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雁程沉着脸,“有饭吗?”
“这都留着菜呢。。”母亲进了厨房,很快传来点火声。用冷水洗了把脸,周青羽毛线团似的头脑清晰许多,坐在餐桌盯着面前一大碗烩饭。鸡蛋蒜苗和肉炒菜花混在一起香喷喷的,勉强吃了两口,嗓子像被棉花堵住似的,索性拨给狼吞虎咽的周雁程一大半。
本来在窗台上熟睡的大花猫被吵醒,很不乐意的打了个哈欠,溜到餐桌底下钻来钻去,她摸摸它好过一些。
开关打到最大,从喷头中喷涌而出的热水浇落在脸上,水流顺着发梢蜿蜒而下,在地板上汇聚一片。不大的浴室里水雾弥漫,就像刚才烟雾缭绕的包间里,她看不清他的脸。热乎乎的泪水划过脸颊。
当然好友在QQ问起的时候,周青羽显得坚强多了。
珊珊:二习,你别说你原谅那SB了、
青青:做梦呢,我恨不得马上把手续办了。
珊珊:干得漂亮。天涯何处无芳草?以为他姓贺的是谁啊?
几滴冰冷水珠甩在脖颈里,原来是周雁程正用毛巾胡乱擦拭着湿淋淋的黑发,活像一只刚刚冲过湍急溪流的大狗。
青青:我想赶紧了结,他说什么辞职了,正交接呢,非得拖着。
珊珊:这点出息!!二习,我就一句话,千万别后悔。
我才不会后悔,周青羽这么想着。那晚周雁程破天荒没有登录《魔兽世界》,转而捧起本《楚留香》,不过电话不少:会长“老段飞刀”,哥们“我是一只羊”,牧师“游侠风风”……听起来没有周雁程这个2T,整个二团算是废了。
我也要玩《魔兽世界》,我要练个暗影牧师,等我考完试就有时间了……周青羽苦中作乐地想着。
像往常一样,周雁程被轰出去睡沙发,她躺在床上数绵羊;每当重要考试前夕失眠,这招屡试不爽,可今天却毫无功效。一千、一千零一,周青羽依然毫无睡意,按亮手机发现十二点了。
一小团幽暗荧光照亮床头一只胖乎乎的流氓兔,戴着牛仔帽,眯缝着小眼睛流里流气的。
往事像走马灯似的回旋在脑海里。去年7月底欢乐谷游乐园开业,贺嘉轩不知从哪里弄来几张票,分给周雁程卢珊四张,拉着她去尝鲜。她还记得一大早就到了,偌大公园人头攒动,摩肩接踵,主题景区早早排起长队。她挑了最有名的过山车,贺嘉轩乖乖在大太阳下排队,她躲在旁边树荫吃冰淇淋。
一个小时以后,她乘坐这款名叫“水晶神翼”的过山车上风驰电掣,惊声尖叫,眼泪都飞出来了。车厢摇摇晃晃停下来的时候,她瘫在座位上腿肚子打软,半步也走不动,贺嘉轩连拖带拽才把她弄到地面上,周围几个小男生哄笑不已。
丢人丢大了,她开始耍赖皮,噘着嘴巴不肯搭理他。贺嘉轩哄了半天,正好旁边是嘉年华投篮游戏,过去试了几把,连中三球……二等奖耶!欢天喜地去奖品台挑奖品,高高的木架上摆满大大小小的毛绒公仔,抱着蜂蜜罐的维尼熊,很傻很天真的喜羊羊,很黄很暴力的灰太狼,圆滚滚的流氓兔。。
那天阳光真好,风吹得人心都醉了,空气中满是甜蜜味道。周青羽把一只戴着牛仔帽、流了流气的流氓兔举到他脸旁,咂咂感叹,“嘉嘉,你发现没有,这只兔子长得可真像你。”
时过境迁,几个小时前在重重烟雾后面看不见的地方,贺嘉轩低声说,“青羽,求你。”
第13章 第 13 章()
2007年5月29日,北京。
小女主人要去和别人打架,花花想。
花花是一只黑白花猫,四爪雪白脊背乌黑,活像一位披着黑斗篷、长着撮小胡子的英国绅士……第一次见到小女主人时,它可没什么绅士风度:2005年深冬雪下得很大,公园流浪的它又冷又渴,蜷缩着身体舔地上冻得瓷瓷实实的冰。
这一分外凄凉的情景就此扭转它后半生的命运:经常来玉渊潭公园锻炼身体顺便喂流浪猫的女主人生了恻隐之心,把它带回家里。
用小男主人的话说,花花无疑幸福无比:“好吃好喝伺候着,没事儿跟阳台四仰八叉一摊,也不用干活,定期剪指甲洗澡掏耳朵,这种好事儿怎么轮不着我呢?”
如果问花花最不喜欢谁,答案非小男主人莫属。他总是想方设法捉弄它,洗完澡把两只湿漉漉的脚丫子在它身上蹭来蹭去,没事儿揪它尾巴拽它耳朵;有一次花花不小心把他杯子从电脑桌挤下去摔碎了,他居然把花花神气活现的胡须剪去一半儿,还给它起个外号“半边胡”,可把花花气坏了,委屈地嗷嗷叫唤:有没有人管管啊?
相形之下小女主人就是天使了。大概花花是她陪着女主人从公园捡回家的缘故,小女主人总是亲亲热热把它抱在怀里,鱿鱼丝小鱼干是吃不完的,晚上还搂着花花睡觉;如果小男主人欺负它,她一定和他吵架,真是够义气。
以至于小女主人离开家大半年,花花非常想念,每当她回家总是围上去团团转: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有没有想我?
天气没那么冷了,风吹进来带着暖意,玉渊潭公园的樱花快开了,花花非常怀念。
前阵某天夜间,小男主人像往常一样对着电脑发出“牛B”“我X”“加血加血”之类莫名其妙的话语,把卧室弄得烟雾缭绕;完全搞不懂网络游戏的花花早早把他划分到傻瓜行列,心里很是嫌弃,拉完臭翔蹲在他床铺蹭屁股。忽然小男主人接个电话,像阵旋风般冲出门去,倒把花花吓了一跳;然后便是大大惊喜:小女主人回来了。
小女主人像是换了个人。她再也顾不上搂抱亲吻花花,总是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里。她变成个娇滴滴的哭包,花花总看见她偷偷抹眼泪,或者盯着天花板发呆,不由有些害怕:她不会也变成傻瓜吧?
与此同时小男主人也变得暴虐可怕,花花亲眼看见他一拳砸中墙壁发出砰地一声,就好像他打算赤手空拳把房子拆了一样……他的手不疼么?心惊胆战的花花决定躲这个人远些。
5月29日这天,花花发现小女主人要和人打架。她先是洗了个澡……花花最讨厌洗澡,随后用发夹把湿漉漉的黑发固定住,站在镜子前贴白纸(面膜),涂抹瓶瓶罐罐中的东西。随后她吹干头发,还在衣柜里挑挑拣拣。
以往和其他流浪猫打架之前,花花也会从眼睛里露出凶光,弓起腰肢,尾巴毛发直立起来,不停发出毒蛇丝丝的声音:被它震慑住的对手往往拔腿跑掉,如果对手泯然不惧,那它就毫不畏惧的冲上去连抓带咬。
小女主人在做战前准备!花花自豪得挺起胸脯,朝她喵喵叫:你要去哪里?带上我一起走,只要敌人是只猫,一定不是我的对手……当年我可打遍玉渊潭无敌手呢。
它的小女主人……周青羽并没发觉自家猫咪的心声,径直出了家门。她满心郁郁还憋着股劲,又被好友用一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目光在身上打量来打量去,不由心里发毛。“干嘛呀你?”
“你怎么这么面啊?”看起来卢珊由衷希望她是头彪悍泼辣的母老虎,令周青羽哭笑不得。直到踏进约好的餐厅,对方还很不放心,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你一人行吗?”
周青羽深深呼吸,“拜托,又不是打架,有什么行不行的?”
“好吧,那你争点气,上来先给她一个大嘴巴子再说。”卢珊愤愤不平,恨不得挽起袖子亲自出马,“叫什么来着?胡丹是吧?胆子够大的,还没找她算账呢,还敢主动找上门来了。”
周青羽嗯了一声,“我真不明白,她还有什么脸和我谈?”
“既然下定决心不要姓贺的了,也不能那么便宜了她,还真把那傻逼当宝贝呢。你放心,这是北京,咱们地盘儿,有什么事儿我找我哥去。”卢珊找了个靠窗座位坐下,板着脸孔气势十足,倒有些左浩南的气势,“我就在这等着。”
周青羽并不愿回忆起人生中最灰暗难堪的一天,她宁愿付出任何代价,把那天发生的一切更换成午夜噩梦,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就烟消云散;另一方面她又对那天自己的表现懊悔悔恨:怎么就轻而易举走了呢?
事实上从昨天接到那个电话开始,她彻夜未眠,无数次在心里预演和胡丹见面的一幕:轻蔑痛斥,鄙夷唾骂,乃至无数小说以及言情剧经典狗血的一幕:冲上去狠狠给她一巴掌。
胡丹给周青羽的第一印象来自一个多月前那惊鸿一瞥,满脸高傲倔强,昂着下巴站在卧室门口;今天则必须用柔弱、苍白乃至病态来形容………她看起来并不好。像大多数南方姑娘一样,胡丹娇小玲珑,眉目清秀,波浪卷发柔顺而有光泽。不同于那天张扬醒目的红裙子,此刻她穿着杏黄休闲服和平底鞋。
对方也在仔细打量周青羽,甚至对她点了点头,“你比照片漂亮。有个问题我想了很久,你有没有想过,男人追求你喜欢你,娶你的最大原因,都只是因为你的外表?”
来了。周青羽握紧拳头,表面却无所谓。“很好啊,我能接受,爹妈给的。”她双手撑在桌上,身子前倾,“倒是我很好奇,不择手段纠缠勾引别人丈夫,这是什么心理?什么感觉?很过瘾?刺激?还是令你很有成就感?”
“一个巴掌拍不响,别人丈夫如果能够忠于自己家庭,而不是心甘情愿来找我,谁也不能冲到他家里强暴他。”胡丹若无其事地摊开手掌。
周青羽被噎了一下:“你父母还有学校老师有没有教育过你,这种行为叫做,道德败坏?你的世界观人生观这么扭曲?还是说你完全不在乎,很乐衷于充当别人婚姻中的第三者?”
就像她在春晚舞台表演了个轰动全国的小品(把赵本山《卖拐》都比下去了!),胡丹笑的前仰后合。“第三者?你这么认为吗?你知道我和他在一起有多久吗?你知道我们在一起经历过什么码?你知道我们原本说好等我毕业就结婚吗?”她放低了声音,一字一顿的说,“自始至终,你才是第三者。”
尽管早已做好最坏的心里准备,熊熊怒火还是窜上了周青羽脑海,压也压不住。“周青羽,冷静,冷静。”她对自己说,不能输。
“单身男女可以公平竞争,进入婚姻阶段,破坏别人家庭就是你的道德观、人生观有问题,换句话说,就是畸形,变态!”周青羽也放慢声调,“更何况,既然你们这么好,有这么深厚的感情基础,他为什么没有选择你?他为什么要来娶我?”
隔着一张桌子,两个年轻姑娘犹如两军对峙,互不相让。胡丹忽然笑了起来,凄凉还带着点伤感,“为什么?因为我生在南方,而你是北京人;因为我父母离异母亲去世,而你家庭和睦,可这一切都不是我能选择的。”她往椅背靠靠,低声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我对你的故事完全没有兴趣。他早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了。”周青羽抿紧嘴巴,脊背挺直。
“哦,一切都告诉你了?那他有没有对你说过,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每年春节寒暑假我都会跟他回北京?他父亲母亲姐姐姐夫都很热情地招待我?我和他就住在回龙观那套房子里?哦,我差点忘了,现在是你们的新房。”
“他有没有告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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