。
凉丝丝的衬衫料子,贴在滚热的脸颊上,泪水很快就湮开了,几乎透出里面的肌肤。
他紧紧地抱着怀里无声哭泣的人,心脏跟着一蹴一蹴地疼。
分离是两个人的事,但“音讯全无”却是一个人——他在海外的这些年,刚开始确实负气过,想忘掉脚踏两条船的女人。可时光或许能叫他忘记在少管所里绝望的日夜,却无法磨灭那些慢慢找回自我的温暖记忆,那些她所给与的爱和依赖。
所以局面稍定之后,他让留在国内的许暮当了眼线。
首要监视对象是颜梁淮,其次是所有与丁幼禾有接触的异性。但许暮递给他的原话是这样的:“染爷,你还是甭操心那穷警察跟男客户了,不如操心操心那劳什子的萧大姑奶奶?她跟嫂子同进同出,好得跟连体婴似的,别是两头开花把嫂子给掰弯了啊。”
弯个屁。
谁都没他清楚,全世界都弯了他的幼幼都是百分之百的直女,在他面前能柔成水的那种。
听说肖潇回了楠都跟丁幼禾同住,元染悬着的一颗心才终于落回肚子里。作为对替他守着老婆的感谢,他才会出手教训武娄。
幼幼的一切,对身在海外的他来说,并不遥远。
遥远的,只有如今手心里的温软。
无数次在午夜梦回时出入他的梦境,与他缠绵。
只是这些丁幼禾统统不会知道,于她,元染就是消失了整整三年,人间蒸发,音讯全无。
轻轻地拍着她的背,直到她微微抽动的肩终于平静,元染的手才从她后背缓缓向上,托在纤细的脖颈后。
丁幼禾抬起眼,眼白都红着,泪盈于睫。
就算再怎么努力含住眼泪,也还是猝然落下一滴,顺着光洁的面颊滑落。
“幼幼,”元染低头,在她唇边噙去泪珠,“……对不起。”
丁幼禾以为自己会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你这个混|蛋”,可脱口而出地却是,“你知不知道……”
我有多想你。
声音哽咽得几乎变形。
她哭,已经够叫元染揪心。
听见她这一句欲说还休,心脏就像被一只手生生从胸腔里拽出来,攥紧,疼得叫人窒息。
元染舌尖残留着泪水的苦涩,他向左偏了些许,唇便依在她柔软湿润的唇瓣上。肌肤相触,一冷一热。
丁幼禾没有躲,他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唇与唇若有似无的碰触,静得能听见彼此交互的呼吸,他目光向下,落在她微张的唇,然后轻轻含住下唇,将她的递过来的苦涩又全数还了回去。
与之前在京南故居时那个源于对彼此身体渴望的吻不同,这一次,更像是小心翼翼的彼此试探。
他的动作轻得像在亲吻易碎的玉器,手指虚抚在她脸庞两侧,偶尔碰触,凉意刚贴上就立刻分开了。
这种若即若离,磨得丁幼禾百爪挠心,最终忍无可忍咬住他的唇,反客为主地勾上他的脖子,吊在他身上,宛如一只受了欺负急于报仇的小猫咪。
元染拢住她纤细的腰,让她长腿环住自己的腰,背贴在走廊的石灰墙上,低头与她唇齿相依。
“我知道,”他的声音从两唇之间溢出,“在梦里你对我说过很多……很多次,我也想你,很想,每天、每夜都想。甚至觉得,就算你真的喜欢过别人都没关系,只要我足够好,总会把你……抢回来。”
这份卑微。
任一个跟随过元染,或是陈元染的人都不会相信,出自染爷之口。
可他确实说了。
这是他这二十多年唯一的示弱和妥协,为了放不下的她。
作者有话要说: 火葬场没完
幼幼不舍得,我舍得呀
我最喜欢看染爷绝地求生
染爷:???
第50章 撩50下()
房间里的闹钟仍旧是三年前的那一个,走针的时候总发出咔哒脆响; 初听觉得吵; 听久了竟有些安定人心的味道。
元染轻抚着趴在他胸前的人光洁的脊背; 因为纤瘦; 脊骨之间轻微的凹凸都在指间格外鲜明; 就像只猫,灵巧却纤弱; 稍一用力就会弄伤她似的。
她一声不吭; 伏在他左胸,听着胸腔里有力的心跳。
这样的姿势维持了许久,从前,每次亲热之后她都习惯转身拿背对着他; 小虾米似的弓起身子,生怕哪根脚趾又挑起他的兴致。
可见时间还是会改变一个人的习惯; 潜移默化的。
“为什么不问我就走?”她的声音从他胸口传来; 又低又软,不带攻击性。
但她的话刚出口,就听见某人心脏跳动的频率加快了。
她手伏在他胸口,抬头,对上月色下幽深的一双长眼。
“元染,”丁幼禾与他对视,“你根本不是因为我说喜欢颜警官才走的。就算我没有那样回答颜警官,你没有误会,你也一样会走的; 对不对?”
心脏的跳动越来越快。
所以,即便他一言不发,丁幼禾也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从头到尾都没相信过,我是真的不在乎你有钱没钱,是我养你还是你养我,也不认为我可以帮你洗清冤屈,还你清白。”丁幼禾顿了下,苦笑,“骨子里,你只相信你自己。”
尽管是真相,但这是头一次有人当着元染的面直白的说出来。
他落在丁幼禾后背的手停下了,许久才开口:“不是,我还信你。”
丁幼禾轻笑,“你才不信我,信我你根本不会走。”
“那是因为我信你会等我回来。”
丁幼禾一怔,继而气急败坏地在他肩膀咬了一口。
这算什么?吃定了她会等他,所以就能什么也不说的一走了之?
这口力道不轻,留下了鲜明的牙印,元染吃痛,但捂都没有捂,只静静地看着她:“对不起……幼幼。”
丁幼禾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手在他胸口一撑,站起身,裹走了全部被褥,赤脚踩在地板上。
纵然房间里开了暖气,到底是寒冬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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