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元礼一边收拾针灸的盒子一边道:“眼看到后半夜也没什么生意了,我今天就收工罢。你们跟我走,到我家住一宿,明早我找个船家送你们回去。”
王瑞和黄九郎道了谢,跟着殷元礼往集市外面走。黄九郎当然知道怎么离开集市,但一天没被王瑞识破身份,他就愿意多隐瞒一天,况且还能和他多待一会,何乐不为,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跟王瑞走在殷元礼后面。
殷元礼作为在集市有摊位的小摊主,对这附近了如指掌,出了集市,他指着面前那条大河道:“这条河可以抵达任何河岸。就是说你在这里坐船划桨,想着你要去的河岸,等过一会,你就会发现你已经到了你要去的地方了。不过不方便的是,只能抵达有水的岸边。”
黄九郎当然知道这点,只是船家难找渡河费极贵,修为够的话,还是自己开一条通道来这里更合算。
河面上波光点点,船只不停的划进河中央,渐渐消失,同时又有远处的船只,逐渐靠岸,来往十分繁忙。
“你们现在恐怕找不到渡河的船只,这会正是大家离去的时候。”殷元礼道:“我家就在这附近,你们住一宿,明天再回去,你们逛了一晚上也饿了,顺便在我那里吃点夜宵。”
一听有吃的,王瑞笑道:“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哈哈,客气什么,咱们都是人嘛。”
黄九郎保留意见。
按照殷元礼的说法,他在这里和老家都有宅子,老家有正妻,这里有个在罗刹国收留的妾室。王瑞他们进入殷元礼家后,就看到了这个小妾,小妾皮肤有点黑,但长得的还算不错,属于那种健康有朝气的美人。
小妾性格温柔,见殷元礼带了朋友回来,立即张罗着去热酒热菜。
殷元礼小声的对王瑞他们道:“你们不知道,她这个模样在罗刹国几乎活不下去。”
“为什么?”王瑞好奇。
“因为他们对美人的看法和咱们不一样,在咱们圣朝,你和你朋友这样的人是好看的,但在罗刹国,你们就是最丑的,属于一进城就被围观指指点点那种,甚至还会吓到人。我这小妾出生后和她那些个有四个鼻孔、脸上长瘤子的肥胖姐姐们不一样,饱受欺负,后来逃出来遇到了我,我看到她可怜,收留了她。毕竟我在这里,一个人也怪孤单的。”
王瑞听得冒冷汗,心想可不能去罗刹国乱溜达,审美偏差太大:“对了,你不是说你有个朋友在那里做官么,那么他”
“他乔装啊,把自己打扮成猛张飞的样子,但他能得到罗刹国王的喜欢,更多的是因为他有文采,文章做得好。”
长相审美有偏差不要紧,对文章的喜好倒是放之四海皆准。
这时候小妾热好了饭菜回来,三个人都饿了,殷元礼治疗的多是各种猛兽,常拿野味给他,他家不缺肉食,盛情招待客人,他们好好的吃了一顿。
酒足饭饱后,殷元礼让王瑞和黄九郎住在次卧的炕上,他则和小妾去主卧休息了。
王瑞这一天的奇幻遭遇早让他不堪疲惫了,一碰枕头就睡着了,自打接了何云一的符咒后,他睡眠是一天比一天好了。
黄九郎却睡不着,他作为一只狐狸精,精力比人类充沛得多,就是几天不睡也没关系。他侧过身面向王瑞躺着,盯着他的睡颜。
这时,他发现王瑞枕头枕偏了,便轻轻的给他移动枕头,突然,他发现枕头下露出一道银光,如利剑一般的射来,他本能的用右手一挡,被银光照射到的地方,顿时变回了毛茸茸的爪子。
他慌忙躲向一旁,手肘咕咚一声磕到了炕面,王瑞被他的动静弄醒了:“怎么了?”
黄九郎将自己那只变成狐狸爪的右手藏在身后:“你枕头下有个刺眼的东西晃的我睡不着。”
是何云一给他的镜子,王瑞见它塞回枕头里:“不好意思了,我把它收起来了。”
黄九郎慢慢的回到自己的位置,躺内被子里,悄悄摸自己的毛爪,不禁有些胸闷,那镜子肯定是何云一给他的,自己还没见过何云一的面呢,只凭他的一个法器,自己就招架不住了,以后如何守在王瑞身边呢。
王瑞见黄九郎一直不吭气,以为他生气了,翻身趴在炕上,杵着下巴问他:“你不是生我的气了?”
“我什么时候生过你的气。”
也是,黄九郎从来都是温温柔柔的:“那你怎么了?其实我今天一整天都觉得你好像有心事似的,你有什么烦恼不如告诉我,我能帮忙的一定忙,就算不能,你讲给我听听,也好过你一直憋在心里。”
黄九郎摸自己的右手,发现已经变回了人类的手,刚才那个照妖镜似的东西照得他爪子回了原形,呼,幸好现在法力过去了。
“我困扰的事情说不出来你可能也不会理解。我对待自己看中的人向来是实心实意的,如果什么东西,我自己有十分,如果对方要,我不仅把自己的十分给他,还会再给他寻十分,将这二十分一起给他但是我现在唉没什么能给的”
“他是谁啊?”
“我的恩人。”
王瑞吃惊;“什么恩?重吗?”
“再造之恩。”
没想到黄九郎还有这么重要的人,他如此心事重重,得劝劝他:“我觉得你没必要给自己这么大压力,或许人家根本没想过要你报恩。对了,他要求过你要报恩吗?”
“没有。”
“既然对方没说,你也轻松点。先活自己的,等待时机,看什么时候能帮上他的忙,再报恩不迟。”
“唉,你不懂的。”
真是的,你干嘛一副“你都不懂我的忧伤”的样子啊:“好,我不懂,我可真的睡了。”说完没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半夜时分,王瑞醒了过来,才一起身,就被黄九郎察觉了:“你要去哪儿?”
王瑞迷迷糊糊的道:“口渴”
“你等着,我给你倒去。”黑灯瞎火的,他不熟悉殷元礼家的摆设,别再磕碰了,黄九郎夜间视物无碍,很快从厨房倒了水给他:“水来了。”
“谢谢。”王瑞接过水,才喝两口就呛到了,害怕吵醒旁边屋子的殷元礼,他不敢大咳,憋着气捂着嘴巴,身子不住的抖动。黄九郎忙靠过来,给他顺背,过了一会,王瑞顺过气儿来:“我没事儿了刚才喝得太急了,现在好了。”
这时王瑞直起背,深吸一口气,黄九郎的手很自然的滑掉了。
“我没事儿了,咱们睡。”王瑞抱歉的说着,爬到自己的位置,躺下了:“你快睡。”
黄九郎见他没事了,口中嗯嗯应了两声,回到自己的被子里,也安静下来。他一夜没合眼,不时给王瑞掖掖被子,和上次一样,照顾了他一夜。
第二天早晨起来吃过饭,殷元礼带着王瑞他们出了门,来到了集市前的大河前。王瑞终于看清这条河了,河面像大海一样不见尽头,水面平静,没有一丝风,河水呈清澈见底,河岸边的卵石和水草看得一清二楚。
殷元礼给他们挑了一艘船,给了船家一颗亮晶晶的东西作为渡河的费用。王瑞虽然和殷元礼才认识一个晚上,但感觉已经像老相识了,颇为不舍的依依惜别:“我家在阳信县,你有机会一定来我们家做客,我一定好好招待你。”
殷元礼在岸上跟他挥别:“有缘再见,有机会一定去府上拜访。”直到听不到彼此的声音了,才转身离开。
这时一身黑衣裳只露出两只眼睛的船家问他们:“你们要到那里?”
“鹿城外的思白河。”
船家点头表示听到了,便再不发一语了,王瑞和黄九郎坐在船内,在船家的压抑感下,两人也都默契的保持了沉默。
王瑞发现整条河都像家里的食用水一样清澈,船身仿佛飘在空中一般,真真是人间仙境,昨天晚上黑灯瞎火根本没发现这条河水如此漂亮。
但过了一会,他慢慢发现河水浑浊起来,再看四周,不远处出现了城墙,正是他们当初进入鹿城时候,见过的景色。
到地方了。王瑞正要下船,却发现没跳板:“船家,没有跳板吗?”
船家冷声道:“在你之前,我没搭载过需要跳板的客人。”
对啊,坐船的不是妖就是怪,到了河边,三米五米的人家一跳就上岸了,王瑞作为一个凡人应有凡人的觉悟:“得了,我下水自己趟。”
黄九郎却不同意:“河水多凉啊,我把你带过去,这点距离不算什么,我在山上踏过的悬崖都比这宽。”
“怎么带?你背着我吗?”说着就要走到黄九郎身后去,准备往他背上趴。不想九郎很干脆的道:“不用那么麻烦。”说完,单手夹起王瑞的腰,一跃就到了岸上,将他夹过了河岸。
王瑞双脚沾地后,仍旧觉得不真实,他刚才只得自己一股风就来到了岸上:“谢谢谢你”不过能换个姿势就好了,这么夹着过河,像夹小孩子似的。
嗯人家黄九郎在山上打猎扛着鹿啊狍子啊都能如履平地,抱着他一个人大男人过个河什么的,也应该不费什么劲儿,他这么想着,一定是这个原因。
船家一言不发的撑起船桨,向江中划去,留下一个黑色的冷酷背影。
王瑞不想进城,准备直接回赵家庄去,黄九郎不得不和他分别,毕竟他还有和五通神的事情要处理,得去和封三娘他们会和,之前是出来是找王瑞,现在人找到了,确实得回去了。
就在两人互相道别的时候,就见文顺领着一队人,沿着河岸的走了过来,一行人垂头丧气的,王瑞便朝他们大声道:“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呢?”
文顺揉了揉眼睛,立即鼻涕一把泪一一把的朝王瑞扑过来:“少爷,您叫小的们好找啊。”
王瑞当然不能让这小子扑到自己,闪身一躲:“干什么干什么,别哭哭啼啼的,有话好好说?是不是范家说我变成黄泥了?”
“少爷,您说什么啊?小的听不懂啊,是范小姐范十一娘死了”
王瑞震惊:“怎么死的?”不是被自己变成黄泥吓死的。
黄九郎亦是惊愕,就怕封三娘冲动去闯地府要人,如果那样,又是一堆麻烦。不过范十一娘死了,王瑞倒是不用相亲成婚了。
“具体的不知道,听说是昨晚上在家里被人勒死的。今早上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整个城差不多都知道了。”文顺道:“虽然牛管家说见过您,您挺好的。但范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小的们还是担心啊,去范家找您,范家乱成一锅粥了,根本问不出您的下落,我们只好四处找您,终于将您给找到了。”
被人勒死的?那就是仇杀了。王瑞心里不舒服,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毕竟是父亲选定的相亲对象之一,应该让何云一帮忙算算她是不是阳寿尽了:“知道我没事了,文顺你跟着我,其他人都回客栈去。”
黄九郎道:“你还是要回赵家庄吗?”
王瑞点头,何云一在那里呢,昨天他一晚上没回来,也不知道他担没担心。
这时就听前面吵吵嚷嚷的,他纳闷的眺望,心想又是什么事儿啊,就见一队官差朝他们大步走开,为首的正指着他叫:“你是王瑞?有人告你杀伤人命,随我们走一趟!”
“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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