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过。
“够用,太够了。”黄九郎掂量了下手中的箩筐:“这些不过是九牛一毛。”
王瑞来到厨房的几个大水缸前,偷偷取出个纱袋浸在其中一个缸中晃了晃,转眼间,水缸里的水就冒出了酒香。
纱袋里装的正是酒虫,有了这条虫,只要有水就有酒。
高大厨和刘大酒葫芦不停的在切肉煮肉,厨房里热气腾腾。
“这不是还有酒呢么,棋顺,快拿坛子装好送过去。”王瑞指着酒缸大声道。
棋顺纳闷,自己疏忽了?也不多问,舀满了一坛酒捧着和少爷一起往客厅走。
穷神吃的正香,见又有美酒来了,亲自接过来咕咚姑大口喝着。
王瑞在一旁笑道:“慢些慢些,有的是。”
穷神放下酒坛子,长出一口气:“美酒啊”说句不好听的话,活了这么久没喝过几次。
“只要您愿意,您可以吃到撑喝到醉。”
有些话不必说的很清楚,王瑞什么意思,穷神懂得,吃人家饭受人家管,吃到撑喝到醉的交换条件是他离开这里,放这地区一码。
穷神虽然穷,但一直穷的兢兢业业,“受贿”徇私这种行为从来没有过。
但他也清楚,之所以铁面无私,主要是没人向他“行贿”。
王瑞作为第一个向他示好的人,他觉得不能太不给面子:“嗯如果你真的能让我吃饱喝足,我就答应你离开这里。”
“好,一言为定,你以神仙的身份发誓!”王瑞听了,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不许反悔。”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穷神微笑,他还真不信王家能够有吃不尽的肉山喝不完的酒海。
王瑞看出了穷神心中所想,心想,不怕你吃不饱就怕你吃到爆啊。
穷神肚子里没油水胃口大,源源不断的食物送进他嘴里,他每次都风卷残云一般的吃光了。
厨房的高大通和刘大酒葫芦最后累得实在切不动了,干脆成块成块的煮肉,黄九郎也累得够呛,懒不得小块挖掘蛟肉了,直接剁了一段蛟的身躯,扒了皮扛着回到了王瑞的书斋。
棋顺一次次搬酒坛子太费力,用扁担两桶两桶的往里面挑酒。
王瑞看穷神不停的吃啊吃啊,看都看累了,无聊的一会杵下巴一会托腮帮,口中却道:“慢慢吃,还有还有。”
穷神嚼着肉喝着酒,心也虚了下来,肉的供应其实还好,宰杀牛羊就是了,虽然这肉吃着不像牛羊。
这可源源不断的酒则太奇怪了,酿酒需要粮食,酿造这样的美酒更是麻烦,一坛美酒已属难得,现在他都记不清自己喝了多少坛了。
这个书生难道也是仙人?不、不会,他绝不是仙人,就是一介凡人。
终于穷神忍不住了:“是不是有仙人教习了你什么法术,为何酒肉能够源源不断?”
王瑞打了个哈欠,并不正满回答:“您吃饱了吗?如果吃饱了答应里离开这里再不回来,我就回答你的问题。”
他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看人家穷神没人爱好欺负才敢叫板,换个诸如二郎真君雷祖之类的神,他是万万不敢的。
“没吃饱!我还要吃!”穷神大声道:“我不信你真的有酒池肉林。”
王瑞困得睁不开眼睛:“那就吃到您满意为止。”
穷神开始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到后来更像是跟王瑞打赌一般,不停的吃着,终于撑得肚子滚圆,弯不了腰才摆手:“够了够了。”
王瑞一下子精神了:“说好了的,您没忘记罢。”
“没忘记,你告诉我你这是什么法术?”
“没有法术,发大水是因为蛟龙要入海,不过这蛟被人斩杀了,您吃的就是蛟肉。”
穷神愣了下,随即哈哈大笑:“原来如此,难怪这肉如此美味,又吃嚼不尽。”他胃口再大,也很难完整的吃下一条蛟啊。
他笑够了,又问:“那这美酒呢?总不会也是蛟给的。”
“这酒则是用酒虫泡的。”王瑞道:“只要有它,井水变美酒。如果您想要,我可以送给您。”
他一向大方,有失有得嘛,如果能送走穷神,酒虫算什么。
穷神苦笑着摇头:“我是穷神,必然身无长物,酒虫你赠我,我便有了家产,这是不行的,不过你够慷慨,对我够真诚,不吝啬宝贝,是个有趣的人。看在你开天辟地第一次招待我的份上,我这就走,这辈子也不会登你家的门。”
王瑞忽然体会到了穷神的心酸,别人都说你我是朋友,后会有期,而穷神则是为了你好远离你。
“谢谢您。”他真诚的道,毕竟他一开始也没安好心,请客吃饭也是奔着算计这苦逼的神仙去的。
穷神却也洒脱:“不必谢了,我这番大快朵颐不亏!”说完,拿起柺棍,往门外走去,在院中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这几个时辰散发的穷气都吸了回来,然后一转身消失不见了。
王瑞长出一口气,顺着门框滑坐下去,这才是穷神而已,还有瘟神呢。
歇息了一会,去厨房看其他人的情况,高大通和刘大酒葫芦互相靠着打盹,棋顺抱着木桶不住的点头,黄九郎则拎着装酒虫的纱袋还在往水缸里晃着。
“不用再弄酒了,穷神走了。”
黄九郎温笑道:“你应该是第一个如此成功将穷神送走的人。”
王瑞恨不得摆个造型,显摆一番,但一想到还有瘟神没拦截住,现在革命尚未成功,不是得意的时候,收敛了“得瑟”的心,将劳累的两个厨子和棋顺叫醒,各自发了赏钱叫他们回去休息了。
他和黄九郎告别,回家后将自己彻底清洗了一遍,盖着被子躺床睡了。
迷蒙的想,看啊,何云一不在,自己不也解决了一件事么,所以不要再想他了。
——
残阳如血,空气中飘散着轻微的腐草味儿,随着清风徐徐吹向宁采臣的鼻腔,他用袖子捂住口鼻,侧身打了个喷嚏。
人啊倒霉喝凉水都塞牙,他就更惨了,连凉水都没得喝,喝的是洪水。
替人家跑到这里收账,前脚到达,后脚就涨水,幸好雇主的欠条随身贴放,加之他爬树快,才侥幸躲过一劫,不过装盘缠和干粮的包袱则掉进了洪水中。
今天早些时候,他饥肠辘辘的排队领粥,还被质疑为什么读书人要跟灾民抢食物,他也不想这样啊,实在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他人在外地举目无亲,比有些灾民还要惨。
他现在希望找个暂时寄身的地方,等灾情稳定道路通畅后,继续替雇主收债。
他揣着袖子,颠颠儿的来到了兰若寺跟前,才要敲门,却发现大门没关,他眯眼往里看,突然间门被拉开,两个夹着包袱的男人,面色慌张的跑了出来,见了宁采臣,大声道:“你不要命了,还敢来这里?不要进去,快走罢!”
“这、这里不能住了吗?”
“能住啊,不过能住的是鬼,却不是人!”说完,这俩人跑掉了。
宁采臣无处可去,兰若寺是他唯一的希望,走进院内,见地上的淤泥都还在,没人清理。
再往里面走,大雄宝殿内零星的坐着几个人,有个和尚在发米粥:“就剩这点粮食了,你们不走,我可都走了。”
兰若寺去年被知县查了度牒,和尚数量少了一批,衰败明显,今年又是水灾又是闹鬼的,谁受得了,许多和尚都逃去别的寺庙了,就是方丈和首座也放弃了兰若寺,今天早晨离开了这里。
一个寺庙不能镇压鬼,反而闹鬼,往后别想弄到香火了,加之修缮银联没有着落,不如早放弃。
施粥的和尚见了宁采臣将粥底儿都给了他,也拿了包袱走了。
留在大雄宝殿的人都是不信鬼神的,其中有一个上年纪的老者道:“这帮和尚都走了,他们后院的禅房空了下来,今晚上咱们不用睡地上了,每个人一个禅房住下。”
宁采臣担心的问:“我进来的时候,听人说这里住鬼,是什么意思啊?”
“乱说的,哪有鬼。现在水灾刚过,来来去去,不见了几个人不是很正常吗,就会吓唬自己。”
不闹鬼就好,一定是那帮人乱说的,再说这里住的又不光是自己,还有好几个人呢,宁采臣想,不会有问题的。
——
早晨的仙岛被云雾环绕着,阳光照射下来,云霞蒸腾,人间胜景。
何云一站在飞檐上,向远处眺望着这美景,怔怔出神,可惜上次来的时候,光顾着叫王瑞恢复人身,没来得及欣赏这里的景致便匆匆离开了。
他轻笑,就算王瑞在这里,他也不会来看这景色的,他可起不来,舍不得他那被窝。
何云一辗转了几个地方,都不能静心,最后来到崔师伯所在的仙人岛,这里有继续修炼的仙人,他或许也应该加入其中,这里灵气十足,对修炼大有裨益。
这时,他看到一只仙鹤载着一个仙人落到了庭院中,这仙人道人打扮,走路带风,衣袂飘飘。
此人正是赤松仙子,不过这仙人又不是来找他的,何云一移开目光,继续看他的景色去了。
他总是不觉的看一个方向,虽然明知道隔着海洋山川,纵然看了,也是徒劳。
过了许久,就听崔师伯喊他:“云一、云一,你快帮帮师伯。”
何云一心想,怎么了?总不该是打起来叫他帮忙,可也没听到打斗声啊。
等他到了殿内,就见崔师伯吹胡子瞪眼睛的道:“云一,你得替咱们门派争口气,你跟他下!”
原来是在下棋。
赤松仙子微微一笑,捏住几根胡须,淡定如风。
大早晨开局对弈,被对方杀的片甲不留,崔道人心情坏极了,搬来自己的师侄做救兵。
赤松仙子不等何云一回答,便做了个请的动作,等对方坐下了,他才道:“你师伯将灵芝输给了我,不知你以何物做赌注?”
原来还有赌注的,何云一道:“我身没有可下注的东西。”
“这样如何,你若是输了,我就取走你的一只眼睛给我在凡间的徒孙用,我若是输了,便将泰初筵的请帖赠予你,你凭这张请帖可以从南天门光门正大的进入天庭参加泰初筵,如同真正的仙人一般。”说着赤松仙子从袖中露出了请帖的一角。
何云一对这请帖没多大兴趣,但他现在已经坐下了,总不好再起身离开,只好道:“就听您的好了。”
赤松仙子的徒孙在凡间被人打爆了一只眼睛,重伤在卧,等待医治,便到崔道人这里先赢了疗伤的灵芝,现在又看上了何云一的眼睛。
他想的很美,眼球和灵芝都到手,将这一切扔给徒孙后,骑着仙鹤去参加泰初筵。
他让何云一下了一步棋后,微笑着看他。
我研习棋艺上千年,岂会输给你。
两个时辰后,何云一手里拿着请帖,看着赤松仙子郁闷的驾鹤离去,消失在天际。
“可我并不想去参加泰初筵啊。”
崔道人在一旁出主意:“你不想去的话,出门在岛上问一问谁想去,有好面子的老家伙愿意下血本换这请帖的。”
岛上的未修成的何其多,成仙无望去天界看一眼也满足了,有这请帖可以在规定的时间内正大光明的出现在天庭,而不会被守天门的门将诛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