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丞相喜笑开颜,“小辈服侍老人家天经地义,纯然在家学习琴棋书画外,也有不少空闲时间,来陪王姨母是最合适不过了。”
“好。”梵勒缓缓道,“清穹王府正好闲置了一座府邸,我会命人着手安排,让纯然有一个栖身之处。”
等谢丞相走了,梵勒霍然起身,出了殿门,向晩尘殿踱去,神色令人琢磨不透。
刚才禀报的下人正从那一头过来,步子匆忙。
“王爷,小的看清楚了,也打听出来了。”阿福脸上含着义愤填膺的愤懑,语调却不愠不火,颇有分寸,“那个女子,正是右丞相府的庶出之女蓝凤祭,蓝三小姐无端失踪了七年,昨天回来闹了丞相府,当众羞辱蓝丞相,又打伤了两位长姐,就在昨晚,右丞相府将蓝三小姐开除了族籍,闹得满城尽知,不知道为何梵世子会用上淑华轿将她请入了清穹王府。”
梵勒越听面上越黑,冷哼一声,“去向世子传一声,就说本王有事问他。”
说罢拂袖返回大殿。
阿福微躬着背,快步走向晚尘殿那一头。
梵容口中“闲置的府邸”,精致淡雅,大气清贵,古玩,悬挂的诗词书画十分考究和名贵,房间临窗处,霍然摆放着凰城最有名的艺器弦歌琴,就连风隔了关上窗户在外吹拂,也会应和着发出隐约铮然的清音,一切布置用料皆是王宫才用得上的上品,大殿隐约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幽香。
完全不像是一个供人暂时落脚的地方。
门楣上,题着三个清奇灵动的大字,“一袖云”,却完全不似记忆中那座冷宫的萧瑟样子。
蓝凤祭抚着一个驼色古玩,淡笑,“清穹王府真是大方,用这样的好地方来打发人,世子有心了。”
“不是打发。”
梵容静静地应,看着女子,“我希望蓝姑娘留下来。”
男子的眸子平静无波,像一潭千年古水,内部冷暖深藏不露。
他的话,虽然也清凉,却让人觉出不一样的意味。
若是在那一段时空,若是伊始,蓝凤祭也许会脸颊绯红,心泛涟漪,然而,如今却神态如常,淡笑,“梵世子说笑了,我非你的福晋,这样长住下去,莫说我名声不保,就连你也会受牵连。”
梵容缓缓道,“容不想唐突了蓝姑娘,先做红颜知交吧。”
蓝凤祭勾唇,“世子真是心思细缜。”
他的目光落到她脸上,淡如月华,却让人感到些微的暖意,“蓝姑娘也是玲珑心。”
阿福不疾不徐地进入一袖云,躬身道,“禀世子,王爷有事要见您。”
梵容眸子一冷,睥睨地看着下人,“也劳烦你来回跑了这么多趟。”
“小人不敢。”
阿福抖了抖,低着头一动不动。
“容失陪一下,蓝姑娘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就是,一会我让下人送来点心,让姑娘打打牙祭。”
蓝凤祭客气地道,“等世子一道来用。”
阿福眼角的余光瞥见玄色锦衣衣角拖过门槛,才忙忙跟了上去。
第三十二章你是想娶她为妻?(一更)()
梵容的身影在视线中消失,手依旧负在身后,雪玉扳指静烁着莹润的光泽。
蓝凤祭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恼,是的,她厌恶自己,为了报仇,为了雪玉扳指,在这个男人面前虚与委蛇,强颜欢笑……
“嘉嘉,嘉嘉……”
眼前一道白光闪过,灵鸟停在古玩上,锋利精致的蓝色小嘴发出欢快的声音。
“赤儿。”认出是九歌在桃陌洲豢养的珍珠鸢,蓝凤祭有一种恍然隔世的错觉,轻轻地将它握住,“你也离开了陌桃洲,师傅会孤独的。”
“不怕,赤儿也会回去看师傅。”
赤儿漫不经心地道,乌溜溜的眸子看她的眼神很是熟络,将一只脚翘起,“呶,桃花眼让我把这个带给你。”
蓝凤祭这才注意到它的爪子上绑着一个小竹筒,边取下来边纠正它,“说了多少次了,你主人是凤眼,不是桃花眼。”
赤儿挺起鼓鼓的胸脯,不服气地道,“就是桃花眼,每次桃陌洲桃花盛开的时候,桃花眼一进入桃林,桃花就会不断往下掉,就是因为被他看了。”
蓝凤祭哭笑不得,将信展开,除了一根极细的火筒外,信上只有一句话,“若有危险,将玄火引点开。”
玄火引是最细微的信号,然而放到半空,会循着流香息的气味落到拥有这种香味的人的跟前,蓝凤祭欣然一笑,将玄火引放入袖中,放开赤儿,“去告诉九歌,一切顺利。注意盯着司马家,看看有什么动静。”
赤儿却像看懂了她的心思,眼中闪着促狭的光芒,“姐姐是怕桃花眼被司马瑄禾抢走,不过姐姐也不用担心,毕竟那个司马瑄禾不如姐姐美貌。”
“胡言乱语。”蓝凤祭嗔怪,将赤儿抛出一袖云。
她看着殿外晴好的天,感到一阵满足,一阵凉涩。
九歌,你不会怪我的,对不对?
“父亲召容儿来,定是为了蓝姑娘一事吧?”
面对气势慑人的长者,梵容依然稳沉。
“为什么?给为父一个理由。”梵勒语气不善,手扶紧了扶手。
“据容儿调查,右丞相府驱逐三小姐的书信是蓝凤瑾伪造的,离开右丞相府,也是蓝姑娘自己的选择。”
梵容没有正面回答。
“过程不重要,这凰城百姓看重的是结果,朝廷同僚也是,你把蓝凤祭带到府中来,还用上了只许未来福晋乘的轿子,外面又会怎么看清穹王府?”
梵勒哼了一声。
“以讹传讹,不足为信,父亲又何必和那些无知的人计较?”
梵容有礼却坚决。
“你是想娶她为妻?”
梵勒一脸沉黯,一掌击在扶手上。
梵容一怔,转瞬掩去,“至少目前不会,未来不一定。”
“等我死了,你就无所畏惧了。”梵勒长吁一口气,颇为气恼。
“容儿岂会有这等忤逆和不孝的心思,只是父亲可有想过,王朝风雨飘摇,秩序混乱,以后免不得合纵连横,捭阖权衡,亲疏谁也说不定,如果早早决定他人,恐怕只会有害无利,蓝凤祭已是局势之外的人,做容儿的红颜知己也未尝不可。”
梵勒微动容,世子说得不错,目前风向不明未定啊!
“可蓝凤祭终究是一个被驱逐的女子。”语气松了一些,“不如容儿对其他女子也照顾一些,分散百姓和同僚的注意,这样就不至于被人说三道四了。”
“父亲……”梵容微惊,“这恐怕行不通。”
第三十三章安排在同一住处(二更)()
梵勒幽幽地瞥了世子一眼,“我已经吩咐,将左丞相的千金请入清穹王府照顾你王姨姥,住的地方就安排在一袖云,那一处府邸宽阔大方,倒不会丢了清穹王府的颜面,如果你让蓝凤祭入住也无妨,不过东西厢房,闲着也未免太冷清,过些日子,再让一个说得上话的进来,就会热闹些了。”
梵容眉头蹙起,父亲的计策虽然违背他的本意,但不得不说颇有考虑,等风头一过,便将无关紧要的遣回,况且清穹王府接纳蓝凤祭也需要一个过程,只好道,“任凭父亲安排。”
凤仪宫,缤华园。
“太后,您看这些紫阳花,真像级了绣球呢。”一个着紫衣的贵人抚着一朵紫阳花道。
“紫阳花不也叫绣球花吗?”太后开心地笑,又“咦”了一声,“两日不见凤瑾那孩子了,她最会逗哀家开心了,欸,不会是越来越记挂不住哀家了吧?”
“怎会?”刘贵人好言道,“对太后最有孝心的,除了皇上,恐怕就是凤瑾了,也许是府中事务多,等处理完了,说不定明日她就来了呢。”
“太后有所不知,前日消失了七年的蓝三小姐回来了,闹了一阵右丞相府,还打伤了两位长姐,然后逃之夭夭,听说啊,右丞相一怒之下,把这个庶出的女儿永逐出了家门。”陪侍丫头在一边道。
太后脸色一变,手中的娟帕一下子掉到地上。
“哎呀,太后您怎么了?莫不是被那个不安分的蓝三小姐吓到了?”
刘贵人大惊失色,赶紧将娟帕捡起来,玉指轻拂了一下,交到太后手中。
“奴婢错了,求太后饶恕。”
颖儿赶紧跪下。
太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将情绪的异样压了下去,“起来吧,只是刚才吹来的一阵风有点大了,大惊小怪做什么?”
刘贵人掩口笑了,“这阵风真有福气,差点卷走了太后的帕子呢。”
“就你会说。”太后眄了一眼,带着笑意。
“妾身哪有凤瑾会说?”刘贵人还是谦虚道。
太后温慈稳重的眸中泛起一丝异样,是啊,以后再也不需要蓝凤瑾入宫了。
“继续说蓝三小姐的事儿,哀家这耳朵,好久没听过新鲜的事了。”
颖儿察言观色,心中窃喜,咽了一口口水,“虽然被逐出丞相府,蓝三小姐的风流韵事可也是传得沸沸扬扬呢。”
“噢?”太后显然好奇,“细细说。”
“太后应该有所耳闻,朝惜王府世子消失了七年,世人都以为出了什么说不得的意外,可就在三日前,世子居然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蓝三小姐,据说,她也失踪了七年呢,只不过是庶出,所以许多人未曾留意,当时二位一道进城,堪堪像一幅精美的画儿,凰城的百姓都忍不住驻足观赏呢。”
“朝惜王府,世子……”
太后咀嚼着这些字样,颇有意味地道,“朝惜王府,可是五世子中势力最强的,也还真有一些眼光。”
“可不过是眨眼的时间,蓝三小姐就和清穹王府世子好上了。”
颖儿说在兴头上,没有察觉到太后脸色的异样,继续道,“梵世子派出了专门为未来福晋打造的淑华轿,将蓝三小姐从千琅桥一路抬到了清穹王府,一路铺洒落花,礼节倒是贵重得很。”
太后似乎松了一口气,“这么说来,那个蓝三小姐还是选择了梵世子。”
第三十四章真实身份(三更)()
“谁知道呢。”刘贵人巧笑,“感情这回事,也许贪心些谁也说不定。”
“千万不可贪心啊!”太后望着虚空,叹了一声。
刘贵人觉出不对劲,“太后何必为一个被逐出府门的庶女忧心呢?”
太后语重心长地道,“这使哀家想起当年的沈贵妃,皇帝宠爱还嫌不够,竟然跟侍卫有了奸情,最后事情败露,被赏了一瓶鹤顶红。”
刘贵人当即跪了下来,“妾身一定对皇上忠诚不渝,若有违背,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太后温慈地笑着,将她扶起来,“又不是说你,你乱赌咒发誓做什么?”
朝殿,气氛一如既往地沉寂,与清静不同,这更意味着一种不详的征兆。
“母后召儿臣来,所谓何事?”
德乾帝恭敬地问,这一国江山的国主,在混乱的朝政和不断揭竿而起的战争夹缝下,形容憔悴疲倦,眉头一直是皱着的,浑身上下散发出颓靡的气息,宛如一个气数将尽之人。
看着平庸无能的儿子,太后只得摇头,“皇帝可知道,公主回来了。”
德乾帝一讶,显然有些不可置信,“花奴在右丞相府不受待见,又遭到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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